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男

鐘花道看着眼前之人,心口跳得有些快,路遇美男能淡定,但這麽美的不撲過去便已是涵養高了。

男子劍眉桃花眼,薄唇似乎一直保持着若有似無的淺笑,他下巴不低,眼皮微垂看着地,如玉蔥一般的手,一只捧着個淡青色繡金絲的袋子,另一只手從袋子裏頭拿了些細小種子出來,自在地撒入腳下焦黑的土地裏。

他在做什麽?

播種?

如今瑤溪山這情況,還能種出個什麽來?去山下種,幾十年堅持不懈或能種棵白菜出來,在山上……沒有百年也別想發一顆芽。

那人将手上的種子撒好了,這才将右手輕輕一劃,貼在腰後,如綢的廣袖幾乎掃到鐘花道的跟前,逼得鐘花道又往後退了兩步,睜圓了一雙金色的雙眼看向對方。

那人轉過身來,鐘花道倒吸一口涼氣。

乖乖,正面看更帥,比她初見流光時還叫人為之驚豔,他五官與流光一樣,偏生的氣質不同,這樣的相貌出在如此氣質的人身上,卻是萬分契合,這世間當無誰能再将這相貌的優勢發揮出來了,再多幻形妖,當着他的面變,也比不過他十分之一二的淨。

對,是淨。

一塵不染。

男子神色淡淡,視線從鐘花道的身上掃了一圈,目光微頓,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便朝她伸出手輕聲道:“小白虎,過來。”

鐘花道愣了愣,聲音也這般好聽?此等尤物,為何她以前有本事的時候沒碰到過?!現在叫她撞見,一個開靈初期的虎妖之身,能幹什麽?!只能肖想!

男子見鐘花道不動也不惱,只反手,指尖不知撚了什麽,輕輕一彈那道帶着白光的東西便撞入了鐘花道的左腿上,鐘花道頓時渾身冷汗直冒,疼得差點兒叫出聲來。

她控制不住虎身,在地上翻滾一圈化作人形,一雙手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左腿腳踝,獄火在骨頭裏焚燒的感覺更為強烈,就像是要穿破皮膚鑽出來。

怎麽?難道這美男是蛇蠍心腸?看着不像啊!

鐘花道咬着牙,想制止這疼痛,于是坐在地面,右手指尖聚集了靈氣打算灌入腳踝發疼的地方與那竄入的力量抗衡,她還沒使勁兒呢,那男子清冷地聲音道:“不可動,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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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花道聽他這般說,警惕地朝男子看去,不看她還能自己下判斷,一看就只能聽從對方了,于是她卸下了右手凝聚的靈力,咬緊牙根忍了片刻才覺得左腳傳來的疼痛漸漸緩和,接着非但不是那般劇痛,甚至連她一開始忍着勉強走路的疼痛也漸漸退了。

鐘花道伸手捂着腳踝,那裏微微發燙,她以掌心聚力查看傷情,獄火猶在,只是不知被什麽包裹住了,短時內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鐘花道輕輕皺眉,這世間知曉獄火習性的人不多,且一眼就能看穿她左腳的情況,且給出對應之法的,必然不是等閑之輩。

方才看他出手,估計怎麽也得是個小境界的道行,她沉睡十年之久,就連當初被妖修獸族抓到跡雲山差點兒死了的烏承影如今都是小境界中期了,這天地之間究竟有多少個達到小境界的修道者她還真不知。

“你是何人?”鐘花道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問他。

男子沒做聲,只是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鐘花道頓時覺得渾身壓力,差點兒有要躲的錯覺,這一眼似乎能将她看穿,她說的看穿,便是看穿這妖修的皮囊,看清她本來面貌。

一眼過後,男子收回視線,右手指尖并攏對着地面一劃,被獄火燒毀已死的土地開了一道口子,然後他又從那淡青色的袋子裏拿出種子來種,種完之後長袖揮過,袖風将土地的裂縫掩蓋。

鐘花道眨了眨眼,湊過去看了一眼男子手中袋子裏裝着的種子,又皺着鼻子嗅了嗅,這才聞出來他種的是什麽。

“文心蘭?”鐘花道頓了頓:“如此嬌貴的花在這地方怕是種不出來的。”

她原以為男子還會冷漠以對,并不理會她,卻沒想到他居然輕聲嗯了句算是回複,也算是同意她說的話。

如今的瑤溪山,雜草難長,更別說是長文心蘭了,文心蘭雖美,但百年之內與瑤溪山無緣,鐘花道扯了扯嘴角,憶起十年前的瑤溪山還是一片繁茂,如今卻落得叫人在上頭種花嘗試的地步。

“別白費心思了,你來瑤溪山,不會就是為了種花吧?”鐘花道見男子幾步往前走,于是跟上,不過她與對方始終保持着一些距離。

沒辦法,兩人之間的道行差得太遠,這美男方才幫她治傷也沒在乎她如今是虎妖的身份,可見這人也不似其他修道者那般厭惡妖修之人,這便好說話,勸他別在瑤溪山上費工夫,早些離開,如此她也好等人走了之後,挖地找到她要找的東西。

男子不為所動,背對着鐘花道,風将他的長袖吹起,一縷薄如蟬翼的銀紗剛好飄到了鐘花道的臉上,那股子清涼蓮香的靈氣撲面而來,鐘花道聞得心裏癢癢。

男子聲音柔和,只道:“事在人為,總有一天我會将花種滿整個山頭的。”

鐘花道聽見這話心口猛地跳動了起來,不過片刻功夫這悸動便叫她給按了下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不知道他是太傻,還是太專了。鐘花道不信一個與瑤溪山沒有瓜葛的男子會為瑤溪山做到這個份上,若非這人一身靈氣,絕非妖類,鐘花道都要懷疑這就是流光了,否則哪兒來的好心?

即便是流光在獄火之中死裏逃生,恐怕也不會到瑤溪山的山頭上來種花,至多給她立個碑,感激一番她為了美色,送出去的那些寶貝。

鐘花道嘆了口氣,心中有些悵然。

她死了,怎麽還真的沒人到山上來給她立個碑?

烏承影這白眼狼,她好歹也曾救過他的命,教過他煉器之術,還送了個地級仙器給他,這十年來,他卻從未踏足過瑤溪山。

還有萬法門的無殇,她當年為山主時,小和尚還說要為她還俗呢!結果也不來給她超度一下。

加上九巍山的司徒十羽,那麽些年的交情,換不來一句‘好走’。

這些個臭男人長得一個比一個好看,心也一個比一個冷。

相比之下,眼前的白衣男子倒是溫柔許多,還在她的山頭上種花……雖說種不出來。

男子又走了幾個地方,他沒趕鐘花道走,也沒主動與鐘花道說話,就在那兒一心一意地播種,鐘花道跟在他後頭不去打擾,怎麽說人家也是為了瑤溪山好。

直到男子一指劃破了地面,好似碰到了什麽東西後,他微微一頓,鐘花道見他這舉動左右看了兩眼,算着距離,她的東西就埋在這附近沒錯!

那男子手指指向地面,輕輕一勾,焦黑的土地從裏頭翻滾,漸漸飛出了一個方盒子,盒子大約掌心大,外頭的花紋簡單,木頭邊緣有些腐朽,不過因為這木頭是千年靈木所制,又有黑金鑲嵌,外頭加固了封印,埋入了地底,所以獄火流過才能保存的還算完整。

那道封印是鐘花道親自下的,除了她之外,若非比她當初道行高的強行破除封印,否則其他人難以解開。

盒子輕輕飛到了男子跟前,上頭還有一層泥土,男子不碰,只叫其懸在自己的掌心之上,恐怕一眼就看出來這盒子不簡單,裏面裝着的東西自然不是凡品。

鐘花道怕他拿走,立刻開口:“這是我的東西!”

男子回頭朝她看去,倒是沒有覺得她這道行低微的小虎妖信口雌黃騙寶貝,只說了兩個字:“證明。”

鐘花道說:“這是千年槐木制成的盒子,黑金鑲了鳳紋,上下共六把鎖,每道鎖上都有封印加固,若閣下有本事打開,可以看見裏面躺着的是一塊火玉。”

男子對着木盒輕輕吹了口氣,木盒上掩蓋其花紋的塵土全都飛散,露出了黑金的鳳紋,鐘花道說:“看,這是我的東西,若我沒猜錯,閣下已是小境界之上,且不像是器修一派,這火玉于你而言并無多大用處,不如還給我。”

說罷,她朝男子伸手。

男子聽見這話,又朝鐘花道看過去,他問:“你不是妖修?”

鐘花道微微皺眉,沒瞧見那男子眼中有任何鄙夷或探究,就像是随口問的,于是她松了口氣笑着道:“妖修難,我更喜歡器修。”

男子五指微微往裏一扣,懸在他掌心上的盒子封印電擊般爆裂,緊接着咔噠一聲,盒子打開了,鐘花道心頭猛地跳動,她設的封印,居然如此簡單就被這人打開了。

火玉以靈氣度之可生靈火,算是鐘花道早年器修時随身攜帶的煉器鼎,方便她撿到什麽好寶貝可以随時丢進火裏去練,但在她上了小境界之後,火玉便沒什麽用處了,小境界後自身靈氣就可貧空生火,火玉拳頭一般大,攜帶不便,于是她就将它埋在了自己寝殿後的桃花樹下。

如今寝殿沒了,桃花樹也沒了,她那些道行全都散盡,也就只有火玉還在,若想器修重來,火玉能起很大的作用。

當初設下封印時,鐘花道已是小境界,眼前的男子輕易就破開了她的封印,說是小境界倒是看輕了對方。

不過正因為此人的厲害,立刻叫鐘花道在心裏開始重新盤算他的身份了。

他絕不是她沉睡的十年間苦練出的天才修道者,必是很早之前便超越其餘修道者太多了。

男子看了一眼盒子裏的東西,确定了是火玉沒錯,他才收了手,那木盒子飄到了鐘花道跟前,打斷了鐘花道猜忌對方的思緒。

鐘花道看了一眼盒子裏的火玉,恐怕是吸了獄火之氣,原先淡淡的紅色,如今已是赤紅,色澤變了,也不知使用起來與以往有無不同。

鐘花道将盒子拿起,緊緊地抓在手中,手心沉甸甸的分量告訴她,眼前這人真的一點兒也不肖想一絲一毫不屬于他的東西。

這是什麽人品?

神仙?!

鐘花道愣愣地看向對方,男子對上她的視線,眉眼柔和了半分,光是這眼神中些微改變,便足以叫鐘花道心動神馳,她突然覺得,這人要用這表情伸手向她要火玉,她說不定也能送給對方了……

“若是器修,可去乙清宗,下個月初乙清宗對天下大開山門,煉器之人可入山拜師。”男子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入鐘花道的耳裏。

鐘花道動了動嘴唇,問他一句:“我若去,你可在乙清宗?”

“我會在。”男子說罷,鐘花道對他抿嘴一笑:“只怕到時候我去,你也認不出我了。”

有了火玉,月內換回自己原先的容貌便要容易多了。

她說完這話沒有多逗留,反正要拿的東西已經拿到,山下還有仙風雪海宮的人守着,若叫那仙風雪海宮的碰見了她,說不定要以她是妖修名義一番驅逐,或會搶走火玉也未可知。

鐘花道轉身化為了白虎,盒子銜在口中,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了男子一眼,這麽好看,這麽溫柔,這麽無私的男人,她以前怎麽沒碰到?!要是碰到了,早拿下了,何苦等到現在這般狼狽時刻,美男當前,一句調戲的話都不敢說。

啧……總有機會的,總有機會把他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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