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押着辎重行在最後的侍衛打馬趕上李寔,氣喘籲籲說:“将軍,齊王趕來送行,現在已到隊伍的最後了。”

李寔勒住馬,吩咐身邊的侍從說:“你讓隊伍繼續慢走,我去見過齊王就趕上來。”

侍從應着,繼續帶着車隊往前走,李寔則騎馬向隊伍的後面走去,在隊尾,恰好遇上了宇文攸,他在馬上欠身行禮,“殿下。”

宇文攸拍馬慢慢走來,“我來遲了。”

李寔道:“也不算遲。”

宇文攸拿着馬鞭指了指道旁的柳樹,“子實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寔颔首,随他一起走到樹蔭下,“殿下請講吧。”

宇文攸注視着李寔道:“我希望子實此一去能竭力保淮南一方百姓安寧,那也是徐公當年的心願。”

李寔聽宇文攸主動提起了自己的外祖父,心中默默感慨或許齊王與那個誅殺良臣、弑君篡國、忝居高位的皇帝宇文邵并不同,與他對視了一忽兒後抱拳說:“臣謹記殿下教誨。”頓了頓他又說:“妹妹現在有孕在身,再有兩個月就要臨産,還請殿下對她多關照一些。”

宇文攸道:“她是我的人,我自然會關照,那我就不耽誤你趕路了,祝你一路順遂!”

李寔再次行禮,“多謝殿下。”

“去吧,”宇文攸示意他平身,又指了指道路盡頭的車隊。

等到李寔追着車隊走遠了,歐陽有藍向宇文攸道:“殿下,現在要回城嗎?”

宇文攸道:“帶弓箭了嗎?”

歐陽有藍答,“帶了。”

宇文攸道:“去打獵吧,既然出來了,就帶點野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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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轉)

芍藥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擋在李汝宓身前,但其實早吓壞了,那賊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細瘦漢子,賊眉鼠目,穿着破爛,身上背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一側的肩膀似乎受了傷,隐隐有血跡偷出來,手臂無力地垂着。只是他瞧着瘦,卻也有一把力氣,一拉扯就把芍藥推倒在地,然後将刀架在了李汝宓的脖子上,“你別動,否則我就殺了你。”

李汝宓心裏雖然也怕,但仍然強自鎮定,“我不動。”她心裏不由得苦笑,如果這一世死在這東麟寺就真是造化弄人了,想到這些,漸漸又生出一股膽氣,其實死也沒什麽可怕的,她都死過一次了不是嘛。

漢子見她一臉大義凜然的神色,反倒把刀朝外面又挪了一寸,他低頭看見芍藥爬着要逃走,威脅她說:“你也別動,你要敢叫人,我就殺了你主子。”

芍藥臉色慘白,趴在地上不敢再挪動,連連點頭。

“脅迫婦孺,想不到偷遍許都的大盜竟然是這種人!”一個冷峻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你叫盧缺是吧?你只要放了我,我就不殺她,否則我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她這穿戴像是官家的人,你恐怕開罪不起吧?”漢子獰笑着說。

芭蕉花葉被人輕輕拂開,一個穿着黑色緊身衣的男子從芭蕉後走了出來,他可能為了圖便利,頭發高高束作馬尾,束發的是一條猩紅色的絹帶,在他身後背着一張弩,手中還持着一柄長劍。李汝宓從未見過廷尉寺的人,想來該是吏人打扮,粗壯漢子,不想這人這樣瘦,還這樣年輕,可能還沒有二十歲,至于長相,更是有些過于文秀了。

“你若束手就擒,依你所犯之罪,頂多是流放,按照你的本事身手,流放路上還不是任由你逃脫,只要你以後不再來許都,天地自大,自然是任你行走。可你若想不開殺了她,你也說了,她是官宦之家的人,你就算現在逃了,天涯海角的,廷尉寺也總有辦法抓到你,你猜,到時候他們是會将你車裂呢還是淩遲呢?”那叫盧缺的廷尉悠悠說道。

李汝宓再想不到這廷尉會與一個賊人讨價還價,不過這廷尉說得也不錯,她遂淡淡道:“我是王府的人,今日來此上香,單單随行的侍衛就帶了八十個,你若真的殺了我,恐怕插翅也出不了這東麟寺,這位大人說得不錯,你還是好好掂量一下吧。還有就是,我離開太久,他們找不到我,恐怕很快就會搜寺,所以你要掂量也請快點。”

那個盧缺不覺多看了李汝宓一眼,眼中露出贊賞之色。

“你匡我呢,能帶八十個侍衛出門的,在王府中也只有王妃了,王妃又怎會穿成你這樣?”

這偷遍許都的賊果然有些見識,李汝宓心想自己穿着樸素還要被賊人看不起,不覺很是無奈,她撫着肚子微微笑了笑,“許都城中的人都知道,王妃年初誕下了一個女嬰,王爺膝下依然單薄,所以我雖然只是個孺人,王爺卻格外寵幸我,八十個侍衛又怎麽了,王爺說了,我腹中的龍裔一旦出生,就會奏請皇上冊封為世子,到時候就是兩百個侍衛也可使喚。”

她說話間的語氣頗有點恃寵而驕的意思,那賊人不由得被她糊弄住了,一時猶豫不決。

芭蕉樹下,那年輕的廷尉看她的眼神卻變了,由方才的贊許變成了淡漠,李汝宓尋思他大概真的以為自己是個狐假虎威、頤指氣使之人,所以很是瞧不上吧,不過她倒也無所謂,反正大家萍水相逢,那廷尉怎麽看她并不重要。反正她話裏透露出來的意思是自己是趙王府的人,怎麽都不會丢了齊王府的臉。

那賊人正在猶豫不決之際,忽然前院裏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只聽潘氏問道:“你們看到小姐去哪裏了嗎?”

“去屋後看芭蕉了,不過有一會兒了,媽媽不如去看看吧。”

“那屋後烏泱泱都是芭蕉樹,你們跟我一起過來。”

“是。”

李汝宓聽見這些,心裏不禁暗暗叫苦。

果然,那賊人冷笑一聲,“他們馬上就過來了,看來我今日是走不脫了!”他說着揚起手中的到就朝李汝宓掄了下來。

大刀掄下之時,李汝宓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懼怕,本能地去躲。

那廷尉卻一直盯着那漢子的手,電光火石間倏地揚臂扔了一個什麽物事過來,只聽‘砰’的一聲,那物事堪堪擊中那人的手腕,他手腕一疼,一時脫力,掌中的刀就落了下去,李汝宓見狀忙拔足朝一側跑去,那賊人要追,那廷尉盧缺已縱身撲了上來,将其踢到在地,從腰間解下一條牛筋繩索,快速将賊人的手腳都捆綁了起來。

李汝宓見他擒了賊人,反倒不着急走了,她站着喘了口氣,走向吓傻在地的芍藥,“你沒事吧。”

芍藥搖了搖頭,“沒事。”

“我們走吧。”她彎腰伸出手,芍藥拉着她的手顫巍巍站了起來。

聽見潘氏和來尋人的丫鬟們腳步聲越來越近,李汝宓回頭看了那廷尉一眼,揚聲說:“阿姆,我就過來了,這邊路窄,你們就在外面等着吧。”她又向芍藥道:“此事不許聲張。”

芍藥忙不疊點頭,如果說出去她反要王妃保護,罪責也是不小的。

李汝宓和芍藥一前一後繞到房子一側,與潘氏等人相遇。

潘氏看見芍藥花容失色,詫異道:“這是怎麽了?”

李汝宓掩口笑道:“她呀,那地上有一條麻繩,她看成了蛇,自己吓自己,你瞧臉都變色了。”

潘氏不由也笑了起來,芍藥陪着笑,臉上仍有驚慌之色。

那個賊人聽了李汝宓這一番話,忽然笑嘆一聲,“可惜了,她要是個男人,有膽有識,做了我們這行,恐怕我們都沒飯吃了。”

那廷尉盧缺踢了他一腳,“興許人家領兵打仗去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說着将他從地上提了起來,“走吧。”

(轉)

好容易把個李寔送走了,杜氏這一日別提心裏有多痛快,她命丫鬟開庫房取了幾匹上等的衣料出來,親自看着給兩個女兒裁衣賞。

“珍兒呢?”杜氏沒看見小女兒,就向丫鬟問道。

“姐兒想是在園子裏撲蝴蝶玩。”丫鬟回說。

李汝玉靜悄悄立在窗下,堆在榻上的衣料顏色是真的漂亮,從前母親都是撿好的給妹妹做衣服,現在終于輪到她拔頭籌,讓妹妹用她挑剩下的了,她知道李汝珍喜歡花團錦簇的喜慶顏色,縱使自己膚色稍黃,不襯這樣的顏色,也先把這些挑了去。

杜氏将衣料分派已畢,見李汝玉站着出神,就沖她招手說:“玉兒過來。”

李汝玉忙笑盈盈走到杜氏身畔,母女兩個在椅子上坐了,杜氏悠悠道:“這些料子雖好,卻不如上次你祖母過壽,你大姐送來那些。”

李汝玉道:“大姐送來的料子都是皇家才能用的,自然比咱們這些好。”

杜氏道:“回頭我讓他們替你祖母裁兩身衣裳你給縫了送去,你祖母手裏好東西多着呢,你多在她跟前進進孝,她老人家自然不會虧了你。”

“是。”

杜氏的目光在屋子裏亂飄,忽然問道:“露珠呢?”

被她看着問話的丫鬟忙道:“早起露珠說身上不爽利,讓奴婢把飯送入了房裏去吃,後來奴婢去取食盒,見她在帳子裏躺着呢。”

杜氏點了點頭,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婆子,那婆子是她親近的,遠遠行了禮後徑直走到她身邊來,附耳低聲道:“夫人,去樂浪的人回來了。”

杜氏眼珠子轉了轉,眉梢浮上喜色,“是嘛,人在哪兒呢?快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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