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且說陸宛回到府上,到了晚間房中無人的時候,便将日間于假山旁的見聞說給李寔聽。

李寔為了練臂力,近來每日都要拉弓,今日白天裏宴飲把這功課落下了,晚上少不得在房中補足。

“你跟小妹說過了?”

陸宛見李寔收了弓,就把手中的帕子遞上去,“小妹懷着身孕,我怕吓着她,沒敢說,這不回來跟郎君讨主意嘛。”

李寔把弓箭挂回牆壁上,接了帕子擦着額上細汗,“你覺得他們說的那人是誰?”

雖然是四月天,但剛出了一身透汗,只着一件單衣還是嫌薄了些,陸宛又忙忙地娶了李寔的外袍來,“我想着自然不會是琴兒,琴兒是落水沒的。”

李寔道:“齊王府上這大半年來也沒聽說有什麽大事,除了琴兒,似乎只有一個劉孺人了。”

陸宛踮着腳尖把外袍給李寔披上,又轉到前面給他系衣衿和腰帶,“我也想着是她,可我想不通的是,劉孺人怎麽又跟趙王府扯上關聯了?”

李寔身量高,肩頭的衣衿陸宛系起來費力,他自己擡手綁了,道:“王有二子,即便不該有關聯,也可能會扯上關聯的。”

陸宛腦子轉的慢,等把腰帶給他束好,才想明白他這句話是何意思,禁不住吓了一跳,“這麽說小妹待在那裏豈不也有危險?”

李寔把雙手壓在她肩膀上,“這件事我會提點齊王,你記得不要再跟任何人說起。”

陸宛忙不疊點頭。

李寔又握住她的手,兩個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着,“明日我想再去拜會伯父,你要一起過去嗎?”

自從第一次拜會過伯父陸遙過後,這應該是第五次登門了吧,陸宛雖然覺得自己的夫君和伯父堂兄們走得近些很好,順帶的她也能去見見伯母和小堂妹,但仍然難免心存疑惑,因為他們每次上門,丈夫都要和伯父整日的關門長談,他們真的是在談論詩書嗎?

(轉)

宇文攸既已上表要之藩,皇帝也批複了他,他樂得待在府裏,生辰過後仍舊不去上朝,這一天宮中傳來旨意說皇後娘娘微恙,着他們夫妻進宮問安,宇文攸本穿着家常袍子在雕刻一只小木馬,接了懿旨,忙停下手頭的事情,一邊令人去備馬備車,一邊去換出門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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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攸心裏十分牽挂景皇後,知道他這個母親大病都能讓她忍着不說,今天突然宣召,不知沉重到了什麽地步,故而出了府,他先騎馬走了,交代李汝宓乘車慢慢走,切莫趕路動了胎氣。

等李汝宓趕到坤儀宮的時候,殿內鴉沒鵲靜的,只有宇文攸愁眉苦臉坐着,李汝宓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這種神态,微微有些納罕,上前問道:“怎麽了?”

宇文攸指了指東進間方向,“母妃因為我要之藩的事情哭了一會兒,此刻乏了,回寝房睡下了,你等會兒再見吧。”

“母妃的病要緊嗎?”

宇文攸道:“都是憂慮出來的,心裏煎熬,難免胃口不好,身體的毛病也就出來了。”

李汝宓點點頭,又向簾幔遮擋的內間看了一眼。

宇文攸一把挽了她的手,“你坐車累了吧,咱們去偏殿裏,我讓他們給你拿些點心來吃。”

兩人剛出了正殿,就見宇文曠一陣風似的奔到了臺階下,“二哥。”又望向李汝宓,彎下腰去行禮,“見過王妃。”

宇文攸牽着李汝宓的手,本來皺巴巴的眉頭不覺舒展了一些,問道:“你怎麽來了?”

“本來是要去西苑狩獵的,聽說皇後娘娘聖體違和,就先過來看一眼。”宇文曠站起身答道。

宇文攸回頭望了眼大殿,“母親剛睡下。”

宇文曠道:“那還真是不巧,皇後到底是什麽病?”

宇文攸道:“也不是什麽大病,太醫說吃幾貼藥調理一下就會好的,讓你費心了。你剛才說去西苑,西苑那個地方有什麽活物可獵。”

宇文曠笑道:“錦雞啊,本來是他們放進去專門供各宮賞玩兒的,聽說現在繁衍了很多,到處亂飛,內事房的人又發愁了,叫了一群小寺人去抓,錦雞沒抓住,還白白跌進了湖裏面。”

李汝宓見宇文攸勾起了嘴角,像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就在旁道:“殿下不如也去西苑幫忙抓錦□□,也算是,為宮裏面分憂。”

宇文攸到底還存着幾分孩子心性,登時就被她說動了,又問道:“那你怎麽辦?”

李汝宓不覺笑了,“什麽叫我怎麽辦,妾身又不是小孩了,殿下只管去了,等母妃醒了,妾身陪她說話解悶。”

宇文曠在旁笑着嘆息道:“京城裏人人都傳着說二哥二嫂感情好,今日一見,才知傳言非虛啊。”

宇文攸擡腳去踹他,宇文曠笑着躲開了。

一時兩人并肩走了,李汝宓站在檐下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後,才扶着水仙的手向偏殿方向走去。

偏殿裏此時陽光正好,原本在這殿中當差的宮人見齊王妃來了,忙忙地将各色茶點擺上,李汝宓見他們忙忙碌碌好不殷勤,笑着說:“我就略坐坐,不用你們在這裏伺候。”

一時宮人退了出去,潘氏揀了兩碟熱糕移到李汝宓手邊,“皇後娘娘不知何時才起身,這午膳就更不知多早晚了,這一碟是牛乳的,小姐趁熱吃點。”

李汝宓前面孕吐反胃,這一個月來胃口好了很多,也更易餓,就用帕子托着拿了一塊起來,對潘氏和水仙說道:“你們也揀愛吃的吃兩口。”

潘氏笑着說:“這不合規矩,小姐快吃吧。”

李汝宓吃了一塊,又贊味道好,“這個牛乳糕與咱們府裏平時吃的不太一樣。”

潘氏對飲食一直頗有興趣,道:“想是用料不同。”說起這些她的話就多了起來,“奴婢以前伺候老夫人的時候,老夫人說過幼時吃過一樣棗花糕,如何如何好吃,奴婢也讓府裏的廚娘試做了多次,老夫人每每吃了,都說不是那個味。”

李汝宓想了想道:“我記得咱們府裏也做過棗花糕,回頭可讓他們做了趁熱送去給祖母嘗嘗。”

潘氏低頭笑了,把一盞八寶茶端給李汝宓,“如今老夫人年紀大了,改了脾氣,不愛吃那個了。”

李汝宓端起茶嘗了一口,又放下了,“這些糕點多半是甜香的,再喝甜湯有些膩味,阿姆還是給我沖一杯清茶過來吧。”

潘氏道:“小姐現在有孕在身,喝多了茶水難免影響睡眠,不如喝兩口白水吧。”

李汝宓低頭撫了撫自己隆起的肚子,“嘴裏本就寡淡,喝了白水更覺寡淡了。”

水仙笑着說:“不如把茶水沖淡一些。”

潘氏想了想,“那也只好如此了。”

主仆幾個都笑了起來,潘氏堪堪泡好茶,外面宮人來回趙王妃到了。

水仙嘀咕說:“趙王妃怎麽來了。”

潘氏道:“想是來探望皇後娘娘的。”見李汝宓要起身,忙上前扶着她。

李汝宓剛走到隔扇前,趙王妃就快步走了進來,兩人彼此見過禮,趙王妃道:“聽說皇後病了,妾身特來望候,宮人說皇後睡下了,妹妹在這裏,妾身就過來了。”

李汝宓牽了她的手往方才起坐的內間走去,宮人們又趕着進來重新布置茶點。

兩人落座,趙王妃打量着李汝宓說:“上次見面到如今,妹妹看着胖了。”

李汝宓指了指案上的點心,莞爾道:“坐下來就不停地吃,自然是胖了。”

趙王妃道:“現在多吃點,回頭孩子強壯些,我懷着珠兒的時候就是一直沒胃口,以至于珠兒現在也不大胖。”

珠兒是趙王妃年初生的郡主,李汝宓想到上次宇文攸生辰,席間趙王妃刻意親近自己小妹李汝玉,心中就一陣厭惡,她笑着道:“嫂子太心急了,小娃娃都要慢慢養,哪有一口就吃個胖子的,不過當母親的心,大約都是急切的。”

趙王妃不知懂沒懂她意有所指,低頭笑了笑,沒做聲。

上一世趙王的種種作為,前些日子趙王的行徑,琴兒不明不白的死,劉碧波和趙王府千絲萬縷的聯系,眼前的女人即便沒有參與其中,可被趙王利用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是無可避免的,這些事情其實無時無刻不在李汝宓心頭萦繞,她看見趙王妃,未免也厭烏及烏,可又想她也是個不得丈夫寵幸的可憐女人,刻薄的話也就對她說不出口了。

一時兩人沒有別的話說,偏皇後又遲遲不醒,正坐得尴尬的時候,宮人們又報張婕妤和長安公主來了。

張婕妤是皇帝的嫔妃,年紀只有二十餘歲,膝下只有長安公主一個。

幾人寒暄過後落座,張婕妤先望着趙王妃說:“聽說你府上的孺人有了身孕,殿下向皇上遞了折子,請求給她升一升位份,到底是那個孺人啊,才剛有孕就這麽大陣仗。”

趙王妃的臉色登時就難看起來。

李汝宓的眉頭也不由輕輕蹙了起來,她在心裏默默想着,趙王又要有子嗣了呢!這次會是個世子還是個郡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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