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院正一揮而就,将手上滿是黑字的藥方交給茭白,又道:“夫人,您的身體情況今日感覺如何?”

“娘,您也生病了?您有哪點不舒服,能不能告訴兒子?”一直默不作聲的盛臨毅聞言忽然開口,讓窦靜妤有些奇怪。

窦靜妤撫了撫盛臨毅的頭,恰好對上他的雙眼,盛臨毅眼中滿是對她的關切之意,窦靜妤卻覺得有些陌生。

“哦,沒什麽,你先好好休息,一會兒藥熬好了你可得把藥喝光,知道嗎?”窦靜妤溫柔道。

“知道了,娘。”盛臨毅有些失落,他看着窦靜妤幾人離開房間,屋內霎時只剩下了他與劉賢兩人。

劉賢見盛臨毅一直低着頭,不免有些擔心,他又想到剛才太醫說的話,說盛臨毅心火過盛,想必一直在屋裏悶着也不好,他便想勸勸盛臨毅出來走走透透氣。

劉賢剛上前一步,便見盛臨毅立馬看了過來,劉賢讨好的笑笑:“少爺,您要不要出去走走,這大夏天的,也就清晨最為涼爽了。”

盛臨毅聽過之後又垂頭深思,不過在此之前,他扔下一句話:“一會兒不是還要喝藥嗎?等吃完藥再說吧。”

“是。”劉賢應道。

若說上輩子盛臨毅最恨的那一個人是誰,那一定是付欣然了。

盛臨毅最初遇到她的時候,是在江南,那樣的煙雨繁華之地。

煙雨江南,就連下雨的時候也是極為美麗動人的。

那是一個細雨綿綿的日子,盛臨毅初到江南,便迎來了一場小雨。

美麗的景□□得盛臨毅出了歇腳的客棧,撐着一把油紙傘在青石磚鋪就而成的街道上緩緩而行。

江南總不缺橋,而盛臨毅就在橋對岸看到了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

橋對岸走來一個撐傘的女子,她一身素缟,烏黑的發上戴着一朵白色的玉簪花,宛若一朵在雨中靜靜開放的白蓮,在這一刻的盛臨毅眼中,她比母親院子裏那些名貴的荷花更漂亮。

那女子慢慢走近,盛臨毅這才看到她手臂間還挎着一個竹籃,籃子裏邊是一些時令瓜果,還有一些被油紙包裹着的糕點。

女子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她走到盛臨毅身邊,盛臨毅正準備離開,女子卻一頭撞了上來,手臂上提的籃子自然摔在了地上。

而後一切便順理成章,盛臨毅與這名女子相識,知道了她叫做付欣然,此番便是要去為父親上墳,她父親過世十年,她與寡母和弟弟坎坷求生,每月只憑她和母親的刺繡活計艱難生存。

盛臨毅對她生出了好感,本以為這是一場偶遇,誰知他卻在義診中又碰見了帶着母親前來求醫的付欣然。

付母所患之症乃是沉疴舊疾,積年累月所致,這等病症要治好講究的便是慢慢調養,對付欣然頗有好感的盛臨毅便決定留下來,親自出手為付母調養身體,改了自己的行程。

盛臨毅為付母治病花了三個月,不長也不短的時間裏盛臨毅對付欣然有了更深的理解,知道她喜歡幫助人,盡管自身條件也不好,但她總會将自己的午餐分給那些沒飯吃的人,自己餓着肚子。

盛臨毅一開始對她這種行為很是不以為然,這樣的施舍會讓那些人習以為然,更不願意去找些事做填飽自己的肚子,付欣然的一番好意總會白費。

果不其然,那些人成了付欣然身上的毒瘤,他們賴上了她,賴上了這個尚且年幼的女子,付欣然雖然暗中痛哭,卻還是存着善念,依舊幫助他們。

盛臨毅恨鐵不成鋼,但也因為付欣然身上這些光明溫暖的東西而對她心動,出手整治了那些人。

盛臨毅開始告訴付欣然道理,兩人也因為這逐漸加深的了解而對彼此心動,愛情蒙蔽了盛臨毅的雙眼,短短三個月,他治好了付母,留下了足夠付母母子二人生活一年的銀錢之後,帶着付欣然回到了京城。

他将付欣然帶到了母親窦靜妤面前,而經受了兩次打擊之後的窦靜妤宛若驚弓之鳥,在他說出要娶付欣然為妻之時便遭到了窦靜妤的強烈反對。

盛臨毅憤怒不已,他深愛着付欣然,就像父親深愛母親一樣,為什麽母親不同意他們兩個相愛?她逼走了大哥三哥,難道還想再逼走他嗎?!

盛臨毅與窦靜妤決裂之後,便帶着付欣然去了江南。

路上付欣然有些不對勁,但盛臨毅沒發覺什麽。

盛臨毅到江南之後,做了自己的老本行,開了一家醫館。

神醫開了醫館的消息很快在天下傳播開來,每天來此求醫問藥的人絡繹不絕,盛臨毅離開國公府時身上的銀錢根本沒有多少,開了這家醫館後更是少得可憐,為了養活付欣然一家人,盛臨毅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很長一段時間,盛臨毅除了每天晚飯時能碰見付欣然,其他時間根本沒見過她。

盛臨毅最初沒發現什麽不對勁,一方面是因為很忙,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每晚付欣然對他的态度都跟以往一樣。

但當醫館慢慢清閑下來,盛臨毅也有機會到處走走,而不是每日待在醫館裏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了。

盛臨毅發現,每天晚上,付欣然對他的态度越來越敷衍,當他提出兩人何日成親的時候付欣然一如往常的推诿,有時候,還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

可謂是天之驕子的盛臨毅,再怎麽深愛付欣然也不會允許她這樣的表現,盛臨毅在一次付欣然弟弟付文然來送飯的時候叫住了他,“問”出了這一段時間的實情。

原來每日的三餐一直都是付母做的,而付欣然從來都是食指不沾陽春水,所以她那纖纖玉手一直白嫩如初,根本不是她口中所說的天生異禀。

而付欣然每天早上都是在盛臨毅前腳出門,後腳也跟着出去,直到盛臨毅晚上回來之前才提前回來。

再細問付欣然做了什麽,便問不出來了,付文然也不知道,盛臨毅對付欣然有些失望,但對她還有一些念想,便警告付文然不許将此事告訴付欣然,就當做一切都沒發生。

盛臨毅有天沒去醫館,卻還是裝作出了門,跟在付欣然身後,一直觀察付欣然的表現,付欣然那蹩腳的掩飾痕跡在清醒了的盛臨毅看來是那麽的明顯,盛臨毅告訴自己要忍耐,他還沒找出付欣然的目的地。

一路尾随着毫不知情的付欣然,親眼看着她走進一戶豪宅,看着她投入一個可以當她爺爺的男人的懷抱,盛臨毅心上一直燃燒着的火焰被從天而降的冷水撲滅,心如死灰。

聽她口中說着他的一文不值,說他傻得天真,明明有着富可敵國,權勢滔天的父母,卻自己離開父母,要和她兩人辛苦奮鬥。

聽她說她願意做一個小妾,只為了不再受貧窮的痛苦,可誰知盛臨毅卻一意孤行,連給她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便帶她離開了國公府。

在她的口中,他傻,他天真,給不了她豪華奢侈的生活,她寧願做富人的小妾,也不願當一個窮人的正妻。

此時此刻,盛臨毅昔日為她抵抗母親,一定要讓她成為他的正妻,不願讓她受絲毫委屈的行為是多麽的幼稚,多麽的可悲!

盛臨毅怒發沖冠,在相擁的兩個狗男女之前暴露了身形,而他雖醫術超群,可武功不怎麽精通,在被富人叫過來的十幾個護院抓住後,被那人命令護院生生打斷了腿,扔出了府門。

盛臨毅爬回了醫館,不待他養好傷,第二天便被富人派來的人砸毀了醫館,而付欣然的母親與弟弟,根本不願收留他,唯恐給攀上高枝的付欣然帶來麻煩。

江南并非沒有人直到他的身份,可在他離開京城之前,便已高調的宣告天下,盛臨毅不再是窦靜妤的兒子,從此和國公府再無任何關系。

他做的很絕,令窦靜妤傷心透頂,而心疼愛妻的盛懷瑾本就對孩子們無甚深刻之情,對讓窦靜妤傷心的盛臨毅極為不滿,便在窦靜妤不知情的時候暗中默許盛臨毅的說法,他日後也不會承認這個兒子。

盛臨毅窮困潦倒,他的腿傷雖然自己能夠治好,可因為沒有工具與藥物,雙腿終究是廢了。

盛臨毅那段時間很是痛苦,他每日靠着乞讨為生,可就連這個付欣然也不願讓他繼續待在江南。

付欣然始終對盛臨毅當日撞破她和富人時脫口而出的話懷恨在心,她根本不是什麽善良的人,以往和盛臨毅相處時的種種都是裝出來的,她和富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甚至連身子都給了他。

那天她和富人在一塊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富人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公,有個兒子來了江南。

付欣然有些意動,她問清了一切,又給富人保證當她做了國公爺兒子的小妾後會給富人好處的。

沒錯,付欣然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盛臨毅的小妾,她很有自知之明,高貴的國公夫人是不可能讓她這樣背景身份的女子做兒媳的,當個小妾就是她的願望了。

付欣然設計好了一切,就等着盛臨毅一頭撞上去。

事情很順利,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但唯一出了差錯的是——盛臨毅居然對她保證說,要讓她當他的正妻!

別開玩笑了,付欣然不相信,也不願相信,幾次三番在言語中透漏自己做個小妾就行了。

可每次當她這樣的意思露出來,盛臨毅便會信心滿滿的告訴她一定會讓她當正妻的。

多次下來,付欣然也對正房夫人的位置有了奢望,可最後卻被盛臨毅自己打破了。

國公夫人的确高貴無比,她沒有對付欣然說任何話,态度中也絲毫沒有看低她的意思,付欣然是這樣認為的,可盛臨毅卻對母親不認可的态度極為不滿,與窦靜妤斷絕關系了。

付欣然那時候不知道說什麽好,她花費的這麽長時間原來就是白做的?這下子還得回去繼續跟着富人,甚至得讨好他,因為她的目的根本沒有達成,富人抛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付欣然一直對自己沒有出生在富貴的家庭裏耿耿于懷,而盛臨毅盛怒之下罵出的那些話沒有一個女人會不放在心上,他罵她是個□□!倘若她家中條件好,就像盛臨毅一樣,她會這樣做嗎?!

付欣然命人對付盛臨毅,将盛臨毅趕出了江南。

盛臨毅離開是離開了,可付欣然沒想到,她的末日也來了。

盛懷瑾就算不在乎盛臨毅,可盛臨毅身上也流淌着他和窦靜妤的血,又怎容他人随便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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