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銮殿上,落針可聞,顧柏青的話語一出,許多知曉此事的大臣都有點同情盛懷瑾。
皇帝和盛懷瑾不對付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每隔幾個朝會,朝中的大臣們都可以看上一出鎮國公智鬥皇帝的好戲,而且每次都不重樣,非常精彩。
對于顧柏青的問話,盛懷瑾很鎮定的說道:“回皇上,微臣的幼子的确失蹤了。”
“那盛愛卿需不需要朕派人幫你一起找?”顧柏青微微一笑。
“皇上願意出手相助,微臣不勝感激。”盛懷瑾低頭抱拳。
“這樣最好。”顧柏青深深的看了盛懷瑾一眼,然後宣布退朝。
留下來的大臣面面相觑,怎麽回事,皇上和鎮國公對上通常不是要很長時間嗎?今天怎麽結束的這麽快?什麽都還沒看到啊。
盛懷瑾卻是知道顧柏青這次為什麽沒有為難他,此時窦靜妤待在宮中,顧柏青是非常願意陪着她的,在顧柏青看來,和窦靜妤相處的時光非常珍貴,怎麽能夠将它浪費在與盛懷瑾的交鋒上?
盛懷瑾想到此處,臉色不免更為嚴肅,這讓一旁想要上來搭幾句話,示示好的大臣們心中一緊,悻悻的退了下去。
盛懷瑾轉身離開大殿,大步流星的朝宮門方向走去。
“鎮國公請留步。”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盛懷瑾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來人。
“岳父大人,”盛懷瑾沉聲喚道,來人正是骠騎大将軍窦鴻卓,窦靜妤的生身父親,他的岳父。
窦鴻卓此時神情有些憔悴,他走到盛懷瑾身前,道:“文正,聽說靜妤昨日進宮了?”
盛懷瑾點頭道:“嗯。”
“靜妤身體怎麽樣?”窦鴻卓并沒有問盛懷瑾為什麽窦靜妤進了宮,原因顯而易見,窦靜妤未出嫁前經常會進宮玩,出嫁後因為避嫌,進宮的次數少了很多,這在窦鴻卓等人看來,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精神好了許多,太醫說日後要好好調養。”盛懷瑾道。
“那就好。靜妤母親也擔心許久,日夜不得安枕。”窦鴻卓嘆了一口氣。
“都是小婿不是,應該先通知岳母的。”盛懷瑾略微抱歉的說道。
“也不怪你,哎。”窦鴻卓打量了他一眼,道:“臨毅怎麽樣了?還沒有一點消息?”
“……暫時沒有。”盛懷瑾搖頭沉默。
“這倒怪了,國公府中守衛森嚴,到底是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将他帶走?”窦鴻卓挑眉疑惑道。
盛懷瑾拱手:“不知小婿可否與岳父一同回府相商?”他擡頭看向窦鴻卓,道:“小婿也想給岳母請安。”
“好吧,在這談也不方便。”窦鴻卓掃了周圍的大臣,道:“走吧,今日我是騎馬來的。”
“是。”盛懷瑾跟着窦鴻卓一齊出了宮門。
他們二人前腳踏出宮門,後腳就有人帶了消息上報顧柏青。
顧柏青聽完下面的人說話,擡手示意他住嘴,旁邊的總管李清便開口道:“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人俯身行禮之後恭敬的退了出去,顧柏青拿着毛筆在攤開的奏折上劃了幾道,他忽然輕嘶一口氣。
“皇上?”李清連忙開口詢問,他時刻準備着命人請太醫。
“大驚小怪什麽!”顧柏青輕斥一聲,左手按上了一側的太陽穴。
他緊皺着眉頭,李清被他訓斥後,見狀低聲問道:“皇上可是頭風犯了?”
“嘶!”顧柏青卻顧不得理他,他只感覺頭痛欲裂,腦中似乎有一雙手在緊緊捏住他的腦髓,随時都有可能将他捏碎!
“啊!”顧柏青實在難受不已,他一手将桌子上的奏折紙筆還有茶杯全部掃到地上,噼裏啪啦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瓷器的碎裂聲清脆響起,反而更讓他煩躁不安。
李清慌張不已,他揮了揮手中的拂塵,張口急呼:“快去請太醫院方院正!皇上急召!”
書房內幾座燈架處守着的小太監見到這番陣仗尚有些愣神,冰盆旁邊看顧的一個藍衣宮女卻很快反應了過來,她迅速的跑到門前,打開門沖了出去。
李清見有人去請太醫,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氣,但看到顧柏青難受的樣子心中的不安卻升了起來,他連忙上前抓住顧柏青的一只胳膊,高聲喊道:“皇上!太醫一會兒就來了,還請您暫且忍住!皇上!”
顧柏青雖然聽到了他說的話,卻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頭中的疼痛讓他急需發洩,然而胳膊上那只手卻無比的礙事。
顧柏青朝那只手的方向擡起一腳踢了過去,他平日素來注重保養,練武鍛煉身體更是一樣不拉,此時的一腳頗有分量,直接踢中了李清的大腿根。
李清命根子雖然已經沒有了,卻還是被這一腳踹得生疼,疼得他松手彎腰捂住了下半身。
顧柏青一手緊箍自己的腦袋,連推帶踢的,将身前的紫檀木書桌踢倒,他離開位子,走到不遠處的柱子前,一手摸着柱子就要用頭往上面撞。
李清看的目疵欲裂,皇上這一撞上去,他這小命可就沒了!他尖聲叫道:“快攔住皇上!”
幸好這些個小太監也不是沒有眼色,離得最近的小太監沖了過去,将顧柏青撞開了。
顧柏青被他撞得一個趔趄,擡起的臉一雙眼睛通紅,李清連忙命人打開門将禦前侍衛叫進來,先制住皇上,讓他安靜下來。
先前沖出去叫人的藍衣宮女一路上跑得飛快,路上有人眼尖認識她是皇上書房的人,便匆忙讓路,這番跑了幾條道,迎面卻撞上來一個華麗的妃輿,擡轎的太監被她撞上去後,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自己也趴在了太監的旁邊。
妃輿一角倒了,其他三處未免不平,竟是直接傾斜,其上的華衣妃子尖叫一聲摔了下來,恰好摔在了藍衣宮女身上。
“啊!”藍衣宮女短促的尖叫一聲,又急忙的壓低了聲音,她知曉自己犯了大錯,心中卻只期待這位娘娘能夠暫時饒過她。
一番人荒馬亂,華衣妃子被人扶了起來,又整理了形容,這才開始發怒。
“來人,将這個賤婢給本宮掌嘴!”華衣妃子的聲音很是悅耳,宛若出谷黃鹂,但在藍衣宮女的耳中卻宛若索命閻羅。
她急忙解釋求饒道:“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饒命啊!”
這一求饒,她也看清了這位妃子的正臉,頓時心下一咯噔,怎麽好死不死的,竟招惹了這位煞星!
華衣妃子姓韓,乃是韓氏一族的嫡長女,韓氏一族在大周權柄極重,而在永豐一朝,權勢雖然大不如前,卻也是個龐然大物,不容常人侵犯。
而這樣的世家大族中出來的妃子,手腕自然不凡,這位韓氏女甫一入宮便被冊封為貴妃,人稱韓貴妃,深得皇帝寵愛,更是從掌管後宮大權的皇後手中奪來了一份權柄,着實厲害。
韓貴妃入宮便風頭極重,手中又掌了權勢,性子本來就驕橫,如今更是嚣張跋扈,後宮之中就連皇後也不敢輕易招惹她的不快。
韓貴妃雖然在皇上面前是一副刁蠻傲嬌的樣子,在她們這些後妃宮人面前可算不上什麽好性子,藍衣宮女樂怡入宮也有些年頭了,算算時間還在韓貴妃之前,韓貴妃教訓人的手段她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知道歸知道,若是讓她來試,那是萬萬不可的。
眼見着着她這次便要翻身,怎麽能夠在這時候出了岔子?!樂怡心中暗恨,嘴上依舊連連求饒。
可韓貴妃又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皇帝講究後宮不得幹政,從不讓後妃前往上書房伴駕,在書房伺候的樂怡自然也沒入過她眼,更何況她是被這宮女從妃輿上撞了下來,如今胳膊腿都還在隐隐作痛,如何能輕饒了她?
韓貴妃眉一挑,妖嬈的鳳目之中滿是厲色,她恨聲道:“哼,該死的賤婢!今日你沖撞本宮,本宮若是輕饒了你,日後威嚴何在?!給我狠狠地打!”
“娘娘恕罪啊,娘娘!”樂怡還想求饒,“奴婢是皇上身邊的……”
話未說完韓貴妃手下的粗使嬷嬷劈手下去,狠狠地扇了她兩個巴掌。
韓貴妃聽到“皇上”二字眉心微動,卻依然不松口:“皇上身邊何時多了你這人物?本宮日日得見,卻從未見過你,賤婢,你以為你搬出皇上來本宮就會饒你一命嗎?!”
“嗚嗚嗚……”樂怡被打的無法張口說話,卻也不敢慘叫出來,唯恐惹得韓貴妃不滿懲罰加重。
她不敢說出皇上急症的消息,李清總管在她們剛進上書房的時候,就警告過,在書房裏面看到的任何事情都不得外傳,更別說皇上患有頭風了,若是洩露,恐怕她的這條命都是保不住的。
此處距離禦花園很近,韓貴妃本來也是要往禦花園賞花去的,她素來愛花,聽宮人說外族上貢的珍品玉葉荷花開了,很是漂亮,而她左右在宮中無事,便趁着上午不算太熱的天出來看看,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礙眼礙事!
韓貴妃越想心中越氣,額頭上不免附上了細汗,身邊的宮女語春遞上了蜀錦帕子,她剛接過,還未待擦拭汗水,便聽到有個聲音在問:“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