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賭成真

今天晚上餘笙跟沈寧一起值班。醫院裏難得的安靜,以至于她們都有時間在護士站與護士姐姐們調笑。

“我跟你們說,2035號病房那個病人原來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今天白天人家老婆找到醫院裏來鬧,病房外好多人圍觀,但她倒是一派鎮定的樣子,始終保持微笑,那女人打她,她都沒還手。據說,那個女人是她繼父的女兒。”

“哇,這算是什麽事情,兩姐妹搶一個丈夫啊?”沈寧最喜歡聽這些了,她豎起耳朵來認真地聽。

“那可不是,不過從頭到尾,那男的也沒露過面。就這兩個女人在這兒争得你死我活。”

“男人都賤。”沈寧咬牙切齒地說。

“哎,可憐了那個女人,也沒幾天好活了,據說是腦內壓腫瘤,手術風險大,容易癱瘓。”

“那你說,她這一癱瘓,那男人還會不會要她啊?”

“我覺得不會要。這年頭,家裏有個癱瘓的人就像養了一尊活佛,誰願意伺候啊。”

“自古男人皆薄幸,要是那女人手術真的不成功,就算她命不好,倒黴了。”沈寧悠悠地說。

“現在是當值時間,是誰給你們的權利在這裏議論病人的是非?”身後突然傳來嚴厲的聲音,把她們幾個人吓了一大跳。沈寧轉過頭去看,果然是鄭醫師。他黑着一張臉,卻偏偏還帥得迷死人。

“對不起鄭醫師,我們現在就回值班室。”說完沈寧賠上一個大笑臉,拖着餘笙的胳膊就走了。幾個護士也是灰溜溜地該幹嘛幹嘛去了。

回到值班室的沈寧坐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哎,你說鄭醫師,年輕有為,年紀比我們大不了多少,長得又帥,又多金,為什麽至今單身呢?”剛脫離虎口的她不改八卦本性,在背後談論起了導師。雖然說她是王醫師組裏的,卻沒少收集鄭醫師的情報。

今年剛好三十歲的他在醫學界已經有了超然的地位,師出外科第一刀,是名符其實的外科強手。

餘笙不接她的話,她就自己自說自話。“我覺得一定是跟他的性格有關系。哎,好想看鄭冰山笑,一定很帥。”

“那你去逗他笑啊。”餘笙順口這麽一說。沈寧就當了真。

“好啊。如果我逗他笑了,你要請我吃飯。”她一副鬥志昂揚的樣子,餘笙實在不好潑她的冷水。

Advertisement

餘笙說:“好。”

沈寧是個行動派,說風就是雨的那種女生。她利用許楠平在鄭醫師組裏這個先天的優勢條件成功地打入了敵人的基地。她不但拿到了鄭醫師的電話,每天給他短信轟炸以外,還借着去找許楠平的借口成天在他眼前晃。

有一天,沉默的鄭醫師惱了。那麽沈寧的下場只有兩個,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但她輕啓朱唇,只說了一句話,把我們的鄭大醫師吓得落荒而逃。

“沈寧,你到底想幹什麽。”鄭醫師瞪着這個成天在自己身邊打轉的女孩子,皺着眉說道。

沈寧扁扁嘴,一副委屈的樣子。“我在追你啊。”

時間似乎停滞了幾秒。鄭醫師撇下一句“我還有手術。”就匆匆離去。可沈寧卻沒放過他臉上可疑的紅暈。

這件事讓沈寧津津樂道很久,聽得餘笙耳朵都快出繭了。葛晴川說:“臉紅算什麽,如果你能親到鄭醫師,我就請你到凱悅吃頓鮑參翅肚。”

“好,一言為定。”沈寧一口應下。她心想,這頓飯她可吃定了,就憑鄭醫師那點小單純的心思,肯定逃不過她的五指山。論手術她沒他厲害,可是論手段,她可比他強得多。

沈寧借着請教怎麽寫大病歷,經常出入鄭醫師的辦公室。雖然鄭醫師嫌她煩,但是對于她的問題都耐心地請教。不過她做事做得那麽出格,有些護士已經在私下議論她沒臉皮,上趕着倒貼。

話傳到沈寧耳朵裏,她可就不樂意了。她說醫院裏對鄭醫師有想法的人不只她一個,她們是看不慣她這樣明目張膽,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這邊好友有花邊新聞傳出來了,林醫師和王醫師這兩個革命戰友上門來慰問鄭建時,順便打探他的口風。

“哎呀,我說咱們大外科的冰山終于有人敢下手了,不容易啊不容易。”林清推開鄭建時辦公室的門,風涼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別這麽說,咱們鄭醫師的魅力那是冠絕我院三大主科好嗎?上到八十歲病人,下到八歲黃口小兒,哪一個不被鄭醫師所迷。”王相佑緊接着進來接話頭。

鄭建時看了一眼兩個損友,連臉色都懶得擺一個,低頭繼續看病歷去了。

林清敲了敲他的桌子。“哎哎,我說你将來又不娶手術臺做妻子,你就不能稍稍怠惰一點,出去風花雪月一番,那我和相佑也不至于為你的婚事着急。”

“就是就是,你過得這麽清心寡欲,要不是我倆是你鐵哥們,我也以為你是那啥。”

幾番言語炮彈轟炸,鄭建時終于從病歷堆裏擡起頭來。“我說你倆今天是抽的什麽風?”

“合着當事人你還不知道。”林清看了王相佑一眼,轉過頭對鄭建時說。“外面可都傳得滿城風雨了,你作為當事人怎麽能兩耳不聞窗外事?”

“傳我什麽?”

“別裝了,相佑組裏那個女孩子最近不是對你窮追不舍嗎?怎麽樣,看上人家沒有,看上了我倆就給你牽個線。”

鄭建時起身拿水杯去倒水,繞過他們兩個。“我看你倆是閑的慌。林清,你還有時間管我,先管好你自己。你媽不是三天兩頭催你相親去嗎?”

“你懂什麽,我這叫人不風流枉少年。”

“合着就許你風流,就要把我往婚姻地墳墓裏推。”

“咳,我說你倆說話咋越說越不對勁兒呢,這有個在墳墓裏住着的人呢,說話注意點。”作為三人裏唯一有家室的人,王相佑出聲為自己找點面子。

“啧,你就得了吧。嫂子一句話你就乖得孫子似的。對,就像我媽養的那金毛一樣。”林清撇撇嘴,一臉嫌棄地說。

“嘿,你小子越說還越帶勁兒了。”王相佑一躍從背後用手臂箍住林清的脖頸,林清順勢彎了腰,兩人較上勁了。

鄭建時拍了拍桌子。“我這是辦公室,你倆要較量出去較量去,別跟這兒礙我的眼。”

王相佑松了手就把林清往外拖。林清被拖走還不忘說一句:“晚上老王請吃飯,你可別忘了。”

“我什麽時候說請吃飯了。”王相佑咆哮一聲。

兩人笑笑鬧鬧的聲音漸漸遠去,鄭建時搖了搖頭表示無奈。這兩個活寶從大學打鬧到現在,沒個正型的。

他坐在辦公椅上,把後背窩在靠背裏,雙手捧着茶杯,眼睛看着桌上那一缸銅錢草。沈寧說他辦公室裏缺少生氣,就買了銅錢草給他,還囑咐他兩天換一次水,好好照顧它們。

陽光打在玻璃缸表面,被折射了出去,形成一塊很亮的光斑,在水面和玻璃缸交界的表面,細碎的光像金子一樣閃爍跳躍。那些綠色的小圓片稀稀疏疏地分布,根須卻錯綜夾雜難分難舍。

線條冷硬,色調清冷的辦公室好像真因為這一缸小小的綠植有了一點生氣。鄭建時唇角上揚,微微一笑,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下午有臺手術由他主刀,實習生可以去觀摩。視野好的位置有限,他們提前到場搶位置,但過程中也不免被人擠到後面去。手術長達四個小時,又是難得一見的大手術,大家都争先恐後,唯恐自己看漏了哪一步。

手術風險也很大,大家都有相當的心理壓力。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擠什麽擠?”鄭建時被她們鬧得有點心煩,就說了他們一句。正在焦躁的他們就停下來,然後沈寧就被擠趴下來了,手指還被人踩了一腳。她吃痛地叫了一聲。

“出去。”鄭建時低聲吼。

沈寧一時覺得委屈就跑了出去。擦汗的護士擦去了鄭建時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手術結束以後,他去護士站問有沒有人見過沈寧,大家都說沒見過。他心思一轉就乘了電梯上天臺。

果然在天臺上看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慢慢走過去說:“作為一個實習醫生,這麽點小委屈都受不了,趁早回家算了。”

聽到聲音,沈寧回頭過去看他,憤憤地咬唇。“要你管。”

她雙眼發紅,鼻音厚重,顯然是哭過了。鄭建時心裏有一絲難以言明的情緒,他一低頭看見她的手,中指和無名指的關節都腫起來了。

他一把抓過她的手帶着她往樓下走,沈寧一邊走一邊掙紮。“放開我,你要幹什麽。”

“手是外科醫生的命,如果你還想成為一名外科醫生,還想以後有機會拿起手術刀,就趕緊下去給我包紮。”

沈寧閉了嘴,安靜地跟随他下去。她以為他會随便找個護士替她包紮,結果他卻把她拉到辦公室,親自替她包紮。

看他低頭細心替自己冰敷消腫纏繃帶,沈寧決定原諒他剛才在手術室裏吼她的行為。她眼神一轉,看到辦公桌上被養得很好的銅錢草,微微一笑。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好了,可以走了。”鄭建時替她包紮好就下逐客令。

“恩,謝謝鄭醫師。”沈寧起身恭敬地道謝。

“這兩天不要沾涼水,我會告訴你們王醫師盡量給你排輕松一點的夜班。”

“好。”

出了鄭建時辦公室的門,沈寧把身子靠在門上,用一只手捂住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她心裏的那只小兔子仿佛要跳出來一樣。

她一路笑着回宿舍,到樓下的時候還大聲地跟宿管老師打招呼,把宿管老師吓一跳。她回到宿舍心情好得不得了,一進門就唱歌,還拉着餘笙跳起舞來。

葛晴川邊吃水果邊問:“她這是中什麽邪了。”

許楠平搖頭表示不知道。等沈寧平靜下來以後,她坐在沙發上,開始癡癡地笑。三個人就這麽看着她癡癡地笑了一下午。

最後她們三個得出一個結論。“完了,這回是真撞邪了,趕緊去廟裏給她求個符驅驅邪。”

難得沒有夜班的日子,餘笙打開電腦上網。她一登錄Q/Q就看見饅頭給她發來消息。她在一個海濱小城開了一間客棧,裝修很文藝,布置很溫馨,還附上她和她家庭成員的美照,一個人,一只貓,一只狗,溫暖的一家三口。

她說:“阿笙,這裏這麽好,我好想在這裏住一輩子。”

她說:“阿笙,這麽好的陽光,這麽好的風,這麽好的海水,這麽好的季節,好希望和你一起來感受。”

她說:“阿笙,二寶(她養的貓)懷/孕了,雖然不知道爸爸是誰,不過我很開心,我家又添新成員了。”

她說:“阿笙,原來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就是這個樣子的。”

最新的消息是一張照片,照片裏她穿着大碎花長裙,帶一頂夏威夷草帽,脖頸上挂着鮮花,眉眼溫柔,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餘笙合上電腦,并沒有回複。這樣好的生活,她想不到有什麽文字可以去描述。

隔天一早,餘笙上班,她剛查完房就有個護士來找她,說是有人在護士站等她。她還在想是誰。

“師兄?”看見來人的時候她很驚訝。“你怎麽會在這裏。”

陳瑾南微笑,他第一次看餘笙穿白大褂的樣子。她身材清瘦修長,眉眼清晰,穿上白大褂以後有一種特殊的韻味美,很漂亮。

“我辦點事路過附近,想起你在這裏,就來看看你。”

“喔,這樣。我剛查完房,要去吃早飯,你吃過了嗎?”

陳瑾南搖頭。“我還有事,一會兒就走。”

“好吧,那我送送你。”

餘笙送陳瑾南到電梯口,電梯到的時候,陳瑾南忽然抱住餘笙,過了一會兒才松開。

他說:“太瘦了,抱起來都是骨頭,多吃點,長點肉。”

餘笙呆呆地站着,這是陳先生第二次忽然襲/擊她。她這副呆萌的樣子很可愛,看得陳先生內心溫柔都軟化成一灘水。他傾身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這一系列的動作做下來,再看不出陳先生心思的就是瞎子。其實餘笙一早就知道,只是她還沒有放下過去。那個曾經占據了她滿滿一個青春的人,還在她心裏。她不能接受陳瑾南,這樣對他不公平。

在餘笙思考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河北礦場發生一次滅絕性的災難。礦山坍塌,數以百計的民工被活埋地下。當地醫院人手緊缺,于是向周邊醫院求助。醫院決定由鄭建時和程翔帶領着所有的實習醫生到礦場去進行實地救援,這是一次非常好的學習機會。

當天下午,當他們抵達現場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被震驚了。穿着消防服的搜救隊員利用各種儀器探測地下生命的位置,被圍起來的礦場外面有很多家屬神情哀痛,漆黑的雙眼裏看不到希望。整個坍塌的礦場就剩下一片瓦礫廢墟和表面的一個大坑。周圍有很多活動板房,住着被救出來的礦工,他們都只進行了簡單的包紮清洗,在等待救援醫院的到來。

“快,病人的生命在等着我們去挽救,我們沒有時間震撼。”鄭建時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