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汝宓瞥了眼秦諾的手,“我得走了。”

秦諾忙松開了手,“你不舒服,我叫人扶你回去吧。”

李汝宓搖頭,“不用了。”

宇文攸稍稍愣怔,已大步走了過來。

秦諾忙躬身行禮,宇文攸向他揮了下手,波瀾不驚地說:“你先下去吧。”

李汝宓看見宇文攸,臉上展露笑顏,“原來真的是你叫我過來,我還以為被人捉弄了呢。”

宇文攸微微詫異,不過剛才秦諾和李汝宓親密的舉動對他的刺激太大,讓他無暇思索這句話裏隐藏的信息,等秦諾走遠了,他擡手理了理李汝宓被風吹起來的風帽,“聽說你被燙着了,不要緊吧?”

李汝宓搖頭,“嫂嫂撲在了我身上,湯水都滾在她肩膀上了,沒燙着我。”

宇文攸略點了下頭,握着李汝宓的手說:“陪我去那邊暖閣裏歇息一會。”

暖閣裏燒着炭,幾個宮人侯在裏面,随時預備着貴人們來此歇息,宇文攸冷然瞥了衆人一眼,“都下去吧。”

幾個宮人蹑手蹑腳地退了出去。

宇文攸拉着李汝宓在窗下坐了,“應酬了半天,累了吧?”

李汝宓見他兩頰暈紅,顯然是喝多了酒所致,“還好,要不要我讓他們給你煮點醒酒湯?”

宇文攸拉着她的腕子不撒手,用了兩分蠻力,“不用。”少頃,他擡手,解開了李汝宓身上的披風,團了團,扔到了旁邊的地上。

李汝宓郁悶道:“好好的,你把這個扔了做什麽?”

宇文攸用醉眼睨着她說:“這件不好,不要了。”語氣中帶着孩子似的蠻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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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宓稍稍思量,便知道了緣故,不禁失笑。

宇文攸望着她說:“你又笑什麽?”

李汝宓道:“方才我頭暈,險些暈倒,表哥伸手扶了我一把,殿下莫要誤會。”

宇文攸被戳中心事,不覺害臊,反而不滿地撇嘴,“叫我殿下,是要同我生分了嗎?”

李汝宓看得出宇文攸已經醉了,只好順着他說:“妾身失言。”

“再叫一聲聽聽。”宇文攸不依不饒。

李汝宓無奈,輕聲道:“桃符。”

宇文攸臉上露出笑意,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繼而又低頭凝視着李汝宓,“不許仗着我喜歡你欺騙我。”竟然有些委屈的意思。

李汝宓被他這樣的注視和語氣弄得心中發軟,擡手把他擁入了懷裏,“你若是不信我,我可以起個誓。”

宇文攸把臉埋在她頸側,搖頭,繼而滿足地笑着說:“不用。”

他是真的醉了,就這樣靠在李汝宓懷裏,不久就沉沉睡了過去,李汝宓撐着他,久了覺得肩膀酸疼,費力地把他扶在榻上睡好,出門吩咐宮人們拿毯子來,雖然屋子裏極暖,到底是冬日,不得不多加小心。

然而宇文攸睡得并不踏實,李汝宓抱着毯子回來時,他又睜開了雙眼,“你去哪裏了?”

“就去了趟門口。”李汝宓彎腰把毯子給宇文攸蓋好,握着他的手說:“睡一會兒吧,睡着了就不難受了,就算是心裏高興,也不該喝這麽多酒。”

宇文攸擡手籠在她小腹上,在衣料上輕輕摩挲了幾下,“你有了他,以後會不會只記挂着他,沒心思理我了。”

李汝宓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無奈道:“都要做父親的人了,怎麽還這樣孩子氣。”頓了頓,她又說:“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成婚前那兩次見你,可不是這樣的。”

宇文攸搖頭,“錯了,是三次。”

李汝宓笑着說:“對,是三次,不過第一次,我可沒瞧見你。”

宇文攸歪過頭,偎着她的臂彎,終于沉沉睡去了。

李汝宓讓宮人拿毯子時差人分別去了前殿和後殿禀過齊王醉酒在此稍歇,自己在旁照料之事,免得離席太久,使尊者怪罪。

稍晚些時辰,宴席散後,景皇後親自趕了過來,見榻上沉沉睡着的兒子和陪伴在側的兒媳,心中很滿意,叮囑李汝宓兩句好生養胎的話,又吩咐人備下醒酒湯,便離去了。

宇文攸這一覺一直睡到白日将暮,屋裏暮色昏冥,暖意融融,李汝宓笑看着他,“起來醒醒神,該回去了,天都快要黑了。”

“怎麽不叫醒我。”宇文攸撐着矮榻坐起身,掀開了毯子。

“叫醒你怕你沒睡好鬧頭疼。”李汝宓指着案上的兩個杯盞問:“這裏一樣是醒酒湯,一樣是清茶,你要喝那樣?”

宇文攸指了指清茶,“我的酒都醒了,不用再喝那惱人的湯水。”他酒量差,每常醉了,都要被灌下一碗醒酒湯,想起便欲作嘔。

喝了半盞茶,宇文攸穿了靴子,兩人往外走,他瞥見李汝宓穿得單薄,想起自己無理的舉動,并不覺得赧顏,反而怪罪起身邊跟着的人,“王妃的披風髒了,你們怎麽也不取一件新的來?”

衆人皆噤聲不敢言,侍立在暖閣外間的水仙忙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一領大紅色披風,“皇後娘娘讓人送來給王妃禦寒的。”

李汝宓向上謝了恩,接過手中打量,用料實在,不似出自制衣局繡女之手,反倒像是一件有年頭的舊物件,宇文攸拿過去給她系上,也看出了異樣,盯着毛領看了一瞬,忽然笑開了,“母後怎麽把這個送來了。”

李汝宓不解道:“怎麽了?”

宇文攸道:“這是那年母後做給我的,可惜她不常弄針線,做小了,我為了哄她高興穿了,她看出我穿着不合體,就讓人收起來了,我只當她丢了,不想還留着,你穿上倒很合适。”

出宮後不多時,天就絮絮地飄起雪花來,馬車走得不快,穿過寬敞空寂的街道,半個時辰後就停在了齊王府前。

劉碧波和杜雪晴兩人共乘一輛馬車,等到宇文攸攜着李汝宓進府後,才向府門內走去,李汝宓陪着宇文攸在暖閣中歇息時,兩人侯在一側偏殿中,那間殿本來不是預備人歇腳的,是他們去了後,宮人才臨時挪了火爐過去,兩人白白受了一場凍,劉碧波倒也罷了,杜雪晴卻是積了滿腹牢騷,盯着李汝宓的背影時,眼中湧出幾分恨意。

一直到次日晚間,趙王府中才響起小兒落地後的第一聲啼哭。

趙王妃這次生産拖延得太久,生産完後虛弱憔悴不堪,穩婆抱來襁褓中的嬰兒,她疲憊地擡起眼看了看,連個笑都無力拼湊出來。

穩婆笑吟吟地說:“恭喜王妃,是個漂亮的小郡主。”

趙王妃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的神色,輕輕應了一聲,閉上眼便睡去了。她心知宇文敏智慧欠佳,更知道趙王對她這一胎寄予厚望,拼了半條命生出這孩子來,想不到希望卻落空了。

焦灼等待的趙王得知母女平安的消息後,進來望候了她一眼就往外間走去,嬌媚的孺人侯在殿外,行走帶起陣陣香風,察覺年輕的王爺難掩的失意,露出一絲惆悵的表情,而後她接過婢女遞來的披風,趕着給宇文嚴系上,輕聲細語說:“今天化雪,是最冷的,殿下小心着了風寒。”

趙王捏住女子滑膩的手,“秋棠。”

“妾身在呢。”女子感到握着她的手很冰,激靈了一下。

“我有話問你。”

“是。”

宇文嚴松開她的手,再沒多言一句,大步下了臺階。

孫秋棠遙遙跟在他身後,琢磨着走在前面的王爺會吩咐何事,她在王府裏已經有五年了,還是常常難以猜透他的心思。

到了書房裏,宇文嚴便解了披風,他站在窗前,望着空曠的庭院,眉宇間鎖着一道豎紋,淡淡道:“那件事辦了嗎?”

孫秋棠在他身後答:“辦了。”當日從宮裏回來,她已經回過宇文嚴了,莫非是他忘記了?

宇文嚴轉過身來,眼中神色莫辯,“可是我覺得那樣還不夠。”

孫秋棠有些不解,微微眯起了眼,她本就生得嬌媚,這樣眯着眼,更有一種煙行媚視的意思。

宇文嚴走近了兩步,捏住了她的下巴輕輕擡起,女子下巴上的皮膚比手上的更細膩,只是微微有些涼意,宇文嚴忍不住摩挲了一下。

孫秋棠看見他注視着她,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你也是可以生養的,不是嗎?”

書房裏的榻上雖然鋪着厚厚的茵褥,但畢竟沒有燒火坑,這樣的天氣,被褪除所有衣物橫放在上面,還是很冷的,孫秋棠微微顫抖着,不知是害怕還是太冷,烏黑的秀發垂在榻下。

“怕?”

她笑着搖頭,“冷。”

宇文嚴整個伏在她身上,“給我生個兒子吧,生個聰慧無雙的。”

“好。”孫秋棠在他懷裏哆嗦了一下。她心裏很清楚,身上的男人很注重血統,一直嫌棄她出身不夠高貴,很介意跟她弄出個孩子,而王妃,在生下那個傻兒後,流了幾次胎才養下這一個,大概,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吧?

孫秋棠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因為壓在她身上的不僅僅是一個成年男人壯碩又滾熱的身體,還有她一輩子都反抗不了的皇權,卑微引起的屈辱和不适充斥着她的頭腦,她終于忍不住悶悶地痛哼了一聲。

趙王妃生産的消息傳至齊王府,李汝宓向潘氏吩咐道:“讓王齊備上賀禮送過去。”她想了想,又道:“你也一起去吧,畢竟是這種事兒,王齊不好去後宅的。”

潘氏得了這個差事,喜不自勝,忙忙地出去了。

因為一連兩日趙王都不曾上朝,政務上宇文攸不好專斷,所以這一日他仍然回來很早,步入李汝宓起坐的西進間後,他目視侍立的婢女,婢女們魚貫而出,待人都離去了,他從袖間抽出一張紙遞給李汝宓,“那日在宮裏向你傳話的宮人已經找到了,正好她擅畫,倒省去好些麻煩,這是她畫的那人的畫像。”

李汝宓見他面容沉靜,接過,緩緩展開了畫卷,眉頭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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