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送走了太醫,盛懷瑾回到盛臨遠暫住的房間,便見窦靜妤神情恍惚的坐在盛臨遠床前。

“靜妤。”盛懷瑾走上前,柔聲喚道。

“懷瑾?”窦靜妤茫然道。

“你別擔心,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好起來的。”盛懷瑾放緩了聲音,溫柔的安慰道。

“好起來?”窦靜妤心中很是茫然,前世的記憶雖然有些模糊,但她還記得,孩子們小時候似乎并沒有這麽多災多難的。

怎麽她一回來,孩子們就一個接一個的出事,難道,她的重生,就是一個錯誤?

對,沒錯,就是因為她,否則,這些不幸的事情為什麽會發生?!

“都是我的錯,”窦靜妤低聲喃喃。

盛懷瑾敏銳的聽到窦靜妤的自責,他連忙安撫着說:“怎麽是你的錯呢,靜妤,你別自責。”

“娘,不是你的錯,臨遠受傷,全部是因為我!”一旁一直沉默的盯着盛臨遠的盛臨輝忽然出聲道。

“你!”盛懷瑾擡頭看向盛臨輝,本想責怪他,卻見盛臨輝眼眶通紅,眼中凝滞着淚水,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來。

再看窦靜妤,母子倆的神情此刻竟然相似無比。

突然的,盛懷瑾未出口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盛臨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此刻他見盛臨輝的神情有些不妥,便道:“大哥,不要把錯誤全部攬到你的身上。”

“不是我的錯,難道會是臨遠的錯嗎?!都怪我,明知道那匹馬性烈,卻偏偏讓臨遠騎上了那匹馬,若我當時及時阻止了他,臨遠又如何遭受這無妄之災?!”盛臨輝握緊雙手。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麽反省一下就足夠了,你現在需要想的,是如何解決這件事情!”盛懷瑾訓斥道。

“解決?”盛臨輝有些茫然的擡頭看向他。

“難道你想讓臨遠就這樣慢慢等死?!”

“我不想!”盛臨輝急道。

“這樣就好,既然一個大夫沒有辦法治好臨遠,天下這麽大,難道連一個能治好他的大夫都找不出來嗎?”盛懷瑾暗示道。

“我明白了,父親!”盛臨輝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堅定的說道。

“我會派人幫你,臨遠情況危急,必須要最快的速度找到大夫!”盛懷瑾吩咐道。

“是,父親!”盛臨輝點頭。

“嗯。”

盛臨輝匆匆而去,盛懷瑾攬住窦靜妤,道:“靜妤,你先回去吧。”

“不,我要在這裏守着他。”窦靜妤搖頭拒絕。

“你身體不好,今天就由我暫時守着臨遠好不好?”盛懷瑾道。

“我不看着他,心裏不踏實。”窦靜妤目光從未離開過盛臨遠。

“懷瑾,你就讓我在這裏守着他好不好?”窦靜妤哀求道。

“好好好,靜妤,我陪着你。”盛懷瑾道。

窦靜妤安靜下來,盛懷瑾看向盛臨遙與盛臨毅,道:“你們兩個先回自己院子吧。這裏有我和你們娘親。”

“父親,我想再待一會兒。”盛臨遙道。

“天色不早了,你們回去吃完飯就早點睡覺吧,明日,不是還需要上學嗎?”

盛臨遙點了點頭,帶着盛臨毅離開了。

盛懷瑾看着眼中無神的窦靜妤,無奈的嘆了口氣。

“請太醫?怎麽回事?”宮中正在書房批閱奏折的顧柏青聽到李清的回報,皺眉問道。

“難道是靜妤?”顧柏青想到這裏心中就有些急了,還好李清将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他道:“不是公主,是公主三兒子,盛臨遠。盛三公子騎馬時從馬上摔了下來,頭部磕到了石頭,現在昏迷不醒。”

“我聽說盛臨遠的騎術還是不錯的。”顧柏青想到了有人暗中下手,頓時心中就生了怒意。

李清連忙解釋:“盛三公子騎得馬,是皇上您一個月前賜給盛大公子作為生辰賀禮的那匹馬。”

“朕賜的?”顧柏青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

“那匹馬雖然在宮中馴養了兩個月,可終究是本性難移,據禦馬監的人回報,兩個月中,那匹馬竟傷了十八名太監。”

“這樣的烈馬一開始為什麽不告訴朕?!”顧柏青質問道。

李清打了個抖,急忙解釋道:“啓禀皇上,那匹馬在禦馬監待了兩個月,漸漸地乖巧了些,而您要賜馬的盛大公子又是出了名騎術高超,所以您賜馬之時,奴才并未阻止。”

“但誰知這烈馬終究難訓,時隔一月,竟然再次傷人!”李清義憤填膺的說道。

“既然烈馬難訓,那就殺了吧。”顧柏青冷冷說道:“會傷人的畜生,朕可饒不得它。”

“是,奴才遵旨。”李清恭敬的回道。

“太醫呢?”盛臨輝詢問着從太醫院內出來的方繼。

方繼道:“少爺,那太醫院裏的太醫,似乎都聽了之前為三少爺診治的柳太醫所言,俱都推辭,說自己醫術不精,無能為力。”

“什麽!”盛臨輝不滿的皺眉,“他們竟敢欺我盛家?!”

“盛公子慎言啊!”

盛臨輝背對着太醫院,此時從他背後傳來的聲音讓盛臨輝轉過了頭,看向來人。

來人白發蒼蒼,卻精神滿滿,正是去過盛家的江院正。

“你是?”盛臨輝未曾見過他,便出言問道。

“老夫姓江,曾去過貴府一次。”

這樣說盛臨輝就明白了,去過國公府的姓江的太醫,只有那位江院正了,見到正主,盛臨輝年少氣盛,之前又受了氣,便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家中三弟病重,可太醫院中的太醫卻個個推诿,難道,這不是欺負我盛家無人嗎?!”

“盛公子此話便言重了,這朝堂上下,誰人不知鎮國公的威名?誰人不知元福公主的盛榮?”

江院正年紀也大了,說話不免慢吞吞的,盛臨輝本就着急,根本不想聽他再說一些廢話,便道:“哼,你攔住我難道就只為這些?”

“僅聽一人的一面之詞便不敢前往,這對醫者來說乃是大忌,老夫不才,願随盛公子過府探脈。”江院正拱手。

“既然如此,那便随我來吧。”盛臨輝心中不禁對這個老太醫産生了些許好感。

依然是盛臨遠的病房,他頭部的傷口處已經被之前的太醫用紗布包紮好了。

盛臨遠面色蒼白,就連嘴唇也無一絲血色,窦靜妤坐在他身邊,心中是滿滿的擔憂。

盛懷瑾坐在不遠處的桌前,桌上還擺着筆墨紙硯,他正手持毛筆,批閱公文,可他明顯不夠專心,不時的還往窦靜妤這邊投來視線。

“咚咚咚!”門外有人道:“夫人,大少爺來了。”

窦靜妤聞言立刻起身,道:“快讓他進來。”

盛懷瑾放下了手中的紙筆,站起來走到窦靜妤身邊。

“父親,娘,我帶來了太醫院的江院正。”盛臨輝匆匆走進來,手上還抓着一個年邁的老太醫。

窦靜妤認出了這個江院正,連忙道:“江院正醫術高明,還請江院正為我兒診治!”

“下官這就來,夫人莫急。”江院正慢悠悠的将肩上背的藥箱放到桌上,盛臨輝看他那緩慢的動作心中不免有些上火,說話間也帶上了幾絲火氣:“江院正,我弟弟還等着呢,你快點。”

“大公子莫急。”江院正拍了拍袖子,走到盛臨遠床前,在窦靜妤讓出的位子上坐下來,伸出手為盛臨遠把脈。

把完脈,江院正沉吟了片刻,道:“下官要查看三公子的傷口情況,還請夫人命人将三公子傷口處的紗布除去。”

“拆掉紗布?”窦靜妤疑惑的問:“這樣對傷口是不是有些不好?”

“會有一些小問題,但後果不大。”江院正道。

“可……”窦靜妤不放心,還想再說什麽,江院正卻道:“夫人,三公子傷處的治療可是需要越快越好啊。”

“這,”窦靜妤猶豫了,盛懷瑾卻道:“那就拆。”

“懷瑾!”窦靜妤看向他,盛懷瑾道:“若是耽誤了,恐怕……”

“我明白了,臨輝,你去外邊叫——”窦靜妤還想叫茭白進來,誰知盛懷瑾卻撸起袖子,道:“我來吧,我在軍中待過,對這些熟悉一點。”

“那好吧。”窦靜妤跟上去,站在一旁,看着盛懷瑾的動作。

盛懷瑾将紗布一層層的拆去,直到拆完後,江院正又讓他将盛臨遠的身體扶起來。

盛臨遠受傷之處的頭發已經被人剃光了,傷口處的血跡已經凝固成痂,江院正仔細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他道:“三公子的病情下官已經清楚了。”

盛懷瑾問:“江院正,你可有治愈我兒的良方?”

“下官并不敢保證能夠完全治好三公子,但讓三公子醒過來時沒問題的,只是,”江院正有些猶豫。

盛臨輝催促道:“只是什麽,你快說啊!”

“只是,頭部永遠是人體最為繁複的部分,下官無法保證三公子醒來之後會如原來那般完好無缺。”江院正道。

“完好無缺?你是說,臨遠醒過來之後……”窦靜妤驚疑的看向他。

“三公子可能會忘記一切,如同初生稚子,也有可能會因此落下後遺之症。還有種種,但下官無法一一細說。”江院正道。

“你只能做到這些?”盛懷瑾拍了拍窦靜妤握上來的雙手。

“下官只能做到這些了。”江院正道:“墜馬之人通常受傷的是腿腳,因為人常常會用手護住頭,這是本能,但三公子運氣有些不好,偏偏撞到了石頭。”

窦靜妤默然,大周皇宮中的太醫院幾乎擁有着全天下醫術最高明的大夫,就連江院正也給出了這樣的答案,若是寄希望于民間卧虎藏龍之士,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盛懷瑾果斷的命江院正出手,雖說他之前讓盛臨輝去尋找那些民間的神醫,可是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不如先讓江院正去治。盛臨遠若是能夠醒來,那就是最好,不過派人尋找大夫也不能停下來,盛臨遠醒後,他的後遺症還需要人來治療。

江院正說屋中人太多,他不方便出手,于是盛懷瑾就帶着窦靜妤和盛臨輝出去等候,當然,他并未忘記讓下人将原本桌上的東西都帶出來。

夜已深了,三人候在門外,下人早已搬了桌凳讓他們休息,盛臨輝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從下午等到現在,大概已有四五個時辰了,若是往日,盛臨輝早就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窦靜妤心中有着一股擔憂之意,從得知盛臨遠受傷到現在,全憑着那股勁兒支撐着她,她現在根本不敢放松,恐怕放松之後,連她也要暈過去了,這對國公府将會是雪上加霜。

盛懷瑾為她端來一杯茶,讓她喝點醒醒神。

窦靜妤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房中有了動靜。

窦靜妤三人皆站了起來,聚攏到房門前。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江院正拿着一塊手帕擦拭着面上的汗水,腳步蹒跚的從屋內走了出來。

“江院正,臨遠他怎麽樣了?”窦靜妤急切的問道。

“呼——”江院正重重的喘了口氣,道:“若無意外,下官肯定三公子五日後就可蘇醒。”

“還需要五日?”窦靜妤問。

“對,這五日內,下官每日都會來此為三公子施針。”

“那就謝謝江院正了,院正這五日不妨先住在國公府,”見江院正還有些拒絕之意,盛懷瑾又道:“犬子情況危急,院正這幾日住在國公府,若是犬子病情有些萬一,院正也好及時救治,還望院正不要拒絕。”

窦靜妤也覺得這樣挺好,便附和道:“對,江院正這五日就住在國公府,院正不要擔心,本宮一定會讓院正住的舒舒服服的。”

“下官并無此意,”江院正又擦了擦汗,道:“既然國公爺與夫人相邀,那下官就住幾日,不過,明日下官還需要進宮告假。”

“明日上朝之後,我會親自告訴皇上,院正也無需再費一番功夫。”盛懷瑾道。

江院正無法,也只好苦笑着道:“那就麻煩國公爺了。”

“不麻煩,只要江院正只好犬子,江院正想要什麽直接說!”盛懷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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