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了!”

老四媳婦還是張了嘴,說:“我身上沒帶錢!”

關小悅素來知道她嬸嬸的德行,就猜到了老四媳婦是又想占小便宜,要賴了老大媳婦的盒飯錢,聽她這樣收,關小悅也不意外,反而擺出一副讨好老四媳婦的姿态,說:“嬸嬸,我爸答應給我五塊錢買文具盒,我不買了,先把我的五塊錢借給你。”

老四媳婦就是想賴錢,并且,她對自己賴錢的本領一向頗有自信,她是貪慣小便宜的,這些對她來說就是手到擒來的事,說她身上沒帶錢,他們總沒有辦法逼她現場給錢吧?誰知關小悅突然來了這麽一招,還是一副讨好她的模樣,她是又氣,又不好發作。

總不能真要了小孩子的錢,老四媳婦沒辦法,摸了下口袋,說:“咦?怎麽回事?我明明記得沒帶錢出來啊!”

☆、chapter 07

老四媳婦這次沒讨到便宜。

給了飯前,吃完飯,又趕去關靜家報信。

所幸等她從醫院出來時,外面的太陽消停了些,不灼人了。

她是真不想去關靜家。

離醫院遠不說,主要是關靜這個大姑子,她還真就不願多接觸。

老四媳婦自問不是嘴笨之人,但是碰上關靜犯起刻薄勁來,她也是招架不住的。

關靜是關家唯一的女兒,在這個小鎮老人還重男輕女的年代,關靜卻意外地得到了關家二老的寵溺。

關家生了四個兒女,三個兒子都在小鎮上安家立戶,唯有關靜嫁給了城裏人,關靜那口子叫宋海德,在市衛生局當個小領導,公務員。

關靜嫁給宋海德好多年了,家裏條件好,自然有些看不上他們這些鄉鎮人,且至少老四媳婦是這樣認為的。

老四媳婦不僅認為關靜看不上她,還覺得關靜脾氣古怪,就像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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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時會發飙,沒理由的,你不知道哪一句話就觸動了她的神經。

老四媳婦想,關靜這樣,很可能與她多年無所出有關系。

關靜生不出孩子,老四媳婦就不相信宋海德對此會一點說法都沒有。

盡管他們人前裝得有多恩愛,但老四媳婦眼尖,一眼就看出他們私下裏不知有多少矛盾。

所以老四媳婦并不怎麽願意去關靜家。

其實老四媳婦也是個愛湊熱鬧的,只是關靜的熱鬧,她可湊不起。

省得到頭來,弄得自己一身洗不掉的腥。

不過形勢所迫,老四媳婦不得已,還是去關靜家走了一趟。

關靜不上班,整天不知在家忙些什麽。

老四媳婦敲門敲了有一會兒,才見關靜來開門,心裏不禁有些不舒服起來。

那關靜眼看快四十歲的人了,可皮膚狀态卻不錯,柳眉吊眼,高鼻梁,嘴唇微微往外翻,因塗了明紅色口紅,顯得唇更為豐潤,乍一看,的确有幾分美貌,但經不住細看。

關靜平素裏也不喜歡老四媳婦,準确來說,她那三個兄弟娶的媳婦,沒有一個能入她眼的,盡是些鄉鎮婦道人家,沒什麽文化,關靜覺得她們粗鄙,向來不願與她們多接觸。

她不知道關老爺子被拖拉車撞了,現下看到老四媳婦出現在她家門外,也不立即請她進來,只用鼻孔看人,說:“敲敲敲,你手不疼啊?我家門上按着門鈴的。”

老四媳婦自然能聽出關靜話語裏對她的幾分看輕,但是沒辦法,一來,她男人關勝在家排行老四,最小,這使得她在關靜面前不好拿長幼壓人。二來,關靜家的經濟的确比她家要好出一大截,她沒什麽底氣。故而,縱使聽出了關靜話裏的輕視意味,老四媳婦也只得忍了下來。

老四媳婦也不跟關靜廢話,直接說道:“爸今兒個不是來給你送米的麽?這米送到了,人還沒來得及到家,在市裏就被車給撞了,現在在醫院躺着呢!”

--

病房裏,關小悅正琢磨着住院費的事。

按理說,關老爺子的住院費、醫藥費等等費用,應該由關家老大、老二、老四這三個兒子平攤。

可來醫院來得急,老大媳婦和老四媳婦都沒有帶錢,只有關鵬帶了錢,要住院費給繳了。

關家老大關軍是個電工,他媳婦在鎮上一家幼兒園當幼師,夫妻倆都本分,想來是不會賴錢。

關家老四關勝是個送貨員,他媳婦專門在家帶兒子,夫妻倆一個滑頭,一個愛貪小便宜,這住院費也不知道會不會出。

關小悅不記得在上輩子,她叔叔嬸嬸有沒有給錢了。

這事發生的時候,她十三歲,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孩子,她爸媽想來是不會告訴她這些事的。

正想着,無意間一瞥,見魏琳芳愁容滿面,關小悅輕輕拉了一下魏琳芳的衣角,小聲詢問道:“媽,你怎麽了?”

魏琳芳正皺着眉頭,小聲對關小悅說道:“你弟弟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這一聲恰巧不巧就落進了關老爺子的耳朵裏,關老爺子擡了擡眼,說:“老二媳婦,你帶小悅先回家吧,老大媳婦,你也可以回去了,你們這麽多人擠在我這病房裏,也沒什麽用。”

關鵬聽了便說道:“爸,我留這兒陪您。”

關老爺子點點頭,又對魏琳芳和老大媳婦說:“你們就先回去吧,鵬子在這兒,你們也不用操心。”

魏玲芳放心不下家裏的關小睿,老大媳婦又是急急忙忙過來的,學校裏假還沒請,現在聽到關老爺子這麽說,又覺得她倆在這裏的确也沒有多大作用,關鵬在不說,一會兒關靜也會趕來,等到了下班時間,關軍和關勝也得來。

總之,是少她們兩個不少,多她們兩個,興許還占了地方。

于是,老大媳婦和魏琳芳兩個也沒要留,各自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關心話,便一起出了醫院。

去停車棚取自信車的時候,恰巧不巧碰上了老四媳婦和關靜。

是關小悅先看到的她們。

關小悅的自行車被堵在了裏面,一時半會兒取不出來,魏琳芳認為關小悅太小,不讓關小悅自己取裏面的自行車。

魏琳芳和老大媳婦各自取完自行車,便幫着順理其他自行車,要把裏面的關小悅的自行車給取出來。

關小悅站在那裏,兩個大人不讓她插手,她就看着她們取車,然後突然覺得脖子疼,便扭了一下,這一扭脖子,就看到醫院大院子門口一輛自行車被騎了進來,騎車的人是她嬸嬸——老四媳婦。

關小悅起初還納悶,怎麽就只看見老四媳婦,沒有看見關靜。

哪知等老四媳婦往停車棚的方向騎得近一點,她才看清,關靜坐在老四媳婦車後頭呢。

關靜雖然不胖,但是個頭高,骨架大,不是個體重輕的人。

關小悅心裏默默慶幸,得虧不是她爸她媽去找的關靜,連老四媳婦此等人物,都沒辦法要騎車帶關靜,換成她爸她媽,載關靜是毫無懸念的事。

她記得,她這厲害姑姑是會騎自行車的。

關小悅小聲喊了喊魏琳芳和老大媳婦,說:“媽,大伯母,嬸嬸和姑姑來了。”說着,她手往老四媳婦和關靜的方向一指,說:“看,在那!”

☆、chapter 08

順着關小悅的指向,魏琳芳和老大媳婦看過去,見老四媳婦帶着關靜騎車進來。

先前在病房裏,魏琳芳、老大媳婦和老四媳婦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是現在在停車棚撞見了,礙于情面,也不好不言語,變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類似于“來了啊?”之類的。

關小悅見老四媳婦拉着一張臉,滿眼的不情願,仔細看不難看出她額上出的一層細汗,關小悅覺得好笑,不自覺彎了彎唇角,但很快又回複到尋常表情。

姑嫂四人幾句寒暄,關靜沒有跟她們三個多說話的意思,對老四媳婦說:“爸住哪個病房?”

老四媳婦雖沒什麽好臉色對他,但還是忍下了脾氣,告訴了病房號,關靜又說:“你先停車,我進去看爸。”

老四媳婦正咬牙,關靜又問:“爸的病房具體怎麽走啊?”

老四媳婦聞言,極想回她一句“呦!你城裏人都不知道醫院病房怎麽走,我鄉下人怎麽知道!”但又怕給關靜落下什麽話柄,便硬生生把這句想說的話給吞進了肚子,給關靜做了詳細的路線解說,比如在幾樓,什麽時候左拐,什麽地方右拐,等等等等。

關靜聽後甩了老四媳婦,自個兒進了醫院,老四媳婦沖她的背影瞪了一眼。

魏琳芳和老大媳婦瞧見這個情狀,也都看出來是關靜給了老四媳婦氣受,但礙于老四媳婦也不是個吃素的人物,更是不方便多言,便簡單道了別要走。

關小悅也沒閑心逸致留在這,正扶着車跟在魏琳芳後面要離開,誰知老四媳婦卻一把拉住了魏琳芳,又一把拉住了老大媳婦,似乎全然忘記了之前在病房裏的不愉快,她臉上的表情在陽光下卻顯得皺巴巴的,抱怨着說道:“你們瞧瞧關靜,都被老爺子老太太寵成什麽德行了!”

她知道老大媳婦和魏琳芳不是會去告狀的人,老大媳婦賢惠就不說了,就是魏琳芳,雖然摳門又嘴快,但是卻沒有存什麽告狀的心。又因為的确在關靜那裏受了委屈,老四媳婦是不吐不快活,非得拉着人訴說訴說。

她心裏實在憋屈,忿忿地對老大媳婦和魏玲芳說道:“關靜也要喊你們一聲大嫂二嫂,可剛才有聽她叫人嗎?沒有!她眼睛長在頭頂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見到你們都這樣,何況是見到我。”

說着,老四媳婦還朝着醫院的方向飛了一記刀眼過去,說:“我喊她一聲大姑子,她卻不當我是弟媳!有讓弟媳騎自行車帶的道路嗎?要帶也是她帶我啊!她又不是不會騎自行車!”

老大媳婦想着趕快回去請假,魏琳芳一心念着獨自在家的關小睿,誰都沒有心思聽老四媳婦唠叨,原以為她也就抱怨那麽一兩句,誰知卻拉着她倆說個沒完,老大媳婦性格溫靜,不說什麽,可魏琳芳卻急得脫口就道:“你心裏不舒服,去找小姑子本人說去,我們還有事呢!”

關小悅站在一邊,聽得起勁,腦袋裏蹦出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時她媽突如其來這麽一句,更是令她想笑。

可聽在她耳朵裏是引人發笑,聽到老四媳婦耳朵裏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見老四媳婦一張臉立馬就挂得更嚴重了,不過她剛在老大媳婦和魏琳芳面前抱怨關靜,眼下不好立即跟魏琳芳挑話鬧,便繼續把矛頭對準關靜,說:“她高高在上,誰都瞧不起的,我鄉下人,哪敢在她城市公主面前說怨言啊!”

她瞧出老大媳婦和魏琳芳都沒意思聽她說話,便又問道:“你們這是要回去?”

因被耽誤了時間,魏琳芳微微有些不樂意,便沒答話,老大媳婦怕尴尬,便道:“老爺子說我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就讓我們先回去。”

老四媳婦說:“那我跟你們一道走吧,左右我呆在這兒也沒什麽用處。”

魏琳芳說:“你還是先上去跟老爺子說一聲的好。”

老四媳婦笑嘻嘻道:“那我現在趕快上去,你們等我一道走。”

魏琳芳臉一拉,老大媳婦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她這一去一回的要浪費多少時間暫且不說,萬一老爺子那裏還需要她,一時不放她走,那按老四媳婦的性格,是絕不會再跑下來一趟通知她們的,病房樓道窗戶口離這裏又遠,在上面喊一聲,她們底下的人聽不到,老四媳婦一定是排使關鵬下來跑一趟。

魏琳芳正要拒絕,等在一邊的關小悅突然說了話,對她媽說道:“困死了,媽,我想快點回去睡覺,我們早點走吧。”

魏琳芳正好拿她的話來說,對老四媳婦說道:“你看孩子都困了,我就不等你了,你也不是不認識路,我先回去了。”

老四媳婦看看關小悅,她不好真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麽,不然顯得她不值得令小輩尊重,雖然心裏并不怎麽願意,但還是點了頭,道:“那好吧。”

說完,她又看向老大媳婦,老大媳婦生怕她要開口留她等她一起,連忙趕在她說話前出了聲,說道:“我學校那邊還有急事。”

老四媳婦說:“什麽急事?你都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了,再耽誤幾分鐘也不打緊。”

老大媳婦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老四媳婦見她不說話,便笑着自作主張做了決定,說:“那就這樣,大嫂等我一起走,我上去跟老爺子說一聲,馬上就下來。”

老大媳婦無語至極,卻又不會說,只能不甘不願地沉默下來,算是答應了。

魏琳芳和關小悅不好多管,自己脫了身便騎車走了,留老大媳婦一個人在停車棚裏等老四媳婦。

路上,魏琳芳對關小悅說:“你大伯母跟你爸一樣老實,盡被老四媳婦占便宜。”

關小悅說:“大伯母是拉不下臉來跟嬸嬸較真。”

魏琳芳說:“就是這麽個理,你大伯母跟你爸還不同,你爸的老實是心眼太實,很有事情不計較。你大伯母的老實是好面子,怕真跟你嬸嬸計較,會傷了她的臉面,讓她尴尬下不了臺。”

過了會兒,魏琳芳又問關小悅:“你爸什麽時候答應給你五塊錢買文具盒了?”

關小悅不好在這個事情上撒謊,只能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騙嬸嬸的。”

魏琳芳皺了眉:“你這孩子怎麽能撒謊。”

關小悅及時認錯:“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魏琳芳本以為關小悅還要跟她辯幾句,之後才會接受她的教導,然而她的教導還沒正式開始,關小悅卻自己認了錯,魏琳芳有些驚訝,關小悅又說道:“我以後一定做個誠實的好孩子!”

魏琳芳不好再說什麽,只道:“知道就好!做人一定要誠實!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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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小睿心裏還記得他姐對他的警告——如果告狀,就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是第一次見到關小悅那種恐吓人的眼神,印象太深,以至于他現在還在琢磨着怎麽自我保護。

以至于當魏琳芳和關小悅到家時,關小睿還把自己關在房間,不肯出來。

魏琳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敲了敲門,說:“小睿,快開門,你一個人在裏面幹嘛呢!”

關小睿不肯開門,說:“我不開!我怕!”

“你怕什麽?”魏琳芳在門外問。

關小悅也敲門,說:“關小睿,你給我開門!我困了!”

魏琳芳也說:“開門讓你姐進去,你姐要睡覺。”

關小睿還是說:“我怕,我不開門。”

魏琳芳問了第二遍:“你怕什麽?”

關小睿聽到了門外的關小悅的聲音,自然不敢說怕姐姐,否則自己就是第二次告狀罪加一等,便道:“我就是怕!”

魏琳芳琢磨着,難不成是碰上了髒東西?

今天早上,關小睿去了他奶奶家,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魏琳芳是聽說過的,在她沒嫁來之前,關鵬家不止這幾個兄弟,還有一個小弟弟,排行老五,十歲時失足掉塘裏給淹死了。

難不成是她那沒見過面的小叔子?

魏琳芳越想越玄乎,彎着腰對關小悅耳語幾句,讓她去找焦大壯的奶奶。

焦大壯的奶奶可神了,據說能送鬼。

鎮上人誰要是碰見了什麽髒東西,都要請焦大壯奶奶出面。

關小悅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是确實有些事情科學無法解釋。

就比如說精神萎靡的人,經焦大壯奶奶為他做一場簡單的法事,竟慢慢恢複了精神氣。

所以關小悅雖然心裏不相信,但言語上卻也不胡亂冒犯。

魏琳芳讓她去找焦大壯奶奶,她就點頭答應,轉身出了屋。

焦大壯奶奶和焦大壯家不住一起,關小悅去找焦大壯奶奶之前,先是敲響了焦大壯家的家門。

有焦大壯在,想來她也更容易請他奶奶過來。

關小悅并不知道關小睿不開門的原因在于她,倒是很積極地去和焦大壯兩人把焦奶奶給請了過來。

關小悅和焦大壯一左一右站在焦奶奶身邊,老人家一進關小悅家門,就說了這麽一句話:“這屋子裏,古怪。”

☆、chapter 09

焦奶奶一進屋,就陰測測地說了句“這屋子古怪”。

關小悅看着焦奶奶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雖不想冒犯了超自然力量,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想要笑。

在她的印象裏,她家可沒發生過什麽古怪事。

她這一輩子,沒碰見過神靈,更沒撞上過鬼怪。

她平平安安地住在這間屋子裏,直到大學畢業。

不過,既然重生這樣的事情都在她身上發生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所以關小悅心裏的笑意只是一晃而過,很快,她便看向焦奶奶問:“焦奶奶,我們家怎麽古怪?”

焦奶奶說:“你爸常年不在家,你弟弟又太小,所以你家風水上陰盛陽衰,陰氣重陽氣弱,就古怪,容易被髒東西鑽空子。”

聽到焦奶奶的聲音,魏琳芳連忙趕了出來,急切道:“焦奶奶,你總算來了,給我家小睿看看吧。”

在關小悅去找焦奶奶的時候,魏琳芳好說歹說,終于讓關小睿開了門。

現在關小睿在關鵬和魏琳芳的房間,焦奶奶一來,魏琳芳就忙着引焦奶奶去找關小睿。

一行人往房間去,房間裏,關小睿正躺在床上,遠遠瞧見站在房門口的關小悅,頗有種“做賊心虛”的感受,縮了縮脖子。

焦奶奶走近一看,關小睿雖臉色紅潤,但是着實有被吓到的樣子。焦奶奶一皺眉,說:“倒了黴了。”

魏琳芳一聽,心裏着急,問:“倒什麽黴了?”

焦奶奶說:“你家小睿啊,被鬼摸了頭。”說着,焦奶奶探身過去,伸手摸了下關小睿的腦門,沒發燒,又扭頭問魏琳芳:“你家有雞蛋沒?”

魏琳芳說:“有有。”

焦奶奶說:“拿一個雞蛋過來。”

魏琳芳支使身後的關小悅去廚房拿個雞蛋過來,關小悅點點頭,轉身出了房間,焦大壯從小就立志要當關小悅的尾巴,自然也跟在她屁股後面往廚房走去。

焦大壯說:“你要是害怕,就去我家住。”

關小悅從碗櫥裏拿了個雞蛋出來,說:“我怕什麽?”

焦大壯說:“髒東西,鬼,吊死鬼。”

關小悅一邊關碗櫥門,一邊說:“你就知道是吊死鬼?我才不怕,任憑它是個什麽鬼,我都不怕。”

她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那些東西?

真要說起來,那些東西還沒她高級呢,她死了,立馬就又重生了,而那些鬼啊怪的,死了就死了,等個百兒八十年都不一定能投到胎。

它們要是能輕易投胎,可就沒有閑情逸致來亂吓唬活人了。

焦大壯說:“你不怕鬼,鬼也不怕你,可是你看不到鬼,鬼卻能看到你。”

聽焦大壯一直鬼啊鬼的,關小悅停下腳步,看了焦大壯一眼,吓唬他道:“它們在邊上走,聽到你談論它們,它們就停下來看你一眼,記住你的樣子,以後就跟着你。”

焦大壯問:“它們是誰?”

關小悅:“……”算了,不跟愣頭胖子一般見識,見焦大壯一臉肥嫩,說話的時候,胖嘟嘟的臉頰一抖一顫的,以一個三十六歲的女人的眼光來看,還蠻可愛的。關小悅輕輕捏了一下焦大壯的臉頰,說:“怪不得你爸媽那麽慣你。”

焦大壯被成功轉移了話題,問:“為什麽?”

關小悅說:“因為你胖。”只要長得不醜,胖小子在大人眼裏,總能跟“萌萌噠”扯上關系,所以小時候長得肥胖會比較得長輩喜歡。

就是在異性同輩眼中,胖子就沒那麽受歡迎了。

關小悅不再跟焦大壯廢話,拿着雞蛋徑直回了房間,把雞蛋交到焦奶奶手上,然後站在邊上等待着即将到來的“驅鬼儀式”。

焦大壯往她旁邊一站,又回到最初的話題,說:“你到我家住吧,我家沒鬼摸頭。”

關小悅沒工夫跟他瞎扯淡,正專心致志地盯着焦奶奶的舉動看,只見焦奶奶一手拿着雞蛋,另一只手輕貼在關小睿腦門上,然後往上順着摸了三下。

摸完腦門後,焦奶奶又把雞蛋放在關小睿腦門上滾了滾。

随後,焦奶奶拿着雞蛋出了房間,魏琳芳跟在後頭,關小悅和焦大壯便也跟着去看。

到了廚房,焦奶奶讓魏琳芳拿了個碗出來,碗裏面放了些白大米。

焦奶奶把雞蛋放在大米裏,然後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打開自來水,把手弄濕後,她把手上的水漬撒在碗裏的雞蛋上。

焦奶奶一邊甩手上的水,一邊神叨叨地喊着話,道:“大壯啊,回來吧,大壯啊,回來吧,外面黑,回來吧,外面冷,回來吧。”

據老人家說,這是“叫魂”,把那些被鬼摸了頭,從而三魂吓丢了的人的魂給叫回來。

但是關小悅對于焦奶奶聲稱外面即黑又冷的做法表示稍稍不解——現在不僅是青天白日,還是八月尾巴上的大白天。

焦奶奶叫完魂,又把雞蛋從碗裏拿了出來,她把雞蛋豎着放在切菜的臺面上,雞蛋沒站穩。

焦奶奶說:“關宏啊,小宏子啊,不要再摸小睿的頭啦。”

關宏是關老爺子關老太太的第五個孩子,早年淹死了。

雞蛋還是沒站穩。

焦奶奶看了魏琳芳一眼,魏琳芳說:“小睿今天就去了她奶奶家,回來就這樣了。”

焦奶奶沒說話,又去“站”雞蛋。

倒騰了幾次都沒能讓雞蛋站起來,焦奶奶便又說:“關宏啊,小宏子啊,不要再摸你侄子的頭啦。”

雞蛋還是沒能站起來。

關小悅看了好一會兒,總不見雞蛋站起來,便有些困乏,不自覺打了個哈欠。

她小聲對旁邊的焦大壯說:“看來不是他摸的關小睿的腦袋。”

焦大壯也壓着聲音回道:“我都說了,是吊死鬼,不是河裏淹死的。”

關小悅逗焦大壯,問他:“你見到了?”

焦大壯說:“見到了,所以我才讓你上我家去住。”

關小悅問:“那吊死鬼長什麽樣子?”

焦大壯說:“舌頭伸出來,特別長!”

關小悅又問:“是男是女,穿什麽衣服?”

焦大壯說:“女的,穿白衣服。”

她倆正說着話,聲音嗡嗡的,那邊焦奶奶說:“吵得關宏都不敢下來了。”

魏琳芳聞言,低聲呵斥了關小悅一句,說:“別說話!”

關小悅無法,只好乖乖閉了嘴,繼續看焦奶奶“做法事”。

焦奶奶還在“站雞蛋”,這次她用了些力氣,拼命要讓雞蛋豎豎直直地站在臺面上。

焦奶奶說:“小宏子,你哥你嫂清明節給你多燒點紙錢。”

剛說完,雞蛋總算站住了。

焦奶奶松了口氣,對魏琳芳說道:“站住了,還真是你關宏小叔子。”

魏琳芳說:“好了?沒事了?”

焦奶奶說:“沒事了,你把碗裏的米從窗戶灑到外面去。”

魏琳芳“哎”了一聲,依言照做了。

完了事,焦奶奶和魏琳芳出了廚房,去房間看關小睿去了。

關小悅沒跟過去,她湊到雞蛋那邊,見底下有稀淡的雞蛋清流了出來,關小悅把雞蛋拿起來一看,見雞蛋底都被焦奶奶磕碎了,裂了縫。

難怪能站得起來,再不站起來,估計雞蛋就要在焦奶奶手下粉身碎骨了。

焦大壯湊過來,問:“小悅,你去不去我家住?”

關小悅說:“你怎麽騙我?”

焦大壯說:“我沒騙你,我真看見吊死鬼了。”

關小悅忍住笑,說:“我知道你看見了,但你怎麽騙我吊死鬼穿的是白衣服?”關小悅一本正經地說道:“男的吊死鬼是穿白衣服,但是你看到的是女吊死鬼,女吊死鬼都穿大紅色的衣服。”

焦大壯實在想不到關小悅竟然對吊死鬼的着裝如此熟悉,他聽得一愣,摸摸後腦勺,說:“我記錯了,那個吊死鬼是穿的紅衣服,跟雞血一樣紅。”

☆、chapter 10

見焦大壯一臉好騙的表情,關小悅憋不住笑出了聲,說:“還看吊死鬼呢,你還是好好吃你的飯吧!”

焦大壯不解,問:“我能吃肉嗎?”

關小悅不再搭理他,心想,她就是把他給拐賣了,怕是焦大壯給她數錢的同時,還要反過來謝謝她的拐賣之恩呢。

關小悅再去她爸媽房間時,焦奶奶已經出來了,魏琳芳謝了焦奶奶一聲,就送焦奶奶出了門。

關小悅說:“媽,廚房的雞蛋碎了,蛋清都流出來了。”

魏琳芳看了關小悅和焦大壯一眼,說:“你跟大壯去看看你弟,我去廚房收拾收拾。”

關小悅點點頭,就帶着焦大壯去了房間。

魏琳芳洗了碗,又把雞蛋給扔進垃圾桶,心裏漸漸有些煩躁起來。

這事一茬兒接着一茬兒,就沒歇過。

還以為這次關鵬回來,家裏的日子能好過些,沒想到老爺子轉眼就摔了。

情況特殊,關鵬先給墊了住院費,老大家倒不用擔心,就是老四家……就算最後能把該老四家出的錢給要回來,怕是也要經一番波折。

幾天後關小悅要去上初中,學校在市裏,離鎮上有一定距離,關小悅需要住校,生活費什麽的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馬上關小悅舅舅舅媽家的孩子要過十歲生日,又是一筆支出。

魏琳芳在心裏嘆了口郁氣,之後去客廳,把中午吃到一半的飯菜碗筷給收拾了,接着就開始忙着做晚飯。

就聽關鵬回來怎麽說了。

關于錢的事,夫妻倆總要合計合計。

這邊魏琳芳在淘米洗菜,那邊房間裏,關小睿見到關小悅進來,連忙把頭往毛巾被裏一縮。

關小悅走去床邊坐下,邊拉關小睿蓋在臉上的毛巾被,邊說:“你就不怕被捂一臉痱子啊?”

關小睿躲在毛巾被底下,說道:“我要睡覺。”

他想盡量跟關小悅保持距離,這樣,他能見到明天早上太陽的幾率就大了很多。

關小悅也不是非要跟關小睿說話,聽他說想睡覺,又因為他剛被“趕了鬼”,便不再打擾關小悅,又領着焦大壯去了廚房。

見魏琳芳在忙活,關小悅說:“媽,我幫你做飯,你去看看關小睿吧。”

焦大壯驚訝道:“小悅,你還會做飯啊?”

魏琳芳笑了笑,說:“你又不會做飯。”

關小悅今天剛跟魏琳芳說學會了騎自行車,已經有些出乎魏琳芳的意料之外了,現在總不能說突然間就學會了做飯,否則魏琳芳要是問起來,她不好作答。

于是,關小悅只能說:“我可以學。”

焦大壯又搶在魏琳芳前頭說了話,說:“我會做飯,我教你。”

魏琳芳微笑着問焦大壯:“大壯,你還會做飯啊?”

焦大壯說:“現在還不會,但是我媽會,跟她學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就會了。”

關小悅剛想說“你以為你多聰明,學一晚上就學會了?”但是轉念一想,焦大壯上輩子就是個廚師,廚藝還真不錯,說不準就有個學烹饪的天分,別沒有把她腦袋裏第一句冒出來的話說出來,轉而對魏琳芳說:“媽,我跟你學做飯吧。”

魏琳芳說:“行啊,等你學會了,下次你爸回來,就可以嘗到女兒做的飯了。”

關小悅記得,上輩子她學會做飯的時候是大二,還是為了讨好當時還是她男友的富二代渣男前夫,距離她爸死已經有好幾年時間了。

她就沒給她爸做過一頓飯,想想也是唏噓。

關小悅心裏拂過一絲難受,同時抱定主意,一定不能再讓關鵬去外地工地上做工。

事實上,關鵬此刻一時半會兒也的确是不能再去工地上。

他得留下家處理老爺子這檔子突發事故。

可他心裏明白,他要是留在家,因為各種大大小小的事,家裏的錢周轉不過來,如果回去工地,興許還能跟工友借幾個錢應應急。

關鵬有些左右為難,從市醫院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到底是去是留。

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魏琳芳正好把最後一道炒菜鏟出鍋。

聽到開門關門的動靜,魏琳芳端着炒菜出來,看到關鵬正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個小塑料袋子。

魏琳芳掀開桌子上的防蚊罩,把炒菜放進去,擡頭問關鵬道:“買的什麽啊?”

關鵬說:“文具盒。”

說話時,關小悅正好從房間出來,關鵬招呼女兒過來,把新買的文具盒交給她,說:“開學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中午在醫院的時候,關鵬聽關小悅說五塊錢買文具盒的事,沒想到是關小悅為了讓老四媳婦當場給老大媳婦盒飯錢,只以為是關小悅想要新文具盒了。

他難得回來一次,既然女兒要想文具盒,他就去買了一個。

對此,關鵬還有些欣慰。

其他小孩子都想要吃的穿的好玩的,她女兒去要文具用品,愛學習,好事。

接過塑料袋子,關小悅掏出來一個粉紅色的雙層文具盒,不禁有些感動,說:“謝謝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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