第17章 章節
夢境的華麗和美好,超越了我所有的想象,如同最璀璨的煙火盛放在深藍色的天空裏,光影變換,時光流轉。
夢境裏,星軌一直在自由地奔跑,盡管她一生從來沒有自由奔跑過,她的笑容彌漫在一片鋪滿櫻花花瓣的雪地上,星軌一路跑過去,花瓣在她身後緩慢地,緩慢地,飛揚起來,飛揚起來,起來,起來……
王,原諒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了,盡管我很舍不得。我的出生是個錯誤,我從小就是個讓家族心疼的孩子,我的父皇和母後總是為了我掉眼淚,我看着他們蒼老的面容總是在心裏感到最深沉的難過。還有我的哥哥星舊,他是最偉大的占星師,有着偉大的胸懷和溫柔的笑容,有着對我無窮無盡的放任和縱容。可是我的星象注定是被打斷的,我的生命必然會在某個彌漫櫻花香味的清晨或者月光籠罩的黑夜悄然中斷。所以,我想這樣死也沒有任何遺憾了。我總是在行進的途中需要你們的照顧,要遼濺抱我,要皇柝為我消耗靈力做防護結界,要片風操縱風為我吹散天上陰霾的烏雲。很多時候我都想強大起來,不讓你們擔心,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甚至連走路的能力都沒有。
王,我從出生開始一直呆在幻星宮的最底層,為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占蔔預言。我從來沒有見到過櫻花凋零的凄涼和月落時的靜谧,沒有聽過一朵花開放時微弱的聲音。我很想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想感受到外面的風吹動我的頭發和長袍。王,我很感謝你在我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中讓我走出黑暗的祭壇,讓我站在陽光下面。我看到了滅天神殿恢弘的城牆,聽到了感動了嘆息牆的潮涯的樂律,見到了占星族的神星晝,盡管我死在她的手下,可是我沒有埋怨過。
王,我能了解你對你弟弟和梨落岚裳的感情,濃烈而深沉,在蝶澈的宮殿裏面你把那些夢境給潮涯的時候,我就已經感受到了你內心澎湃洶湧的情感,王,我只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自由而快樂地活下去,我希望有一天,複活的釋能再一次俯過身來親吻你的眉毛,叫你哥,就像我曾經對我哥哥星舊做的一樣。只是以後我不能再親吻我的哥哥了,王,請替我照顧他。
王,前面的道路我不能為你占星了,請你勇敢地走下去。其實我在蝶澈的宮殿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會死在縱天神殿裏面,那個時候我不敢告訴你們任何人,因為命運是無法改變的,我只能笑着接受。
王,在進入縱星神殿之前我曾經為你占蔔過西方護法的領域,可是星象卻是一副從來沒有過的樣子,我不知道是因為西方護法特別強大還是西方領域特別奇特,我只能告訴你,西方領域是脫離于幻雪神山的另一個獨立的結界,整個結界由西方護法的幻術支撐,我無法預測那個世界的樣子,也許也是和前面幾個護法一樣的恢弘的宮殿,也許是一片冰封的雪原,甚至可能是一個火族的世界,在你殺掉西方護法的時候,他的靈力會崩潰消散,而那個世界也會随着消失不見,然後你們就會看見淵祭,幻雪神山的統治者。
王,我要離開了,你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愛你們每一個人。王,請先不要告訴我的哥哥我的死訊,因為他是那麽愛我,我不想讓他難過。我一想到他如同劍一樣狂放而斜飛入鬓的眉毛皺起來,我的心就如同被一寸一寸割下來一樣痛。
就像你弟弟說的那樣,王,請你自由地飛翔吧……
〓十
在我們即将離開縱天神殿的那天,我接到星舊從刃雪城中寫過來的信,用掣風鳥傳遞過來。信上說,王,我占星時知道了你們已經過了北方護法的縱天神殿,心中特別的安慰,希望你們早日回來,王,請替我好好照顧星軌,星象上好像顯示她一個人獨自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你不要讓她孤獨的一個人行走,她從小就怕寂寞的,請陪在她身邊。
我的手握不住信紙,一陣風吹過來,那張信紙很輕易地飛了起來,朝蒼藍色的天空飛 去,飛入了我們不可知的世界,沿着西方領域的方向緩緩地飄過去。
我在心中設想過一萬種西方領域的樣子,光怪陸離或者刀山火海,然而當我踏上西方世界的時候,我仍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我看見的,居然是凡世的樣子。
我們進入西方護法的領域時太陽剛剛升起來,俗世的氣息格外的濃厚,有着提着花籃的清秀的小姑娘,花籃裏裝着新鮮的茉莉,用線穿起來一大串一大串,沿着沾滿露水的青石板路面沿街叫賣。路邊的各種茶肆酒肆裏面有着喧嘩的人聲,此起彼伏。有路邊賣煎餅的貨郎,對着所有過往的人群兜售着煎餅和廉價的笑容。也有身後挂着華麗配劍的長衫年輕人,頭發束起來,眼神明亮而驕傲。也有站在橋上的青絲羅帶的年輕女子,她的頭發是黑色的,在風裏面飛得格外輕盈。
而真正讓我驚訝的是,當我們幾個有着長到地上的銀白色頭發的人出現在凡世的時候,他們居然沒有一點驚慌,每個人的笑容依然穩定,甚至酒肆裏的小二居然跑到我們面前問我們要不要落腳休息。我回過頭去看月神,現在沒有了星軌,一切都只有靠月神的來自于殺手本身的接近于野獸的敏銳感覺來躲避危險。
月神說,王,這不是簡單的凡世,因為我感覺得到很多殺氣。
我說,我明白,一般的人不可能看到我們的樣子而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們小心地前進,精神集中到甚至可以分辨出腳下雪花碎裂的聲音,月神在我旁邊,小聲地告訴我,街邊哪些小販是絕頂的殺手,哪些婆婆是靈力高強到無法估計的幻術師,而哪些乞丐,才是真正的乞丐。
當我們走到這條繁華的長街的盡頭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間奢華而歌舞升平的客棧,那間客棧門口有個有着深黑色眼睛的漂亮的小男孩子,正在玩一個白色的的如同雪球一樣的圓球,我走過去,蹲下來對他說,小弟弟,哥哥可不可以玩玩你的球?然後那個男孩子對我笑了,如同最清澈的泉水一樣幹淨而舒展的笑容,他把那個球給了我,我拿到手上,然後臉色變了。因為那個球是真實的球,也就是說,這個凡世裏的東西全部都是真實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西方護法的靈力居然強到這種地步,居然可以将幻術實化。我嘆了口氣,想叫他們停下來,明天再說。
當我轉過頭去想要告訴他們的時候,我看到了遼濺空洞的眼神,他望着我完全沒有表情,臉色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藍色,然後他突然地倒下來,死在了進入西方領域的最初的地方。
當遼濺到下來的時候我還完全沒有反應,而片風已經一步跨過去抱住了遼濺,可是已經晚了,皇柝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後他的手僵硬地停在那裏,無法動彈。
皇柝扣起左手的無名指然後沿着遼濺的身體在他的皮膚上的虛空游走了一遍,然後他擡起頭來望着我,表情嚴肅,他說,王,遼濺死于中毒,慢性毒。
皇柝告訴我下毒的人必定是個暗殺高手,因為他算準了遼濺會在進入西方領域的時刻突然暴斃。可是這種慢性毒的潛伏期很長,也就是說早在我們沒有進入西方領域的時候,遼濺就已經被人下毒了。
我看見皇柝的眼睛中突然有一絲很模糊但是詭異的光芒一閃而過,可是之後他又恢複了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表情,他說,王,在之前的行程中,誰最有機會在遼濺的身上下毒?
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我知道他們全部明白了皇柝的意思,只是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我說,每個人都最有機會下毒,月神,潮涯,片風,你,和我。
片風說,皇柝,你不該懷疑我們任何一個人。
月神冷冷地說,如果我要殺他,他會死得相當完美,你根本無法從他身上看出他死亡的原因。
潮涯沒有說話,低着頭,風吹過來,她的頭發糾纏地飛起來,有些遮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的柔弱,我知道在蝶澈一戰之後,潮涯的靈力消耗格外嚴重,沒有可能是潮涯。
皇柝說,我沒有懷疑任何人,我只是在稱述一個事實,而且我也相信我們之中不會有人會暗殺遼濺。我只是想讓大家知道,那個人的暗殺技術是多麽出神入化。
那天晚上我們在客棧住了下來,那家客棧有着格外奢華的裝飾和建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我們幾個人住在聽竹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