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恐怖醫院
“黎遙，開門。”
聲音從門口傳到黎遙耳中，分明沒有多遠的距離，卻變得模糊失真，像是暗夜的呓語。
黎遙坐在床邊，攥緊手裏的日記本，沒動。
他才不會給外面的人開門。
他現在根本判斷不了舒醫生到底是好是壞，甚至都不敢确定外面到底是什麽東西。
病房門狹窄的觀察窗裏映出一個模糊的輪廓，見沒人應答，繼續敲門。
這一次對方再不複之前的紳士禮貌，而是用拳頭直接砸在了門上，粗暴又蠻橫。
砰地一聲巨響。
黎遙被驟然的捶門聲吓得抖了抖，腿不小心磕碰到床沿，脆弱的木板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清晰又突兀。
門外的聲音一下停了。
黎遙吓得立馬收起腿，後背抵着牆，在床角蜷縮成一團，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再發出一點聲響。
病房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黎遙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像密集的鼓點。
恐懼讓他的腎上腺素急劇飙升，挺翹的鼻尖沁出細小的汗珠，可他根本無暇去擦，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的人影。
他是不是被聽到了？
半晌，黎遙聽到了一聲極輕的笑，“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了你了？只是你不開門，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有點着急。”
對方的聲音又恢複了最開始的溫柔與沉穩。
“給我開個門，你白天病服不是壞了嗎？我給你找來了新的衣服。”
黎遙聽了這話，眨了眨眼，恐懼變成了茫然。
這個人難道真的是舒醫生，是來給自己送衣服的？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缺了一顆扣子的病服，想起什麽，用手指緊緊攏住自己的衣領，壯着膽子開口：“我之前不是拜托您幫我帶個針線嗎？這件衣服還能穿，就不浪費新的了。”
黎遙聲音細細軟軟的，饒是竭力保持鎮定，還是能聽出一點點顫音。
門外的人也意識到了他的脆弱，聲音愈發柔和，“針線不好找，而且你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太劣質了，都把你脖子磨紅了，我這件更舒服。”
明明是溫柔缱绻的話，黎遙卻驚恐地瞪大眼——
他根本沒有向舒醫生要過針線，他只在衛生間提過一句要用針線将扣子縫起來而已！
門外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是鏡子裏的那個東西！
之前被裹纏蹭弄的黏膩感仿佛再次從衣領侵入，作案工具變成了被汗濕透的病服，緊緊貼在黎遙身上，怎麽甩都甩不開。
他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會找過來，還用醫生的聲音來哄騙他開門。
“為什麽不開門？我不是還幫你挂好了毛巾嗎？”門外的聲音锲而不舍，“我以為你很感激我。”
清楚了對方人的身份之後，這些看似正常的話也變了味，拉長的語調讓嗓音顯得吊詭莫測，不似常人。
巨大的恐慌将黎遙籠罩，他再也忍不住，細小的指縫不小心洩出幾聲沉悶的喘息，暴露了他的恐慌。
窗口的人影立馬近了幾分，像是在貼着窗戶往裏看。
盡管知道那個角度對方不可能看到自己，黎遙還是縮成一團，将頭埋在膝蓋間，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感覺，對方好像知道自己認出他的身份了。
不知過了多久，等黎遙再擡頭，門外已經沒了人影。
【嗚嗚，吓死遙遙老婆了，瞧小臉白的，壞人走了不怕不怕。】
【主播是運氣好吧？要不是及時發現那本日記，他肯定早就給怪物開門了。】
【我覺得不一定，從主播之前的表現看，他并沒有完全信任醫生，是有腦子的，還會試探怪物。】
【喂喂，你們誇個人很難嗎？隔壁多少新人直接死在這一關了。】
在新手副本，越是日常的事情越是容易踩雷。
一般住院哪個病人會反鎖房門？至于醫生說來查房也常見，有些新人剛進副本，還沒轉換過來身份，可能稀裏糊塗就來了個開門殺。
黎遙并不知道彈幕正讨論得熱火朝天，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
他又聽到了敲門聲。
“喂，黎遙，你在不在裏面？”
黎遙很快聽出這是他的前男友姜逸的聲音，對方語氣依舊很兇，可這反倒讓黎遙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一點。
直覺告訴他，這個真的是姜逸。
不過黎遙依舊沒有應聲。
“什麽玩意？吭聲啊！”姜逸又重重敲了敲門，“難不成不在裏面？”
黎遙偏過頭朝門口看了一眼，怕他真的有什麽事，就小聲回了一句，“在……”
他剛才太害怕，将被子都卷了起來搭在身上，此時聲音像是蒙在棉絮裏，又悶又軟。
姜逸被他細軟的嗓音逗笑，“怎麽聲音跟小貓似的？”
“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晚上別到處亂跑，昨天你就……”
之後的話他沒說下去。
昨天他來找黎遙，卻看到對方剛回房，衣衫不整，腰上帶着暧昧的痕跡……
姜逸低咒一聲，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大冤種，明明抓到了黎遙出軌的證據，偏偏還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翻來覆去睡不着，大晚上過來提醒。
說不定對方現在……
姜逸眼神微凝，擡起手電筒，在病房裏掃了一圈。
床上角落有一個小小的鼓包，再無其他人。
他莫名松了口氣，看着黎遙古怪的姿勢，皺眉詢問：“你躲那麽遠做什麽？”
黎遙察覺到手電筒的亮光，微微探出頭，眼裏閃過一絲羨慕。
那束光讓狹小的病房一下變得明亮，驅散了黑暗裏的陰冷，帶來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沒想到姜逸手裏竟然有這個。
十一點後醫院就熄燈了，他只來得及看完那本日記，濃稠的黑暗讓他只敢待在床上。
姜逸看到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探出來，眼神巴巴的，他笑了一聲，“怎麽，想要我的手電筒？”
黎遙舔了舔唇瓣，将身上蓋着的被子放了下來，朝手電筒的亮光處挪了挪，“之前有個奇怪的人敲我的門，要是有手電筒，我就能看清是誰了。”
姜逸聽到這話臉色就變了，聲音繃緊，“那你有沒有事？”
黎遙愣了愣，沒想到他第一時間是關心自己，聲音更軟和了，“我沒給他開門，他一會就走了。”
姜逸聽着他乖巧的聲音，哼了一聲，“還不算笨。”
“我來就是提醒你這件事的，這個醫院不對勁，你小心點，別随便相信別人。”說完他眉峰挑了挑，“當然，你也別指望我幫你，我還有其他任務。”
“任務？”黎遙被這個詞驚到，想都沒想，跳下床迅速來到門邊。
難不成姜逸跟他一樣是玩家？
畢竟系統并沒有透露過這是不是多人本。
姜逸沒想到黎遙直接跑了過來。
借着手電筒的光，他能看清黎遙急的都忘了穿鞋，腳面踩在瓷白地磚上，一時都分不清到底誰更白，腳趾小巧圓潤，察覺到他的目光後，雙腿并攏，像是想遮擋，羞的腳趾都蜷縮幾下。
姜逸喉頭壓了壓，強迫自己別開視線，“我懂點驅邪的法子，有個人說是被醫院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委托我幫他解決。”
“晚上你聽到什麽都別開門，最好一覺睡到天亮，”
黎遙點頭，“好。”
他不會亂跑的。
姜逸嗯了一聲，就想離開，臨走前忍不住看了黎遙一眼。
可能是剛從床上下來，黎遙的發有點淩亂地貼在面上，小臉白白的，像是一只家養的寵物，毛發蓬松細軟，讓姜逸突然很想揉揉他的腦袋。
可小寵物明顯防備着他，連門都沒想着給他開。
“那我走了。”
姜逸聲音依舊酷酷的，沒有絲毫表現出自己的心思。
可他說完，卻見黎遙在門內巴巴地看着他，準備來說，是他手上的手電筒。
“想要？”姜逸看着黎遙乖軟的模樣，湊近，聲音壓低，“開門就給你。”
十足的流氓模樣。
他就一個手電筒，是不可能給黎遙的。
更何況，夜裏這玩意能救命。
姜逸本以為這幅樣子會将黎遙吓到，對方的确緊張地抿了抿唇，粉白的唇肉被擠壓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看起來溫溫軟軟，很适合接吻。
黎遙沒注意到姜逸奇怪的目光，仰起頭，看着面前年輕英俊的臉龐，認真地問了一句：“你能不能後退一點？”
他想看看姜逸有沒有影子。
他只能用這種笨方法了，他怕黑，而這個醫院又不知道建在什麽地方，外面透不進一絲亮光，陰森又駭人，有一個手電筒能讓他安心許多。
姜逸看着對方那張緊張兮兮的小臉，以及濕漉漉隐含期盼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後退了一步。
等做完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多麽蠢的事。
他竟然真的乖乖地受這個小東西的擺弄！
可做都做了，再走回去更多此一舉。
姜逸舌尖頂了頂後槽牙，繃着臉，沒動。
逆着光，黎遙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不過他清楚地看到姜逸腳底的确有影子。
于是，他打将房門拉開一個小縫，将手伸了出去，攤開手心，意思不言而喻，在跟姜逸要手電筒呢！
姜逸盯着那雙細白的手，嬌嬌嫩嫩，他一只手就能輕松包裹住。
這樣想，他也這樣做了。
小手被輕易覆蓋住，可能是太緊張，黎遙手心都出了汗，濕濕滑滑的，他用拇指搭在黎遙的手背，綿軟細膩的觸感讓他感覺自己指尖都要化了。
揉一下，是不是就會紅啊？
畢竟黎遙那麽嫩。
這麽小點力氣，他就算再做些過分的事，黎遙也只能小貓似的哭，手無力地搭着他，被動承受。
姜逸腦海中一下閃過很多畫面，呼吸沉重，手上力氣也沒了分寸。
黎遙感覺自己的手背被人重重蹭了一下，對方指腹的薄繭滑過，帶來一陣刺痛和戰栗，讓他下意識想縮回手，可是對方扣着他的手腕，沒讓他退後分毫。
直覺告訴他，自己在被占便宜，黎遙臉上不可自抑地燒了起來，費勁地用手指推拒對方的觸碰，“放手……”
話剛說完，他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是手電筒！
他愣了愣，轉了個角度，把手電筒抓到了自己手心，在姜逸還沒察覺的時候，迅速收斂表情，壓低眉眼，“你能不能放開我一下，胳膊硌在門邊了，真的很疼……”
此時黎遙眼裏帶着水氣，睫毛顫動，似乎随時都能掉下淚來，再加上軟糯可憐的嗓音，讓姜逸沒有任何思考就放松了力氣。
可剛松開，那只小手立馬卷着他的手電筒縮了回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姜逸都聽到了門後反鎖的咔噠聲。
黎遙赤着腳，蹬蹬蹬地跑回床榻，将手電筒塞進枕頭下面，跟小刀放在一起。
姜逸就算看不見，也能想象出黎遙此時窩在被子裏，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警惕地看着門口的可愛模樣。
他怔愣片刻，反應過來後下意識碾了碾微濕的手指，上面仿佛還殘留着剛剛軟膩的觸感，他輕笑一聲，“小騙子，還挺會裝。”
“那你最好祈禱，下次別被我逮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