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病

拿起床頭的電話,最新的型號。易傾葉給的,賠給我的,我的那部被他捏爛了。

那短信之後,陸凱回過一個電話。我沖他撒了個謊,說老板漲薪水了,打算繼續做下去。他什麽也沒說就挂了。這是我對他撒過的第二個謊。

可能頭天晚上胡思亂想太晚了,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相當費勁。

今天拍的這場比較暴力,易傾葉和男二從一大早厮打到天擦黑,各種肉搏。中午的時候,我對付着喂了他點東西,下午又繼續上了。

晚上一回酒店他就沖進浴室,出來的時候光着膀子,臉頰上、身上也不知道是被什麽劃的,皮肉翻着。

我看他傷的厲害,準備去叫劇組裏的醫生。

“不用,你過來給我上點藥就行”他精神不好,臉色有點白。背對着我坐在床上,示意我給他上點藥。

我拿棉簽沾了些消毒藥水給他擦傷口,他背對着我,也不出聲,就是渾身繃得緊緊的。“疼你就說話,我再輕點”。

“不疼”他嗓子沙啞的厲害。

消完毒,我往傷口上撒了點藥,又貼上了大片的創可貼。“好了,你去穿個睡衣。我去給你倒杯水。”

去洗手間洗過手,給他倒了杯水,又順便叫了點吃的。

服務生送吃的過來的時候,他在床上躺着,也不動。

“易先生?”我搖着輪椅過去,他臉色蒼白的合着眼睛,唇幹裂的血珠凝在上面。

我猶豫了下,伸手摸了他的額頭。滾燙的。

他睜開眼睛看我,霧蒙蒙的,又迷離又脆弱。

我趕緊打電話給劇組裏的醫生,很快醫生過來,檢查了我剛才給他上過藥的傷口,确定沒問題,給他打了針退燒的,又留下些藥。

“你喝點水,嘴唇都裂了”醫生跟我說藥要吃幾顆的時候,穆青端了水想喂給他一些。

“滾”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的。

我轉頭看過去,穆青眼裏淚都快出來了。穆青年紀跟他差不多,眉眼裏的喜歡我是看得懂的。

“穆青,我來吧”我過去接過她手裏的水杯,對她說“他脾氣就這樣,現在又生病了,別跟他一樣,讓着他點”

穆青紅着眼眶嗯了一聲。

他迷迷糊糊的,燒到快四十度了,我喂了他一些水,他就睡着了。期間,穆青一直在身邊守着。他睡着後,我陪着穆青在他屋子的陽臺上呆了一會兒。

“穆青,別愛他,他只适合被仰望”我拉着穆青的手,柔若無骨,冰涼涼的。

“石心,我管不住我自己”穆青趴在我膝蓋上,腳底的傷被壓迫,疼的我直吸涼氣。“石心,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我都三十了,往前過了年就三十一了。他在我眼裏不過是個孩子。如果我十六歲就生小孩,那今年我孩子也有十幾歲,比他就小一點”我有些調侃的說。

“石心,你不說實話”穆青把眼淚全蹭在我腿上的毯子上了。

“好吧,好吧。”我微笑着,摸着穆青的發髻,年輕真好,可以肆意的放縱自己的感情,就算沒有回報還有淚水可以流淌。“我有愛的人,他一直在這裏”我比劃着心口的位置。“穆青,我知道,這對你很難,可你也知道,他不是你能愛的那種人,他不會因為你停下來,他的世界永遠是那麽浮華,不接地氣。”

“可我…”穆青的聲音哽咽的讓我心疼。

“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你有那麽多驕傲的資本,學歷、家世、容貌,卻甘願做個助理,就為守在他身邊。”穆青的發絲纏繞在我的指尖,柔滑的觸感。

“他卻不屑一顧”穆青自嘲着。

“感情的事情,我幫不了你太多,因為,我也是個失敗者。”我把她扶起,從兜裏拿出紙巾遞給她。

她接過紙巾,看向我,明亮的眸子,姣好的容貌,這年輕的女孩有着讓所有女孩羨慕的一切。

“有時候,我挺羨慕你”她擦幹了眼淚,唇邊挂起笑容,是那麽的甜美動人。“他會跟你發脾氣、跟你一起吃飯,讓你幫他上藥。”

“我覺得,我自己像個奶媽”我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只不過,我沒奶”

“石心,你真好。跟你在一起真好”穆青拉住我的手。

送走穆青,回到床前。他醒了,睜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吃點東西,然後把藥吃了再睡覺”我坐在輪椅上征求他的意見。

“不”他轉過身,背對着我,像極了叛逆期的小孩。

我不理他,從餐桌上拿了保溫桶,又倒了杯水,把藥分好,放在他床頭櫃上。

他身體一直很好,不經常生病。上一次生病幾乎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回他咳的肺都快出來了,嗓子幾乎說不出話。連續三天的高燒,燒迷糊的時候還抱着我喊了一聲媽媽。他父親說,他母親生下他就去世了。那一聲,像是喚起了我心裏最柔軟的情誼,如果說,那之前,我只是将這一切當做一份工作,那,從那之後,我更願意把他當成一個大孩子,一個孤獨的大孩子。所以我慣着他,任由他驕縱。

我倒出些粥,自顧自的吃了一些。

“我也要”他終于轉過身。

我拿起枕頭墊在他身後,端起旁邊的碗,喂他吃東西。他很安靜,一直看着我,濃黑的眸子裏有着一些情緒。

離開他房間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換過藥,拿起手機準備定鬧鐘的時候才發現,有一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短信。是陸凱。

“生日快樂”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我失去了理智。不顧已經是深夜,撥通了那十一位的數字,一聲、兩聲、三聲,我開始冷靜,慢慢的失去勇氣。

挂掉電話,躺在床上,手機再次響起。

“喂”眼淚滾進發絲,我努力扯着嘴角,強迫自己笑,強迫自己讓聲音顯得平靜。

“生日快樂”陸凱的聲音裏有明顯的疲憊。

“謝謝”閉上眼睛,卻依舊無法讓呼吸平緩。

沉默,電話那頭,他的呼吸聲,清晰地,一下下敲擊着我的耳膜。

“你喝酒了”我透過電話都能感覺到他酒氣。

“喝了,喝多了”他的呼吸聲愈加的粗重。“石心、石心”他在喘息中呢喃着我的名字,像極了厮磨時的低語。

“陸凱”我低聲回應了他。

抱着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卻破天荒的,睡到中午才醒。

一醒過來就趕緊去看易傾葉。

他果然在發脾氣,只是臉色比昨天看起來好了很多。我搖着輪椅進了房間“對不起啊,我忘記定鬧鐘,睡過了。”我有些抱歉的挪到他面前。

他倚在床上目光冰冷的盯着我。

我無奈的垂下眼睛,搖着輪椅撿起他扔在地上的衣服,遞給做服裝助理的周芸,又從穆青手裏接過阿姨們給他熬的粥,放在餐桌上。

藥箱還在茶幾上,從裏頭拿了溫度計遞給他“試了體溫計再發脾氣行不行?” 他不接體溫計,還是一動不動的盯着我。沒辦法,我直接打開體溫計塞在他腋下,他終于有了點表情。

試過體溫,給他身上的傷口換藥,傷口捂得有點發白,我一邊用紗布換下創可貼一邊問他“你身上怎麽那麽多傷?莫不是男二號嫉妒你比他帥故意打你的吧”

“哼”他不屑的哼了一聲,繼續說道“石頭割的”。他嗓子還是沙沙的。我遞給他一杯水,他喝光了,繼續說道“你們女人看人都看外表?”

我正想回答,他卻說了下去“膚淺”。

剛才給他換藥的時候,他身上還是有點燙,可溫度計上明明顯示三十六度半,已經退燒了。我還以為是溫度計出問題了呢,現在看來,他果然是好了。

我微笑不語,從床角拿了剛才周芸準備好的外套給他披上。他拽衣角的手指擦過我的手背,冰涼的。

“冷?”我下意識的問道。

“不冷”他系着紐扣的手指優雅到了極點。

無趣的下午,他躺在床上看電腦,我坐在輪椅上吃着點心,翻看着八卦雜志。時不時的,他也從我旁邊小桌的點心盒子裏拿上一兩塊。

他是個怕孤單的孩子,生病的時候尤其不願獨處,但又受不了吵鬧,是個極端的矛盾體。

還別說,這些雜志編的有模有樣的,說的跟真的似的,我翻到那天給他看的那篇八卦,繼續看了下去。

雜志上羅列了他自出道以來的所有緋聞女友,以時間為順序一段段的,從相識到分手,連哪個時間滾的床單都寫的,跟親眼見過似的。

關于他手背上的牙齒印,從SM到逼婚寫的那叫一個詳盡,要不是我知道,那是我咬的,恐怕也要被唬住了。

雜志上還刊了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來猜測着本次緋聞的女主角。再後面就是一些關于他家世的猜測,還有關于他作品的一些東西。

跟着他拍了近兩年的戲,他演的戲我卻一部都沒看過。

從兜裏拿出手機,找出他最早的那部電影,插上耳機,點播。

“看什麽呢”他側過身子看我手機。

“電影”我摘下一只耳機搭腔道。

“有什麽好看的”他搶過我的手機關掉。

“喂”我伸手想搶回來,卻怎麽也抓不到。“算了”我摘下另一只耳機,繼續翻雜志。

“雜志都是胡說的”他得寸進尺的搶走我手裏的雜志。

我聳了聳肩,不置一詞。打算再拿一本繼續看。

“你很喜歡看這個?”他搖了搖手裏的雜志。

我想了下,回答說“也不是,只是覺得他們很有創意”

“胡編亂造也叫創意?”他的唇邊沾滿了無奈。

“當故事看看,別這麽認真”我翻開另外一本雜志,雜志上的女人身材火爆面容絕美。我覺得眼熟,皺着眉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她正是他正拍的這部戲的女主角。

看着雜志頁面,我不由的感嘆出聲,造物主真是對這個女人有着太多的偏愛,她比穆青都要美上幾分。

“你又幹什麽”易傾葉似乎是不滿我的嘆息聲打擾到了他,出聲詢問。

“覺得你這部戲的女主角很美”我由衷的說道。

“美不美過兩天上過床我才知道”他拿起一塊曲奇餅塞進嘴裏,慢慢咀嚼着,品嘗的表情,在我看來,極其猥瑣。

“不要招惹人家”氣氛不錯,我說的有點多。

“是她招惹我”他扭過頭看着我。

“呵”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頭皮忽然感到一緊“松手,你怎麽又抓我頭發”

“你不信”他把頭發纏在手指上拉扯。

“信、我信”我趕緊從他手指裏往回扯我的頭發。“別抓了,疼”我越掙他越扯,撕的我頭皮生疼。“我信,真信,就沖你這模樣我就信,你放開我頭發行不行?”

“哼”他冷哼一聲放開我的頭發。

我趕忙揉了揉被扯動的生疼的頭皮,又從手腕上褪下個發繩把頭發紮上。

他側着臉面無表情的,盯得我不自在。直到我電話響起。

他拿着我的電話,看回一閃一閃的屏幕。

“我電話”我伸手,完全夠不到。沒辦法,忍着疼下了地抓他手裏的電話。他抻着手臂,拿着電話,完全沒有還給我的意思。

我一手按在床上,傾着大半個身子使勁夠。眼看我就要抓到,他胳膊往下一晃,我摔在了床上,幸好,抓住了電話。

顧不得現在是什麽姿勢,趕緊按了接通鍵。

溫潤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石心”

“陸凱…”我呼出他的名字。

大段的沉默,平穩的呼吸聲,沒有結束的結束。

我挂掉電話才發現,自己正趴在易傾葉的腿上,沒心思再看我老板的臉色,從床上爬起來,雙腳踩在地板上,疼痛喚回一絲理智。

“對不起”我抖着聲音對易傾葉說了一句,踉跄着就往外走。

再然後,頭皮一緊,身體後傾,腦袋像是撞到了什麽,眼底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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