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善良騎士和戲弄公主

淩晨一點半,景簌迷迷糊糊有了點困意。

電話乍起。

“喂。”

她下意識,眯着眼模模糊糊按了通話鍵。

“人呢?”

“……馬上。”

下樓,鐵門果然緊緊關着,盛濯然左手拎着什麽東西,背對着她,面前是空曠的道路。

景簌推開一個縫隙,小聲叫他。

轉過身,盛濯然看見鐵門後探出一個腦袋,朝他招招手,跟做賊一般,他皺起眉,慢慢走過去。

景簌提醒他,“你走前頭,輕一點。”

這房子買下來的時候,景簌剛出生,在當時的林滿鎮算是豪宅,只是這麽多年下來,也成了被時光抛棄的老人,斑駁已朽。

隔音也不太好。

景簌在父親去世的那個暑假,家裏沒人管她,甚至被一度昏了頭的劉芳丹趕出去。是一樓的莊家爺爺奶奶好心收留了她三個月,因此在朝夕相伴的過程中知道他們的情況。

老人神經衰弱,睡眠不好。

盛濯然看她一眼,手機電筒的光微弱,走到景簌前頭。她微彎腰小心合上鐵門,才轉過身,提着腳尖上樓梯。

一前一後,直到到了六樓門口,盛濯然才開口刺她,“你屬老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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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搭話,現在是沒瞌睡了。

打開門,景簌想回房,被盛濯然揪住,她睡衣的裙擺被牽出一道危險的弧度,不得不轉身伸手往下摁,“你幹什麽?”

這人是打游戲嗨了麽。

低頭脫鞋,盛濯然把左手的東西遞給她,很自然地吩咐,“去樓上。”

景簌抱住,腹部感受到一冷一熱的不明物貼合上去。

“這是什麽?”

“燒烤和啤酒。”

“……”

這才來幾天,就把林滿的路摸熟了,也許生存能力比她想得要強。景簌搖了搖頭,“我不想吃。”

盛濯然曲解了她的意思,“你媽在家?”

“……”

猛然提到劉芳丹,景簌又想起她奶奶的那個電話,眼神恍惚了起來,本來消化無幾的負面情緒又咕嚕冒上心頭。

都怪這個晚歸還振振有詞的人。

吐出一口氣,景簌默不作聲轉了方向朝樓上走,盛濯然摸了摸下巴,大步跟在她身後,“我要先洗澡。”

每次從網吧回來,無一例外,滿身煙味,實在難聞。

景簌自覺去般來小桌和板凳,先行坐好,等待盛濯然出來的間隙中,将頭埋在膝蓋間隙發呆。

再過一周,就是……

她父親的忌日。

每年的這個時候,景簌都難免會回想起以前的時光,即使過去沒多久,她卻總覺得遙遠。

記憶中那些和樂融融的畫面,到底是真還是假。

為什麽,在她的父親離去後,會崩塌得如此徹底,一絲緩沖的機會也沒有,直接将她帶入深深的苦痛中。

看上去平和的日子,才最是難熬。

啪嗒踩着拖鞋出來,盛濯然一邊套着T恤,不客氣地用腳踢了自己面前的板凳一下,聲響瞬間驚醒了景簌。

她轉頭,眸子裏還殘留着一些難過。

盛濯然坐下,“怎麽不吃?”

景簌默默從袋子裏拿出盒子,擺好,又将啤酒遞給盛濯然,她做什麽事都好像格外認真,包括被欺負着的時候。

拉開拉壞,盛濯然惬意喝了一口,伸長的腿不小心撞上了景簌的小腿肚。

在她往後挪拉開距離之前,盛濯然就條件反射迅速收腿,但高估了桌板的高度,膝蓋狠撞上去。

打開的啤酒都濺了幾滴到桌上。

“……”

“你沒事吧?”

他兩側太陽穴都在跳,壓着眉梢搖了下頭。

兩人頭頂開着壁燈,耳邊只有遠處林場吹來的風聲,景簌又開始恍然,低頭用筷子扒拉着烤茄子上的蔥花,一顆顆拈到自己碗中。

“擺盤呢?”

盛濯然撐着頭觑她,自己卻也沒吃,只是在灌冰啤酒。

“你……”

“胃……”

沒出口的話被盛濯然瞪了回去,景簌抓了串烤雞翅,打算堵住自己的嘴,不然只會控制不住想提醒盛濯然,他那搖搖欲墜的胃經不起這樣的摧殘。

在盛濯然捏扁了五個空瓶後,景簌終于出手了,把剩下三瓶全部攏到了自己面前,望着他,“別喝了。”

目的達到。

盛濯然偏了偏頭,朝她挑挑眉。

在縣城酒吧的那個晚上,他意外看出了景簌能喝一點,只是這一點到底能延伸到哪個地步,并不清楚。

以前他并沒有做過還要女生幫着清理餘下的酒瓶這種事,也不會做。

每次出去都是一大群人,聲色犬馬,不自覺就被帶偏,在一時的酒精作祟和喧嚣起哄中做出點撐面子的傻事。

只是景簌每次認真幫他收拾攤子的時候,就讓盛濯然想給她找點事做,欣賞下她明明不想卻又認真的眉眼。

景簌開了一瓶,攥在手心裏冰涼沁人,她很少喝生冷的東西,皺着眉艱難吞下去。

只怕這個月大姨媽造訪的時候會很不好過。

那眉心隐隐跳動的弧度,讓盛濯然甚是愉悅,看着景簌幫他收拾完最後的三瓶,一鼓作氣的喝完,也嘩啦啦捏癟了。

她似乎完成了強加來的任務,看了看手機,“該睡了。”

盛濯然靠在小得可憐的椅子上,“我要乘會涼。”

将所有瓶瓶罐罐和盒子收撿到一起,景簌又将桌面擦幹淨,提着大包小包下去了,留盛濯然一人翹着腿看着星子兩三的夜空。

江城的天空是真的清澈。

即使夜晚,顏色也更偏深藍,點綴着些許星星,怡人的模樣讓他也能像文雅人賞一賞這難得的夜色。

周五下午,小學放假,劉芳丹提着換洗衣裳和日用品回了家。

景簌正在做晚飯,三個人的面條,在鍋中纏綿翻滾在一塊,青菜洗幹淨了整齊躺在菜板上,她聽到門響,擦了擦手,走出廚房。

“媽媽。”

她叫住了劉芳丹,背靠着廚房的玻璃門,“奶奶……昨天打了電話來。”

眉眼中本來有幾分倦色,劉芳丹整個人略微顯出頹态,卻在聽到景簌低低的一句話後,瞬間挺直了脊背,“她說什麽了?”

話語裏有些隐忍的不快。

“下周要來……”

“叫景夏也一起。”

劉芳丹眉毛糾成了一塊,臉色如同拉開了一塊新的幕布,惱怒也有,不屑也有,複雜地摻和在五官之間,呈現出最直接的狀态。

對着抿唇的景簌,那狀态更盛幾分,“下周,你不要呆在家裏了,你也知道的,到時候一家人都不痛快。”

景簌垂着的手拉住了短褲的卷邊,點了點頭,轉身重新進了廚房。

她下青菜,燙了幾秒,把劉芳丹的面先端到了桌上,又盛好自己的,最後才弄盛濯然的配料。他向來挑剔,在午睡前特意告訴了景簌吃面的禁忌,不要蔥蒜,湯水适中。

做好之後,景簌将面端上去,放在陽臺的小桌上,才去敲盛濯然的門。

他顯然剛睡醒,晝夜颠倒的不良影響在眉眼間清晰凸顯,景簌指了指晚飯,又慢慢下了樓。

吃過晚飯,盛濯然又出門了。

被歡歡喜喜出門跳廣場舞的劉芳丹逮住,跟着他一起下樓,一路走一路發問,“小盛這是去哪啊?”

“網吧。”

盛濯然點了一支煙,慢吞吞地在後面。

劉芳丹也放慢了步伐,“這幾天在家裏住着還好嗎?”

“嗯。”

他似乎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吐出的眼圈上,僅用一個字敷衍。

“景簌要是有沒照顧好你的地方,記得給阿姨講啊,阿姨會好好教育她的。”

盛濯然這才看向劉芳丹,不帶任何情感笑了笑,“我比她大一歲,你知道麽?”

照顧這詞,聽上去是在侮辱他。

雖然确實盛濯然目前是個十足的米蟲,但經由劉芳丹說出來,心裏就堆積起莫名的不滿和不快。

不明白盛濯然話語表達的深意,劉芳丹還是點點頭,語氣殷切“就是怕她疏忽了……”

無意再接話,盛濯然徑直加快了速度,甩開了劉芳丹。

走過兩條街,是盛濯然找到的鎮上最好的網咖。

他輕車熟路鑽入001號包廂,打開游戲。昨晚認識的同齡人在半個小時後也陸陸續續來,盛濯然又隐約找到一些在靖城時候的感覺,胡鬧肆意,大聲說笑。

只是這裏人少了些,環境差了些。

不妨礙他的心情舒暢,畢竟天高皇帝遠,名義上的流放反而成了個人的自在空間。

玩到九點。

那幾人提議,開賭局。

輸了的人請吃飯。

昨晚即使是贏家也闊綽出手包了夜宵的盛濯然笑而不語,咬着煙低頭玩手機。

幾番商讨後,定了下來———三局兩勝。

盛濯然都無所謂,反正都是享樂的形式,他的身家決定了自己不會在意輸贏。無意顯得同一隊在耳麥裏瞎嚷嚷的男生格外聒噪,加上對面有個難纏的對手,步步緊逼,他的表情一寸寸冷下去,抿着唇沒說話。

偏偏配合不好的時候,往往會更加不順。

第一局就這樣結束。

盛濯然摘了耳機,往桌面上擲去,聲音不重,卻也不平和,他在屏幕上敲了幾個字,出了包間。

網咖裏太悶,盛濯然透了會氣才回去,面色好了一些。

第二局勉勉強強,打得不太順利,他心裏又生出了一些燥,在指揮的時候口吻不善。年輕人總是受不住刺,同隊的人跟着吵起來,盛濯然眼看要收尾了,深吸一口氣,摘了耳麥兀自按自己想法繼續打。

居然也磕磕絆絆贏了。

他瞥了眼屏幕,聊天框刷的非常快,大概都是些語氣不太好的話。

盛濯然拿起手機,恰好屏幕亮了起來。

是景簌的電話。

“怎麽?”

她言簡意赅,“你哥電話找你。”

“沒空。”

盛濯然皺眉,正打算挂電話,聽到景簌問了一句,“你在哪。”

急切慌張,似乎猜到了他要做什麽。

他瞥見屏幕上的消息,“你猜?”

“……”

景簌還是聽到了嘟嘟嘟的挂斷音,無奈地抄起小包和鑰匙,下樓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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