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庚娘(二)
卻說白菁菁将庚娘從江中救起,她卻跪在岸邊啼哭不止。白菁菁忙問她緣由,她一開口就将白菁菁吓呆了。
聽到這疑似滅門慘案的事情,白菁菁愣了半晌,躊躇地看着庚娘,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問下去。
庚娘眼神空洞地看着白菁菁,蒼白的嘴唇龛動了好幾下,才繼續說下去:“不怕告訴你,我一家人都已喪命。我本是太守之女,幾年前嫁到衢州金家。我夫君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名喚金大用。我與夫君性情相投,一家人過得十分和樂。不料,那年衢州出現了很多妖怪,整個城動蕩不安,城裏的人都紛紛逃難去了。後來妖怪雖然被收服了,但是偌大的衢州,尚在的人家已經十之不剩一二了。我家中的日子也越發難過了,我便勸夫君去投奔我父親。”
說到這,庚娘聲音哽咽,幾乎接不下去。過了好一會,她才繼續說道:“都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一直勸他舉家搬遷,我們也不會在路上遇到王十八。這王十八自稱揚州人,一路上十分殷勤。我勸夫君小心這人,王十八神色不正常,好像心術不正之徒,小心他謀財害命。我夫君卻太過心軟,見他一路上十分周到熱情,又雇了大船,幫着我家搬運行李,無一不妥帖,他便不忍拒絕王十八的好心。未料半夜裏,船停在一處滿是蘆葦、四周荒涼的地方。這王十八便乘我夫君不備,将他推入江中。我公公看見夫君落水便要呼救,卻被船家一竿子打落水中。我婆婆聽到聲音出來查看,又被打下船去。可憐我那孩兒還未滿周歲,正被我婆婆抱在懷中,一起落入了水中。”
她漸漸停止了哭泣,神情猙獰,眼神中放射出狠毒的神色,“這王十八還企圖隐瞞我,要将我騙回他家中。他不知我早已瞧見他所有的惡行。怪我生性軟弱,竟跳河自殺。如今老天也不讓我死,想來定是我夫君孩兒冤死,在地下不得安寧,囑托我找王十八報仇呢。”
白菁菁聽到這麽個慘案,實在不知該如何勸慰她,一切語言都顯得蒼白空洞。或許她此刻選擇沉默才是對庚娘最大的安慰。
庚娘發洩了一番,轉頭面色堅毅地凝視着白菁菁,“白姑娘請替我做個見證。”
白菁菁愣愣地點了點頭,疑惑地瞧着她。
庚娘見她同意,朝着河岸的方向跪了下來,背對着白菁菁,挺着了肩膀,撕扯着嗓子說道:“蒼天在上,河神為證。今天我尤氏庚娘在崂山懸門弟子白菁菁面前起誓,若我不能手刃仇人王十八,便讓我生不能入佛門、死不能入陰司,永世不得轉生。”
白菁菁被她的誓言吓得魂風魄散,忙按住她大聲嚷道:“庚娘,萬不可随意發願。上天會當真的。你趕緊祈禱說剛剛都是胡言亂語,讓老天不要忘了你剛剛發下的誓言。”
庚娘面無表情地看着焦慮的白菁菁,“我就是要上天記住我說的話。”她的話音剛落,一條銀蛇鑽出雲層,嘶嘶狂舞着,随後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在她們頭頂炸響,豆大的雨點嘩啦嘩啦砸了下來。
庚娘神色猙獰地狂笑了起來,嘴中含着雨水,朝白菁菁大喊道:“你看,老天聽到了我的誓言。”電閃雷鳴中,白菁菁忙把她拉扯起來。
狂風席卷着雨的瀑布,橫掃而過,如注的雨水打在人身上,一陣陣發疼。白菁菁拉扯着庚娘在雨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沒一會,白菁菁一個趔趄差點被庚娘絆倒。她轉頭一看,庚娘已經摔倒在泥地裏,雙眼緊閉,生死不知。
白菁菁哀嚎了一聲,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白菁菁把庚娘背在身上,不知在大雨中行走了多久,才看到前方有戶人家。她心頭一喜,忙背着庚娘走過去拍門。
許久才有一個大娘穿着蓑衣鬥笠前來開門,白菁菁顧不得擦幹臉上的雨水,忙哀求道:“大娘,麻煩借個地兒讓我們姐妹倆避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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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娘一見,忙幫白菁菁一起攙扶着庚娘,領着她們進了屋。
老大娘又拿出她已出嫁女兒的衣裳讓白菁菁二人替換。待收拾利落了,白菁菁把庚娘安置在裏屋躺下,替她蓋好被子,這才坐下來,松了口氣。
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向老大娘解釋道:“我和姐姐要去衢州投奔姑母,不想,路上大雨,我姐姐摔了一跤,竟暈過了。這才尋到大娘家避雨。”
老大娘笑着說她姓耿,只有一個女兒早已出嫁,如今獨自一人孀居。她又熱情地說要替庚娘請大夫,白菁菁忙拒絕了她的好意,連連安撫她說庚娘只是累得睡着了,并無大礙。耿大娘這才放棄了打算,又下廚去替她們姐妹煮姜湯。
白菁菁見她出門了,偷偷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籲了一口氣,差點穿幫了。她坐在庚娘床前,把了把她的脈象,确實是驚怒過度,加上又落了水,這才一時暈了過去。白菁菁翻了翻包裹,找到了一個翠綠色的小藥瓶,這還是臨走時章大娘交給她的。包袱裏不止這一瓶藥,林林總總章大娘竟收拾了好幾包東西,若不是實在怕路上行走不便,估計章大娘會把她能想到的一股腦塞給白菁菁了。
白菁菁拿着藥瓶輕笑了一下,拔開塞子,倒出一粒藥丸,塞到庚娘嘴中,又輕拍了下她的胸口。藥丸便順着庚娘的喉嚨,被咽進她肚裏。
白菁菁收拾好包袱,看着床上的庚娘,呆愣了好一會。眼下該如何是好啊,她還想去衢州找她師父,但庚娘神情癫狂情緒失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做出傻事,她也不能就把庚娘丢在半路上不管。
白菁菁此刻真的很希望手邊有一部手機,随時定位到邵士梅,而不是這樣老是跟師父玩捉迷藏似得繞來繞去。她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事故體質了,怎麽老是撞上這些麻煩事,又不能狠心放着不管。
說她婆婆媽媽也好,耳根子軟也好,在現代和平的世界裏生活了二十年,從小接受愛社會愛祖國的教育,她是一個純正的紅旗下長大的孩子。讓她眼睜睜遇到事情卻不伸出援助之手,她承認她做不到,或者她這樣做在現代還會被人吐槽說聖母。但是既然她如今有能力可以幫助別人了,她希望她可以盡到一份心意。
就像曾經幫助過她的元淳兄妹、花姑子、章大娘、王六郎,還有她最在意的人,邵士梅。這些人當中有人曾經被她幫助過,但是他們卻反過來給了她更大的驚喜。一時的善舉就能讓彼此結下大大的善緣。只有邵士梅,她覺得她好像一直在給師父惹麻煩拖後腿。不過現在不會了,她也學了一身本領,原來不是她太笨,是這個身體本來就不适合學道術啊。
她突然思考起一個問題,現在的她是不是已經被邵士梅給影響了,變得努力勇敢還有勇于去承擔并不屬于她的責任了。她傻傻笑了起來,這麽誇自己好像有點太沒臉沒皮了。笑完又頹喪了起來,她好想師父啊,想念他溫柔的聲線、想念他的烤梨絕技,還想念他那看不出情緒起伏的俊臉。偶爾扯起嘴角微笑,卻能把人醉死。白菁菁連忙甩甩頭,趕走一腦子的旖旎。
再轉頭看庚娘,發現她早已醒了,睜着雙眼怔怔地盯着屋頂的房梁。白菁菁被她唬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整理了臉上的表情,才開口和她說話:“庚娘,我們現在在耿大娘家避雨,我和她說我們是姐妹,去衢州投奔姑母,你待會別說漏嘴了。還有說你是在雨中不小心跌了一跤,才昏迷過去的。”
庚娘似是沒聽到她的聲音,靜靜地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一處,一動不動。白菁菁見她這副樣子,無奈地長嘆了口氣。或許庚娘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平複心情吧。
翌日,昨日那場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已經停了下來,太陽爬上被水洗過的蔚藍色的天空,将光明灑遍人間。白菁菁帶着庚娘向耿大娘道謝後,便告辭了。之所以這麽急着走,是因為庚娘請求白菁菁帶她去找王十八。
昨夜,白菁菁和庚娘睡在一起。半夜庚娘突然爬起來,把睡夢中的白菁菁搖醒。
“白姑娘,你是崂山懸門弟子,是不是懂很多法術?你教我吧,什麽代價我都可以接受。”
白菁菁睡得迷迷糊糊,眼睛惺忪地看着庚娘,“學法術啊?你學法術用在何處?”
庚娘斬釘截鐵地回答:“報仇,我要找王十八報仇。”
白菁菁一下子被吓醒了,睡意全無。她伸出兩指輕輕一彈,點亮了桌上的油燈,借着昏暗的光線認真地打量庚娘。
見她神色十分堅定,不像是在開玩笑,白菁菁一下子躊躇了起來,猶豫道:“師門法術是不能外傳的。我得禀報師父後,才能做決定。”
庚娘眼神不斷閃爍,滿懷期待地看着白菁菁。白菁菁還是朝她搖了搖頭。眼見這條道路被堵死,庚娘卻并未放棄,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明天要去找那王十八。不然遲了就追不上他了。我不能讓他跑了。”
白菁菁一聽心下不安,開口勸道:“我和你一起去找那王十八,到時你別沖動,我們一起想辦法。王十八做過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我們肯定能找到他犯罪的證據,到時交給官府,由官府将他繩之于法。這樣你既報仇了,也不用以身犯險。一舉多得,你看好不好?”
庚娘沉默地點了點頭,但白菁菁總覺得她不會輕易放棄報仇的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節過去五天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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