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單道士

淄川縣有一道士姓單,自稱獨門獨戶,沒有門派,只是自小跟着父親學了幾天道術。後父親早逝,他就自個穿上身道袍,開始四處行走。單道士精通變戲法,常上大戶人家為官宦子弟表演法術,以此為生收些賞銀度日,卻往往當天就把錢都花光了,日子過得十分潇灑。

單道士與那洛川溺鬼王六郎是同鄉。自見到那王六郎由溺鬼身份受到上界仙人賞識,竟搖身一變成了個土地神,單道士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他自認也是修道之人,未曾作惡,為何一直碌碌無為,漸漸對變戲法也沒了興致。

這日淄川縣官宦人家的子弟,韓公子,又找單道士上門表演法術。單道士有心拒絕,又怕得罪了老主顧,只好上門去。

不想韓公子往日見單道士表演隐身術,他便十分眼饞。今日單道士一上門,他就纏着單道士,再三懇求單道士将隐身術教給他。

單道士雖不認為自己是道門正派,但也不敢将法術輕易教授給凡人,只怕擾亂了人間的五道倫常。面對懇切的韓公子,單道士搖了搖頭,還是選擇了拒絕。

韓公子見他如此冥頑不靈,便認為他往日裏都是在騙吃騙喝,不由暗恨在心。于是他心生一計,将單道士騙到了灑滿細灰的麥場。他以為單道士就是擅長隐身術,但只要人走過必定會留下痕跡,到時他再命人按着腳印的地方鞭打,也好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這麥場上果然出現了灰腳印,韓公子命仆人手持牛鞭抽打。那腳印卻不曾停下來,直往城外的方向去。韓公子等人跟着腳印追了過去。

追到城門的時候,忽得砰的一聲,一個人影撞上了厚厚的城牆,跌倒在地。韓公子追來一看,正是那單道士。他正欲下令仆人擒拿他,單道士已經利落地在牆上畫了一個門,用力推開,矮身鑽了進去。

韓公子等人不禁看傻眼,一個個都愣在原地。待韓公子下令追上去時,門卻啪的被關閉了,左右仆從們便一個個都撞上城牆,額頭腫了好大一個包。韓公子見單道士逃得無影無蹤,這才忿忿不平地下令收兵。

卻說這單道士出了淄川縣,一時犯難了,不知該往何處去。想到已經成神的王六郎,他心中豪情一起,便準備闖蕩天下,也好掙出一個功名來。

既是如此,小小的淄川縣已經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又想起過往的商販曾說過衢州近日好多人無故病死了。他懷疑那裏有鬼怪出沒,便打定了主意去衢州捉鬼,于是便滿懷信心地出發了。

他這一去衢州剛好撞上了邵士梅師徒二人。

邵士梅師徒在彰德府并未找到畫皮鬼的行蹤,那張詭異的地圖上卻顯示了通往衢州的路線。邵士梅見這般盲目尋找實在沒有意義,便領着白菁菁去了衢州。不想,越往衢州的方向,路上逃難的人群就越多。

這些人大多舉家搬遷,一個個面色惶恐,低頭匆匆趕路,好像有妖怪在後面追着他們。邵士梅好不容易攔下了一個路過的老漢。

邵士梅擡手拱了一禮,問道:“這位老丈,請問一路上為何這麽多人紛紛出逃,步履匆匆?”

那老漢也是一副趕了幾天路,疲倦至極的模樣,他停下來,喝了口水,這才回答邵士梅的問題,“這位道長,可是要去衢州?去不得啊!現在城裏到處都是妖怪,城裏的人總是無欲無故地病死。大家夥都不敢繼續待下去,這才背井離鄉往外遷徙。”老漢說着,眉頭皺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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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士梅心下大驚,忙又問道:“什麽妖怪,敢在人間橫行,竟無人制得住嗎?”

老漢無奈地搖搖頭,“若是有人能克制他們,我們也不會一個個都選擇離開衢州,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現在衢州的張握仲大人已經下令緊閉城門,夜晚也不許人在街上行走,但是病死的人還是越來越多。人人都呆在家中,惶恐不安。老漢離開的時候,張大人已經貼了告示召集天下能人異士,希望能制住城裏的妖怪。但願能還人間一片淨土。”老漢長嘆了口氣,身後的家人已經在喊他繼續出發。他也不再與邵士梅多話,轉身離去。

邵士梅站在原地思忖了半晌,不知這衢州妖怪的事與白蓮教是否有瓜葛。

幾日後,師徒二人很快來到了城牆腳下,只見牆外面貼了好幾張告示。他們便走過去細看。

白菁菁也站在在一旁,扯了扯邵士梅的衣袖,“師父,我們真要進城嗎?衢州的妖怪這般厲害,只怕城裏十分危險。我們都是凡人之軀,吃五谷雜糧長大,若着了妖怪的道,只怕也得病死。”

她的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一個十分熱切的聲音。

“二位道長也是來揭榜的嗎?聽說現在衢州妖怪十分厲害,正是我等大展拳腳的好時機。”說完,還沒等白菁菁等人反應過來,他便上前揭下了告示。

來人一身道服,兩鬓絡腮胡,他利落地把榜單卷了兩圈,然後握在手中,擡頭朝邵士梅露出一個笑臉,兩排牙齒亮閃閃地直發光,“我姓單,乃是淄川縣來的道士,單敏光。二位道長如何稱呼?”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白菁菁朝他扯了扯嘴角,“我是白菁菁,這是我師父邵道長。我們是崂山懸門弟子。”

單道士聞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原來二位是崂山弟子啊,我無門無派,你們可以叫我單道長,不過你們要叫我敏光,我也沒意見。”說完自個嘿嘿地樂開了。

白菁菁瞧他長得十分粗壯,人卻傻乎乎地很可愛,便也配合地一起笑了兩聲。

還未笑完,城樓上卻下來了兩個小兵,朝單道士大聲問道:“可是你們三人揭了榜單,請随我等進城拜見張大人。”

白菁菁一聽愣住了,忙要開口反駁,卻被邵士梅攔住了。邵士梅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話。白菁菁滿臉疑惑地閉上了嘴巴。

單道士已經朝那兩位小兵迎了過去,揮了揮手中的榜單,“榜單在這呢,正是我揭下的。這兩位是邵道長和白道長,我們三人正準備一起進城。”說完他便随兩位小兵往城門走去。

白菁菁心中暴汗,簡直受不了單敏光的自來熟,她和師父明明沒說過要進城的。

或許是沒聽到邵士梅二人的動靜,單道士回過頭來朝他們大喊了句:“邵道友快跟上啊,跟我一起進城。待會天黑了,就進不去了。”

白菁菁心裏的汗已經彙聚成一道洶湧的瀑布,她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這才跟上邵士梅的腳步朝單敏光走去。

他們三人很快被帶去見了張握仲大人。此人在衢州駐防,如今衢州城內人心惶惶、亂象叢生,他不得不帶兵出來主持大局。見城內妖怪猖獗,一時無法平息,他便命人張貼告示,召集有能之士前來捉拿妖怪。

不料告示貼出去了許久,來揭榜的人從絡繹不絕到空許久不見一人,衢州的妖怪卻始終四處肆虐。張大人上報了朝廷,朝廷的相公們卻命他便宜行事,他如今也是被架在火上烤,進退不得。

今日聽到又有人來揭榜,他亦不敢報太多期待。之前有多少人拍着胸膛保證這妖怪馬上就能手到擒來,最終一個個都是铩羽而歸,運氣不好的,命都當場交待了。一個個被挖了心,丢在大街上,那開膛破肚的慘樣,他都不忍直視,只能命手下趕緊收斂屍體,怕又傳出不好的消息,讓衢州的局勢變得更混亂。

張握仲穿着便服,端坐在後衙內。衙役把揭榜的三人帶了上來,他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這心裏越狐疑。這小道士瞧着十來歲模樣,瘦巴巴的,一雙眼睛卻生得十分靈活;另一個長得粗壯的男子看來卻有些蠢笨;不過當中的那位年輕道士眉目修長、氣宇軒昂,頗有些卓爾不凡的意味。

只是這麽三個不搭的人站在一處,無端徒惹人生疑。張握仲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們兩眼,放下手中的茶盞,問道:“可是你們三人揭榜的?”

白菁菁等人站在堂下,被這張大人一頓打量,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見他發問,都松了口氣。

單道士又搶答道:“正是我們三人。請問大人這妖怪在哪裏,我們何時出發去捉拿它們。”

張握仲暗暗皺了下眉頭,這道士也太沉不住氣了。他開口解釋說:“我為幾位說說這衢州妖怪。其實妖怪一共三只,人稱衢州三怪。一個住在鐘樓上,頭上長角,看到鐘樓下有人路過就會飛撲下來。見過它的人,不出三日都會無緣無故地病死。還有一個妖怪住在水塘裏,夜裏在路上鋪一條白布,誰要是撿了白布就會被卷入水中。水塘裏還有一只鴨子,每晚都會叫,聽到叫聲的人,也會立刻得病,突然死去。”

他停頓了下,又繼續說下去,“前一陣,不知為何又出現了一只妖怪,專門挖人心,神出鬼沒,無人見過它的真面目。如今說來,應是衢州四怪。原本若城裏的人不在夜晚出行,多半無事。不想這挖心怪來了之後,竟聯合了原先的三只妖怪,聚集在一起,如今無人能克制他們,局勢十分危急。”

邵士梅與白菁菁暗中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意識到張大人說的挖心怪便是畫皮鬼王窈娘。這下事情十分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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