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
耿琦楊把我送回到院子裏的時候,我看見洛梓杉坐在螢白的梧桐樹下,唱着悲涼的歌。
他無力地坐在冰涼的石凳上,無力地彈着吉他。清冷的月光透過梧桐樹葉灑在他栗色的頭發上,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他就像是一個即将離去不再回頭的天使。
我和耿琦楊一直安靜地站在院子門口,直到洛梓杉發現我們,停止歌喉,停止彈奏。他放下手中的吉他,靜靜地走到我們面前。
已是深夜。
夜風微涼,月光清冷。
整個院子都陷入死一般的安靜之中。
洛梓杉用一種我無法了解的眼神看了我們好久,最後,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拉起了我的手,走回房子裏。
途中,我回頭望了一眼耿琦楊,我看見他的眼角流出螢白的淚水,掉落到冰冷的地面上,好像我聽到了淚珠破碎的聲音。
那麽清脆,那麽悲傷。
回到房間裏,洛梓杉終于放開我的手。他用悲傷的眼睛凝視我,好久才說一句話。
他說:“安小紀,好好睡覺,明天逆光就要開始訓練了。”
我望着洛梓杉轉身,離開了我的房間。
那剩餘的半個夜晚,我躺在床上始終無法入睡。我不停地做夢,似乎一閉上眼睛,噩夢就開始無情地侵襲着我的思想。我總是會夢見洛梓杉坐在院子裏的梧桐樹下彈着吉他,唱着悲涼的歌。
忘記吧!
忘記那些傷痛吧!
我們要勇敢地迎着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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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吧!
忘記那些傷痛吧!
讓夢想成為我們勝利的寶藏。
螢白的光環在他的頭頂越發明亮起來,然後洛梓杉竟然揚起身後的翅膀,飛向天堂。我在地面瘋狂地追随,瘋狂地追随。可是,最終,洛梓杉依舊是飛向了天堂,飛離了我的視線。
第二天,我發現自己是哭着醒來的,枕邊潮濕一片。
當我穿着睡衣走出卧室的時候,莫顏和石朗如同往常一般坐在外屋的沙發上。石朗看見我,忙地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我,然後表情有些憤怒:“安小紀,你昨天害得我找了你一個晚上!”
“對不起。”我理應是應該道歉的,可是為什麽心裏會覺得有些委屈。
我将視線轉移到莫顏的身上,她依舊是穿着一身黑色的服裝淡漠地坐在沙發上。也許是條件反射,她也擡起頭望向我。
然後,她摘掉戴在耳朵上的耳機,疑惑地詢問:“安小紀,你有在和我說話嗎?”
我凝視了她好久,但是腦子裏卻是空白一片,我搖搖頭說:“沒有。”
這時,從院子裏傳來洛梓杉幹淨清澈的聲音——
“開飯了!出來吃吧!”
清晨的梧桐樹顯得格外明亮。金色的光束穿過樹葉,斑斑點點低落在我們每個人的臉上。我們四個人圍坐在石桌上吃着洛梓杉親手做的早飯,剛開始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可是,後來,讨厭安靜的石朗開始調侃起來。
原本以為,石朗的調侃會沖淡周圍尴尬的氣氛,可是沒想到,他的話讓我們陷入更加尴尬的氣氛之中。
石朗對着我問道:“安小紀,你昨天晚上為什麽會和我們老大抱在一起?”
聽見石朗的問話,我夾空碗裏的米飯。
“昨天,我和梓杉他們找你,看見你和我們老大抱在一起,你哭得好厲害啊……”
“石朗,耿琦楊不是我們的老大。”洛梓杉終于忍不住打斷了石朗的話。
每當此時,我都習慣性地去看沉默不語的莫顏。我始終認為,莫顏總會幫助我脫離這樣的尴尬境地。可是,當我的視線不小心滑落到她右手上那個刺青的時候,我倔強地別過頭去。
“耿琦楊誇我是逆光偉大的鍵盤手,所以我激動地抱着他哭了。”我故作若無其事地笑笑,“你們也知道,耿琦楊是我的偶像嘛!想想自己能代替偶像的位置做逆光的鍵盤手,我就感到無比的自豪!”
“騙人!”石朗大聲反駁道,“你明明哭得那麽透徹心扉,根本不像是因為激動而哭的!”
“吃你的飯,沒人拿你當啞巴。”這時,莫顏夾了韭菜裏的雞蛋給石朗,“不是喜歡吃雞蛋嗎?快點吃吧!”
于是,石朗不再說話。我看着低頭繼續吃飯的莫顏,心中有些難過。
莫顏,你始終有辦法控制住我們每一個人的情緒,洛梓杉會因為你而怒氣沖天,石朗會因為你而聽話懂事,我會因為你而變得揪心難過。莫顏,在你的生命裏,究竟遭遇過多麽痛苦的磨難才磨練成現在這個不輕易發洩情緒的你?莫顏,你知道嗎?你在我的心中永遠都那麽高傲,那麽偉大,遠遠勝于耿琦楊從前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洛梓杉。我真的舍不得放下他啊!怎麽辦?為什麽心裏隐約感覺到,我已經被預訂好,到最後将要拿着返程機票離開。
回到,某個我應該停留的城市。
由于莫顏的養父是校長的關系,我們幾個人被批準放整整半個月的長假——這是在其他人眼裏的看法。可是,請假的那一天,我們幾個人都看見莫顏是帶着紅腫的臉蛋出來的,盡管她臉上沒有表情,或者她對我們微微一笑。可是,我們心裏清楚——我們的長假,是她用重重的耳光換回來的。
因為這樣,我們格外重視比賽,比其他的樂隊都要重視。
海選的日子終于到了。這次的海選比其他選秀節目的海選顯得格外重要。因為參加比賽的原創樂隊很少,海選之後就會直接進入決賽,分出一二三名。所以,那一天,我真的很緊張。
那天清晨,洛梓杉穿了一件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泛白的牛仔褲。聽石朗說,那是他以前每次演出時都穿的牛仔褲,雖然看不出哪裏出彩,但是洛梓杉卻格外珍惜。一路上,洛梓杉和莫顏走在前面,我和石朗打打鬧鬧地跟在後面。也許是為了掩飾內心緊張的情緒吧!雖然從前的安小紀經歷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比賽,可是,我敢肯定,這一次是我最緊張的一次!因為,這一次不是我一個人比賽,是我們逆光的比賽,是為了我們實現夢想的比賽。
于是,我偷偷地詢問石朗:“……你緊張嗎?”
石朗重重地點着頭:“緊張!緊張得像要抽煙!”
“你瘋啦?”
石朗傻傻地笑笑:“我當然只是想想而已呀!我們還沒有長大,我們還沒有資格抽煙,不是嗎?不過等我長大以後,我一定會抽煙的,我要抽上像電視裏黑社會大哥抽的那種雪茄!”
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我很配合地拍拍石朗的肩膀:“有志氣!”
石朗沖我嘿嘿地笑笑便也沒有了聲音。我想他也很緊張吧!也許他比我還緊張,因為他經歷過逆光的改朝換代,更重要的是這一次的評審裏有他一直挂在嘴邊的老大。
突然感覺石朗應該是很崇拜耿琦楊的吧!否則,為什麽每次從他口中提起老大的時候,他的眼神總是那麽明亮,他的聲音總是那麽高昂呢?
當來到比賽現場的時候,我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臨時搭建在商業大廈門前的舞臺上,五顏六色的氣球漫天飛舞,巨大透明的水晶星星從高空挂起,反射着太陽金燦燦的光芒。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舞臺團團圍住。人群中大部分是與我們同齡的少女,我不知道她們究竟是用怎樣的借口從學校溜出來的,可是,我唯一能肯定的是,耿琦楊巨星的魅力指數絕對是無限高的!那群少女們手中都舉着耿琦楊大大的牌子瘋狂地搖晃着。看到這樣子的她們,我突然想起當初的自己。曾經的安小紀不也像她們一樣,從學校偷偷跑出來參加耿琦楊的歌友會,會因為接到耿琦楊無意抛出來的海報而激動地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嗎?可是,現在的安小紀再也不會那樣瘋狂地去喜歡耿琦楊了,即使那一夜狠狠地抱着他痛哭,也不會是因為激動,更多的是內心的疼痛。
是的,耿琦楊,從那一夜開始,你在安小紀的心中不僅僅是崇拜的偶像了,更多的是烙印在她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傷。
“安小紀,在想什麽呢?洛梓杉她們都已經進大廈了。”石朗在我身邊提醒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可是,當我望向空蕩蕩的前方時,心裏便湧出一股難過的情緒。你們看吧?我說過的,我始終踩着洛梓杉的影子前行,即使有一天我跟丢了,他也不會回過頭看看我可憐的樣子。我就像是一只卑微的蝸牛,拼命地想跟上洛梓杉匆匆的腳步,可是,最後,依然被落得遠遠的,遠遠的。
經過保安人員的檢查之後,我和石朗才被允許一參賽者的身份走進那座大廈。可是,我的腳剛剛踏進頭名的玻璃門口,就看見不遠處被圍得死死的耿琦楊。無數閃光燈将耿琦楊俊美的臉龐射得一閃一閃的,他在溫柔地微笑着,溫柔地回答着記者們提出的各種尖銳的問題。
“……老大……真威風……”身旁的石朗禁不住感嘆道。
我側過頭,看向石朗。我分明看見他的雙眼變得極其明亮,深深地眼底似乎有液體在流動着。
我疑惑地問他:“難道你不恨他嗎?是他抛棄了你們遠走高飛,享受無限榮耀去了。”
石朗卻堅決地搖頭:“我始終相信老大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我不會恨他!”
“可是,連洛梓杉都在恨他呀!”
“怎麽會呢?”石朗眼神堅決地看向我,“洛梓杉更不會恨老大,他只是不能原諒他的一走了之罷了。當初洛梓杉就和我們說,如果老大說句再見就走的話,他也不會這麽難過。”
聽了石朗的話,我更加茫然起來。我終究無法體會到他們曾經那麽深厚感情。我想,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再也不會有誰能夠真正體會到吧?
耿琦楊那群隊伍漸漸向我走過來,無數的閃光燈下,我竟然感覺耿琦楊好像看見了僵硬在門口的我和石朗。因為,我分明看見他原本溫柔的笑容變得不自然起來。
于是,我迅速反應過來,拉着身旁的石朗茫然地向前跑。耿琦楊被我們抛在身後,可是,我耳邊依舊能夠聽到無數閃光燈閃爍的聲音。
我低着頭,用盡力氣地跑着。一路上,有關于耿琦楊的所有畫面就像過電影一般在我的腦海中閃現。我盡力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可是,始終沒有辦法,直到我重重地撞上迎面而來的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我邊說道歉邊擡起頭,當看到面前那個人竟然是那個令我讨厭的金發少年時,我停止去道歉。
此時,他正勾着邪魅的嘴角玩世不恭地打量着我,然後他輕蔑說道:“安小紀。”
“你認錯人了。”我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于是冷冷地這樣回答。
然後,他卻聳聳肩膀,露出嘲諷的笑意:“我怎麽會認錯呢?能夠抱着大明星耿琦楊放聲大哭的人不是你,還能有誰?”
“你……”
我仰起頭剛想與他辯駁,突然,視線穿過金發少年,我看見站在他身後的洛梓杉。
“安小紀,你還要浪費時間到什麽時候?”
我與洛梓杉的視線穿過金發少年,在空中交彙。我第一次感到由衷默契由心底而升,于是,我不再說話,安靜地從金發少年身邊走過,走到洛梓杉面前,擡頭安靜地看着他。
他對我微笑,輕輕地拍着我的頭:“相信,我們會笑到最後的。”
終于,我也微笑起來:“嗯。”我重重地點着頭。
“哼!”金發少年走到洛梓杉面前,仰着高傲的頭,輕蔑地看着我們,“我們甲蟲才是最後的贏家!放心吧!洛梓杉,到最後我們一定會讓你哭得驚天地泣鬼神的!”說完,金發少年狠狠地撞了一下洛梓杉的肩膀,帶領着他的隊員一起笑着離開了。
心中便有這無數的疑惑,于是當我們來到後臺做準備工作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詢問:“洛梓杉,那個金頭發的男生是誰?為什麽他們像是和我們有很大仇恨似的?”
然而,洛梓杉并沒有回答我,而是和轉移話題反問我道:“《葬夢》的樂譜記熟了嗎?”
“當然,我練了不下百遍呢!”雖然口中是這樣回答,但是,我在內心深處已經隐約到疼痛了。
洛梓杉,你始終不肯告訴我有關于逆光的秘密。在逆光的故事裏,我就像個忙碌卻又滿身疲憊的偵探一樣,一件一件親自調查故事的原委。每調查到一個故事,我也遍體鱗傷,心痛難忍。想一想,我又是何苦呢?
于是,我便識相地不再詢問。
而《葬夢》呢?那是莫顏的傑作。記得當莫顏自己用吉他伴奏,親自哼唱着這首歌的時候,我們都跟着一起心痛起來。從她的歌詞中,我能感受到她對夢想的迫切渴望卻也充滿無奈。這是一首很大氣的樂曲,但是,其中也夾雜着瘋狂的傷痛。
于是,洛梓杉聽完這首歌後,馬上就決定用這個曲子參加比賽。當我們問為什麽不用逆光的代表作《逆光》時,他卻拒絕回答。
“十六號選手,逆光,準備上臺比賽。”負責播報的工作人員用他洪亮聲音通知我們,下一個便是輪到我們上臺比賽了。
當聽到他幹“逆光”的時候,洛梓杉和莫顏同時拿起吉他,站起身。由于架子鼓和鍵盤是由主辦方提供的,所以,我和石朗顯得很輕松。我們很默契地走到一起,在後臺空空的房間裏,我們将手重疊到了一起。
這是我第二次,與我們的逆光将手重疊。如果說第一次的吶喊,我還夾雜着有些茫然的情愫,那麽這一次,我終于用我生命中最洪亮最高昂的聲音吶喊出——
逆光!加油!
當我們逆光一行四人走上舞臺的時候,全場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為我們歡呼,于是,我偷偷地厚臉皮地想,是不是因為逆光的洛梓杉太過帥氣?是不是逆光的莫顏太過冷豔?是不是逆光的石朗太過頑皮?是不是逆光的安小紀太過……可愛?
……可愛?
呵呵,想要用這樣的形容詞來相容自己,我安小紀是不是太過厚臉皮?
我們一行四個人在禮貌地向臺下的觀衆行禮之後,各自走到了各自的位置。我走到洛梓杉右後方的鍵盤前面,安靜地望着他,安靜地望着臺下的觀衆,安靜地望着坐在評委席上的耿琦楊。
洛梓杉走到麥克風面前,那是距離耿琦楊最近最筆直的位置。我看不到洛梓杉的表情,但是透過耿琦楊明亮的雙眸,我知道,他們一定在用着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默契和一種神奇的方式在訴說着心中的數不盡的語言。
耿琦楊,此時的你,心裏會翻湧着怎樣的情感呢?看到重新建立起的逆光站在你面前,你的心在高興還是在悲傷呢?我知道,也許現在的我還比上不你,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真正成為你口中的逆光的最偉大的鍵盤手的!
在正式開始演唱曲目之前,我們都回各自秀一段音樂做自我介紹。首先是石朗,他娴熟地旋轉着手中的鼓棒,用離弦之箭一般的速度敲打出一連串扣人心弦的鼓點。緊接着,我端起手臂,流利地完成了一串直穿天際的高滑音。接下來是莫顏,她撥弄着琴弦發出的聲音如她的人一般冷酷驚豔!最後,在洛梓杉幹淨清澈的吶喊聲中,我們開始了真正的曲目《葬夢》!
一開始的前奏,便是我的獨奏。
抒情緩慢的節奏,悠揚委婉的音調,幹淨清爽的琴聲,在舞臺的上方缭繞。臺下頓時變得安靜起來,我想,此時他們一定在期待,期待着洛梓杉幹淨進似乎透明的歌聲。
在一段前奏結束後,其他的音樂并沒有切入,僅僅只有洛梓杉輕輕的聲音像微風一樣溫柔地飄進鍵盤的音樂中來。洛梓杉緊緊握着麥克風,深情地唱着——
從前,我們只是會哭的孩子,
從來都不知道夢想的模樣。
從前,我們只是無知的孩子,
從來都不知道夢想也會插上翅膀。
是誰告訴我要學着堅強,
這樣,夢想才能真正地飛翔。
是誰告訴我不要害怕受傷,
這樣,夢想才能站在我們看得見的前方。
随着洛梓杉幹淨的尾音結束,石朗有沖擊的鼓點猛然切入,緊接着是莫顏冷酷的吉他音,最後,洛梓杉瘋狂地撥弄起他手中的吉他。原本還憂傷淡然的樂曲一時間變得澎湃起來。就好像是深水炸彈一般,猛烈地爆發,帶動了全場觀衆激動的情緒!
明天,明天。
這是我們夢想的天堂。
夢想,夢想。
什麽時候才擁有光芒。
夢想,夢想。
這是我們淩亂的夢想。
歌唱,歌唱。
唱到心碎,唱到死亡。
我看見臺下,無數的少女瘋狂的吶喊着。她們舉着耿琦楊的牌子不停地來回搖晃來表示對我們的喜愛。有的人甚至跟随着有節奏的鼓點激動地跳起來!臺下歡呼的聲音,在我這裏都聽得異常清楚。我不由得激動起來,這是我第一這樣比賽,我從來不曾想,比賽也會像演出一樣令你産生激動的情緒!有時候,甚至會忘了你是在參加着一場嚴肅的比賽!
我習慣性地望向洛梓杉,我看見他的肩膀跟着節奏一下一下地顫動,當只剩下最後一段副歌部分的時候,他甚至抽出了話筒,雙膝撲通一聲跪在了舞臺之上。莫顏終于側過頭,看向洛梓杉,我也終于看見莫顏的側臉流淌着晶瑩的淚水。于是,我看向身旁不遠處的石朗,他也在瘋狂飙着淚水。我渾然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他們會如此瘋狂地演奏心中音樂?仿佛是将生命中全部的傷痛都傾覆在這首歌曲上!
于是,目光不自覺地停落在耿琦楊的身上。我看見他目不轉睛地望着臺上的洛梓杉,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流動着不知是喜悅還是憂傷的神色。他握住雙手,将拳頭貼在唇鼻之間,緊張的如同站在臺上比賽的人是他一樣。
洛梓杉依舊瘋狂地唱着,沙啞地用盡渾身地力量放聲唱着——
明天,明天。
這是我們夢想的天堂。
夢想,夢想。
什麽時候才擁有光芒。
夢想,夢想。
這是我們淩亂的夢想。
歌唱,歌唱。
唱到心碎,唱到死亡。
如果有一天,
我們真死了,
是否還有會有人,
願意接着唱,
我們這凄涼的夢想。
所有的音樂都漸漸消失,只有空氣裏還依稀飄蕩着洛梓杉輕輕地喘氣聲。當《葬夢》真正結束的時候,我看見評委席上的評審幾乎全部站起來,他們一起帶動着在場所有的觀衆為我們熱烈地鼓掌。雷鳴般的掌聲之中,我看見耿琦楊安靜地坐在評審席中,他低着頭,不知道心裏在想着什麽。
于是,我在猜,他一定是在後悔吧!後悔當初放棄了逆光,後悔當初抛棄這一幫為音樂夢想而奮不顧身的孩子們吧!
走到臺下的時候,我看見了滿臉笑容的明千尋。
他笑得燦爛,一拳頭擊在洛梓杉的右胸:“太棒了,這才是我認識的洛梓杉,這才是我認識的瘋狂的逆光主唱!”
洛梓杉也笑起來:“你的吉他技巧也提高不少。”
“那當然,進入決賽我們勢在必得。”明千尋說完,突然将右手伸向我,我清楚地看見他右手背上的疤痕。
他無奈地望着我,笑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傷疤影響到了我的形象,估計,我會将你們比得很慘!”
我不好意思對他笑了笑,然後依然嘴硬地辯解道:“誰讓你當時像壞蛋一樣抓着我不放了?”
“你的意思,全都是我的錯了?”
“那當然!”
“拜托,安小紀,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你的潛能怎麽會這麽快得被激發出來呢?”
“我……”我無言以對。
最後,是洛梓杉出來圓場:“那就決賽見了。”
明千尋也收回玩世的笑,鄭重其事地回應:“決賽見!”
記得當時,我忽然好想念去世的奶奶。于是,我仰起頭,望向湛藍的天空,望向刺眼的陽光。眼淚溫暖地流下,模糊之中,我好像看見奶奶在天堂圍我們微笑——
奶奶,您看見了嗎?
我們,與夢想的距離,越拉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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