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友好騎士和高冷公主

“去看看,人來了沒有?”

廚房裏一派熱鬧,劉芳丹正忙着砂鍋裏的湯,把正在切小蔥的景簌趕了出去,“別讓人等着了。”

應了聲,景簌到旁邊去洗手,從冰箱裏拿出半個西瓜擱到一旁————知道劉芳丹胃不好,不能吃太生冷的東西。

抽了一張紙,景簌擦着指尖,下六樓走到大門口。估摸着時間還早,到一樓的莊家,和兩位老人寒暄了一會,才到公路邊去等候。

已近日落,薄薄雲層快托不住一輪紅日,昭示着黑夜的到來。

她安靜等了一會,終于聽到動靜,于是起身走過去。

盛濯然下了飛機後,坐了三個小時的客車、外加半個小時的出租,精神極度不佳。在他即将暴走之際,于幾顆行道樹下看見一個瘦高個女孩,慢吞吞走近,直到兩人間隔不過一米。

她停下,看了盛濯然片刻。

他一身黑色衣褲,個子很高,右手拖着白色行李箱。此刻表情不太友好,眉毛緊緊簇擁到一塊,嘴唇抿起,弧度向下。

“那個,你來的正好,剛好可以吃飯了。”

她開口,假裝略過這位少爺臉上顯而易見的不爽,想轉身為他帶路。

盛濯然卻叫住她,“景簌?”

口吻平淡無起伏,說是打招呼實在也太生硬了些。

因此她不得不扭過頭。猶豫片刻,挑挑眉叫他的名字,當做禮尚往來,“盛濯然,你好。”

她的語氣平和許多,不帶任何遲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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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下一秒就會脫口而出“林滿鎮歡迎你,希望你能在這裏度過愉快的一段時光”般正式凝重。

完成寒暄,景簌抿住唇,用力拉開樓下的單元門往上走。

盛濯然跟着她,長長一段上樓的路,讓他有些吃力,左手也順勢搭到把手上,才勉強把行李箱提到頂樓的門口。

景簌突然轉身,看見少年額上的汗和蹙起的眉。

她突然想到盛景在電話裏的話,“你要幫我好好看住他,他那個身子,被煙酒和壞習慣糟蹋得差不多了。”

但盛景即使說着這些關切的話,語氣也不見得比“公司今天又簽了個新合同”波動許多。

每次只想盡早結束通話,景簌自然留意不住什麽細節。

進門後,盛濯然打量此刻身在的房子,雖然總體面積不大,卻還是躍層的戶型。

景簌領着他往飯廳走。聽到行李箱咕嚕轉動的聲音,劉芳丹立刻端着一個砂鍋笑盈盈從廚房出來,“小盛來了,坐吧,馬上能吃飯了。”

一位普通的家庭婦女,過分豐腴的身材,全身衣服上的顏色加起來能超過五個。

他對上中年女人過分逢迎的笑臉,不痛不癢地移開了視線。随手将行李箱往牆角一推,箱子就咕嚕咕嚕滑了過去,最終撞到某處停了下來。

景簌站在餐桌一角,拿了把小刀,在切已經不太涼的西瓜。

無事可幹,盛濯然大大咧咧坐下,霸占了最舒服的位置,拿出手機玩了起來。并不顧忌什麽,懶散翹起了腿。

一局過半,飯菜齊齊上桌。景簌将西瓜放在盤子裏,擱在一旁,就去廚房拿木筷。

自廚房出來後,她坐到盛濯然對面,分了一雙放在他面前的瓷碗上。

年輕女孩的手很白,明晰凸出幾根青筋。盛濯視線沒偏離屏幕半分,直到隊友開始浪起來,瞬間送了兩個人頭。

“操……”

罵了一句,盛濯然幹脆退了這一局,擡眼正對上景簌的視線。

交彙三秒,各自移開。

劉芳丹坐在主位上,嘗了下菜的鹹淡,就開始殷勤給盛濯然夾菜,“小盛,多吃點,這都是我們自家在後面種的菜養的雞,絕對健康。”

他看着劉芳丹用過的筷子伸到自己碗裏,不多言,突兀站了起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出一道刺耳的聲音,“哪有空碗?”

劉芳丹疑惑看着他,剛想說話。

盛濯然不耐,俨然不想和她繼續交流。直勾勾盯着景簌這個同齡人,想着這人至少看上去能溝通一些,強壓着火氣,“哪有空碗?”

她猜出點什麽,起身走到他身邊,擦肩的瞬間低聲開口安撫,“我給你拿,你先坐。”

盛濯然沒動,懶洋洋站在那,居高臨下看了一桌的菜,五菜一湯,很豐盛。

可他吃來也就這樣,在靖城閑散慣了,吃和用都比着最好的刻度,難免會覺得劉芳丹精心準備的東西不過爾爾。

更何況,他讨厭與人過度親密接觸。

哪怕是盛景,尤其是盛景。

用清水沖過幾遍小碗,景簌才遞給盛濯然。再坐下後,她輕聲開口,“媽,自己吃就行了。”

盛濯然看了她一眼,嗤地笑了聲。有點明白盛景把他扔到這的意思了————找了個心細的人,就是膽子看上去不怎麽大。

這才開始慢慢吃飯,十幾分鐘過去,盛濯然只挑自己喜歡的菜吃了兩三口,還是劉芳丹沒有扒拉過的那幾道菜。整碗白米飯倒是一點不剩。

整天的舟車勞頓讓他挑食不起來,嘗不出所謂的鄉村風土原滋原味,只想快點休息。

覺得肚子有幾分飽脹,他放下筷子,起身去拿行李箱,“房間在哪?”

一直留心着盛濯然吃了多少的劉芳丹愣了下,才推了推景簌,“去,帶小盛上去。”

絲毫不顧因為細嚼慢咽,還沒吃下去多少東西的景簌。

她咽下山藥,放了筷子,“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飯廳,路過劉芳丹的卧室,盛濯然不做聲,只是跟着景簌朝上走。

視線一點點落在景簌的腿上,南方姑娘膚白,而她個子又高挑,随着走路的動作,穿着短褲的腿,線條因為起伏而緊致。

他大刺刺打量着,直到景簌停下。

二樓有一小塊陽臺,就兩間房,左邊略小,右邊大一些。陽臺牆壁上挂着太陽能熱水器,往左眺望能看到一大片綿延無際的山,被蔥蔥森林覆蓋。

對面是一所小得可憐的學校。

這裏已經算是林滿鎮的最東處,所以才費了許久時間到達,和靖城完全不同的風景———他即将要呆三個月的地方。

“那是你的卧室,左邊是浴室,暫時給你用,我們下面還有一個。”

從鼻子裏出了聲氣,當做回答。盛濯然絲毫不覺得人家單獨為了他辟出兩間房專用是什麽可稱道的事,直接邁進卧室。

景簌也不久留,立刻匆匆下去了———她還要洗碗。

晚上九點的時候,盛濯然接到林一鹿的電話,接起的瞬間,那端的音樂聲幾乎沖破他耳膜。

“放。”

他躺在床上,懶懶開口。

“喲,盛爺,我們是來慰問你的,怎麽樣啊?”

看樣子開了免提,林一鹿這句話說完,一群人的笑聲清晰傳來,不乏看熱鬧的狹促。

盛濯然不覺皺眉,這群見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孫子。

“滾。”

“不過你見到那個女生了嗎?”

林一鹿擺擺手,讓那群人自己瘋去。關了免提幾個大步到走廊上,讓盛濯然能清楚聽到他的話。

“見到了。”

他想到上樓時那一段路,不自覺舔了舔牙根。

“怎麽樣?”

“就那樣。”

林一鹿自動理解成了不感興趣的意思,“不對啊,能被你哥放在錢包兩年的人,怎麽會‘就那樣’呢?”

摸出一支煙,盛濯然點燃,深深吸了口,才開始回想景簌的臉。

印象淡淡的,讓他描述也沒法。

他吐着煙圈,“你感興趣,你自己親自來看。”

“別,算了,江城那個地方我才不想去,還別說只是個小鎮了,跟流放一樣。辛苦了啊,盛爺。”

說完,林一鹿又開始不正經地笑。他平生這點智商,可能就長在落井下石這一塊上了。

盛濯然咬着煙,含含糊糊罵他,“滾犢子……沒事就給我挂了。”

“別,你在那裏有消遣嗎?現在肯定整個小鎮安靜得跟什麽一樣了,哥們不是陪着你嗎?”

“不需要。”

吐出三個字,盛濯然利落挂掉電話。視線落在地上大開的行李箱上,他還沒來得及收拾。

屋子比他想象好得多,幹淨,簡單,甚至還有個空調。

盛濯然跳下床,摁滅了煙,開始收拾東西。

日用品和衣裳只占了百分之五十,另一半是他帶來的電腦和平時抽慣了的特供煙。

将電腦拿出來,放在長條桌上,很快弄好一切,接上電源。又将那幾條煙扔到抽屜裏,随手就能拉開。

行李箱瞬間空了,他合上,扔到牆角。

蹲了一會再起身,頭腦空白又昏沉,盛濯然扶着桌,打開了空調,選了18度,随即躺回去開始發呆。

有人敲門,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聽到。盛濯然撸了下袖子,不太情願地去開門。

平時他在家裏,從沙發挪到床邊,都懶得邁開一雙腿。現在卻有點人在屋檐下的感覺。

景簌端着一個小盤子,有三塊切好的西瓜,上面插着牙簽,“給你的。”

察覺到絲絲冷氣從門縫裏洩出,饒是站在門口,也不禁為之一顫。

更不提呆在房裏的人。

景簌看着盛濯然,他靠在門上,不說話。只覺得景簌不僅之前像個合格的導游,此刻更是滿分酒店服務員。

客觀來說,盛濯然是正經北方人,比她高了一個頭不止,只是站着沒個正形,毫無威脅的模樣。

覺得不行,景簌伸出左手,将他虛虛一推,就真的把人弄進去了。自己也跟着擠了進去。

滿屋子的冷氣将她裹住,她不自覺抖了下,擡眼去看空調上顯示的溫度。

身後盛濯然慢慢走近,沉默看着她将西瓜放在桌上,伸手去拿遙控器,調高了6度。

“你幹什麽?”

他聲音驀地響起,有些沉,蘊着不滿。

雖然聽出,景簌還是平靜開口,“18度太低了。”

盛濯然看着她,終于能在白熾燈下打量面前女孩,想收回剛才對林一鹿說的評價景簌的那三個字。

額頭光淨,只是有些許碎發,光線毫無阻礙在她眼部周圍投射出睫毛的弧度,唇的右側有顆小痘痘,泛着紅。

也并不是全無可取之處。

只是……

她頭發細軟,帶着點褪色一般的黃色。

“你染發?”

景簌:…………

怎麽突然跳躍到這一茬了。

不過,不計較終歸是好事。她有些怕自己不能和盛濯然好好相處,盛景在做出決定前就給她說過很多次,自己的弟弟脾氣不好。

和自己一直就不親近。

“沒染過。”

她擡頭,迎着盛濯然黑漆漆的眼,“只是因為營養不好而已……”

他沒接話,似乎就真的只是随口一問,俯下身朝她靠近,景簌吓了一跳,手裏的東西就徑直被搶走。

兩人的距離仍然保持在半米左右。

“你可以走了。”

盛濯然坐在床尾,伸手對着空調,又将溫度一點點降下去。

景簌:………………

她覺得自己再念一次,挺像唐僧的,就真的招人讨厭了。況且盛濯然這種少爺不見得願意聽她說這些廢話。

不然盛景早就能管住他了。

但唇角還是不受控溜出了一個字,有些遲疑和綿軟,“這……”

“你在以什麽身份管我?”

“嫂子嗎?”

盛濯然雙手撐在身側,擡眼看她,臉色有些冷。

垂着頭,景簌覺得這兩句話裏要反駁的地方太多,一時無話。

就這幾秒的沉默,盛濯然心裏就自以為地有了定論,“那我哥還真是放心,也不怕我……”

……怕什麽?

景簌搖了搖頭,覺得第一天就這樣水深火熱對峙不是什麽好事。掃了盛濯然一眼,他低頭又開了局手機游戲,明顯不打算再繼續和她說些什麽。

退了出去,拉上門。

二樓的狹小之地上,劉芳丹稀稀疏疏種了三盆栀子,開了幾個花骨朵,也隐約有了香氣。

她靠在圍欄上,仰頭看星空。

電話乍起,景簌摸出來後,定定看了幾秒,才慢吞吞接起來,“喂,盛總。”

“他到了嗎?”

“到了。”

“今天怎麽樣?”

“還行。”

本以為盛濯然會連溝通的機會不給,至少還能順利對話,景簌很滿足。

至于她從盛景口中聽說到的,那個無禮妄為脾氣極差的“盛濯然”,還沒有機會見識到。目前不過就是任性了些,嘴毒了些而已。

她真心覺得在尚能包容的範圍內,家裏已經有了一個妹妹,再添一個也沒多大影響。

況且,這人還是盛景的弟弟。就是這個身份,讓劉芳丹恨不得将盛濯然當菩薩供起來。

閑聊了幾句,盛景挂了電話。

景簌吹了一會夜風,蚊子漸漸就聚了來,身後那間屋始終光亮不熄,她最後看了眼,走下去。

回到房間,她拿着睡衣和浴巾,往樓下那間小浴室走去。

劉芳丹剛好出來,穿着一件大紅睡裙,上頭密密麻麻繡着幾朵金色牡丹,在燈下閃着莫名晃眼的光澤。

“怎麽樣?”

她叫住景簌,問。

“還行。”

景簌将剛才對盛景的說辭又原封不動搬出來,神色很淡。劉芳丹有些不高興,擺出慣用對她的厲色口吻,“對貴客怎麽能不上點心?那可是盛總的弟弟。”

看着劉芳丹,景簌勉強提起幾分精神解釋,“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你沒看出來嗎?他不喜歡和人太多接觸。”

仔細回憶了下細節,劉芳丹一時無話。

景簌剛想越過她往裏走,耳邊又傳來囑咐,“反正你對人家上點心,盛總幫了咱們家這麽多,照顧下人家弟弟怎麽了。”

是,不怎麽。

景簌沒說話,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寫完了 全部放存稿箱

第一天雙更 然後每晚8點定時大寶天天見

好久沒上晉江了 差點找不到在哪更新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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