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懸門劇變(二)
邵士梅站在大殿內許久,直到單敏光上前打斷他,“掌門師兄,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邵士梅收回遠眺的目光,望向單敏光,“師弟,多謝你這段時日用心照顧師父。你與師父的緣分雖淺,但你既然入得懸門門下,便與我一般無二。你若有不解之處,可以問我,我知無不言。至于今後的打算,我希望師弟能留在山上,懸門不能沒有留守的人。我會下山,清理門戶,但重要的是調查白蓮教的陰謀。我在山上已經耽擱許久,不知人間現今情況如何。為避免事情有變,明天我就會下山。”
單敏光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邵士梅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山上的事情你別擔心,靜言都很熟悉,你們有事多商量,應該不會出纰漏。下山前,我會把山上的陣法修好,以後外人就難以進入懸門。安全方面你也不必擔心。”
單敏光點點頭說道:“師兄你多保重。若有困難就早點回來,我看這白蓮教勢力盤根錯節,輕易動不得,你可別硬碰硬啊。”
“我自有分寸。”邵士梅颔首示意他不必擔心。
單敏光看無其他可交待的,便帶着靜言離開了大殿。臨走時突然又回過頭對邵士梅說道:“師兄,我看靜言一直跟着念經也不是個長久的事。我準備收他為徒。你意下如何?”
邵士梅看了眼靜言,靜言正眼光發亮地盯着他看,眼中滿含期待。邵士梅不忍拂了他的意,再說玄機子本也是準備待他長大懂事一點就收入懸門。如今單敏光投桃報李,他自然點頭同意。靜言終于等到他的點頭,高興地連蹦三尺高。
邵士梅嘴角輕挑了下,“靜言你既拜入單師弟膝下,就得好好用功,萬不可貪玩調皮。拜師禮便趁我下山前一起辦了吧。”
單敏光朝他點點頭,帶着靜言離開了大殿。待無人之時,邵士梅沉下了臉色,眼神黯淡地看着眼前僅剩牌位的大殿。香火仍在萦繞,袅袅不絕,從今以後,這裏将多了玄機子的一縷香火。
辦完靜言的拜師禮,邵士梅便收拾行囊下山了。離開那天,靜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成淚人。掌教真人坐化了,清虛道長也下山了,這山上就剩下單敏光和他二人。想到傷心處,靜言看着邵士梅消失的背影,哭得上氣不及下氣。單敏光瞥了他一眼,用力拍了下他的腦袋,轉身一路拖着他往回走。靜言氣得哇哇大叫,離開的愁緒頓時一掃而空。
邵士梅下了山,便往衢州一路急趕。一路上聽了一耳朵白蓮教的事跡,如今白蓮教雖被朝廷的大軍堵在陝西境內,但雙方一時卻難分勝負。難保白蓮教一時狗急跳牆,再鬧出什麽大亂。為今之計,必須盡早找到白蓮教總壇,召集正派人士,将白蓮教斬草除根。
邵士梅猜測若白菁菁回到衢州,必接到他的書信借住白雲觀。他便向青雲居士捎去口信,告訴她他不日即到。
卻說,白菁菁一聽庚娘要出家,便氣得要找金大用算賬,最後被青雲居士和庚娘攔了下來。金大用帶着唐媚娘離開了衢州,庚娘雖未再提出家的事情,但也做了居士打扮,每日随青雲居士念經。
白菁菁氣消之後,也大為後悔,對自己魯莽的行為十分羞愧。那日即使金大用在威逼之下同意休了唐媚娘,庚娘也不會同意跟他回家的。她這麽大鬧一場,其實是往庚娘心窩裏又插了一刀。她一路跟着庚娘走過來,又怎能不了解庚娘是十分貞烈之人。
她自知做了錯事,便每日跟在庚娘身後小意殷勤賠不是。庚娘其實并未生她的氣,不過為治治白菁菁的急脾氣,便仍裝作傷心的模樣,故意不理她。待見白菁菁真心悔改了,這才展顏一笑,原諒她。
這日白菁菁去衢州城采買,順路去了趟張府打聽邵士梅的消息。不意張握仲卻告訴她一個驚人的消息。朝廷大軍與白蓮教在陝西境內對峙,白蓮教看久攻不下,無法逼退大軍,竟然想出一個惡毒的辦法。
Advertisement
白蓮教準備在月圓之日施法,用一百男童的鮮血祭拜天地,啓動陰術,召集八荒惡鬼齊聚陝西,試圖大敗朝廷大軍。朝廷密探一得知消息便傳訊袁将軍,袁将軍為防生變,便開始調兵遣将。這一百男童本就來自衢州,張握仲不日也将啓程前往陝西助陣袁将軍。
一見白菁菁上門,張握仲便邀請她一同前往陝西。白菁菁猶豫了半晌,不敢随意下決定,便推說要回去與青雲居士商議一番。她帶着一顆沉甸甸的心,滿腹愁思地離開了張府。
邵士梅還沒回來,她實在不想再去陝西。再說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元淳兄妹。若是彼此在戰場上碰面,她該如何是好。還有一事,她一直埋在心裏。
如今她估摸自己應該快十五歲了,但是這具身體卻一直無絲毫變化。要說變化倒也不是沒有,她最近老覺得渾身不對勁。半夜會自己夢游到院子裏打坐,曬了一晚的月光,第二天渾身便格外清爽。她強撐着不想入睡,但一到子時便會無故昏睡。第二天她一醒來,發現自己又在院子裏打坐了一夜。
她心裏驚疑不定,怕是因為自己妖怪的身份所致。她不敢告訴庚娘和青雲居士,越發焦急地盼望邵士梅快點回來。現在張握仲大人邀請她同去陝西,她實在不知如何抉擇。
要說這一百男童之事,當初确實是他們師徒二人攬下的。只是後來邵士梅身受重傷,她自己也被王窈娘捉走了,這才耽擱到現在。此事還是先聽聽青雲居士和庚娘的意見吧。
白菁菁暫且按下滿腹心思,采買好了所需物品,便回到了白雲觀。
青雲居士和庚娘一聽白蓮教要行此惡事,義憤填膺,不待白菁菁細說,便要随她一同前往陝西。白菁菁讪讪笑了下,把喉嚨眼的話又吞了回去。她們兩個弱女子都能挺身而出,她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顧念私心。邵士梅如果在場,肯定也不贊同她臨陣脫逃。
好吧,她現在是只狐妖,應該不怕對上那王窈娘。只是元淳之事,她到底要怎麽辦?她苦笑了下,真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種你死我活的局面。
青雲居士将觀裏的事務都交待給了徒兒,又給邵士梅留下口信,囑咐徒弟若邵士梅上門便讓他去陝西找她們。庚娘本也想跟去,青雲居士覺得她體弱便勸她留在白雲觀。她帶着白菁菁前腳剛走,邵士梅的信後腳就到了。邵士梅與白菁菁師徒二人又陰差陽錯地錯身而過。
張握仲正準備出發,見到青雲居士和白菁菁相攜而來,十分欣喜,臉上笑開了花,立刻将二人迎入軍中,随即號令全軍拔營。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往陝西。
袁将軍這邊忙着召集三軍調兵遣将,白蓮教上下也一片忙碌。教主賬內的氣氛卻十分低沉。高椅上坐着一個面帶白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元淳與清和跪在他跟前,低垂着頭不敢出聲。
面具男眼神如利劍,撕扯着刺耳的聲音寒聲道:“都是兩個廢物。屈屈一個小門派都搞不定。清和,你不是說還有四把劍在你師父手中,如今劍又在何處?”
清和腦門上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順着鼻翼滾落了下來,他卻不敢擡手擦拭,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啓禀教主,實在是那玄機子太厲害了。我本以為他快死了,趁這時候上山逼他交出誅魔劍,一定萬無一失。沒想到,山上還有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道士……”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道勁風卷到半空中,随即又被狠狠抛落在地上。他重重摔落在地,嘴中便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越發屏住呼吸,不敢再随意出聲。
白衣教主懲治了清和,又轉頭看向一身紅衣的元淳。元淳頭皮一麻,不得不開口繼續說道:“教主,誅魔劍一事暫且不急。如今一百男童已準備妥當,只需月圓之夜便可以開始安排施法。一旦召集齊八荒惡鬼,對面的朝廷大軍将不堪一擊。到時白蓮教就不必龜縮在陝西境內,不管北上還是南下,都将勢如破竹。”
白衣教主聽了他的話,沉吟了一會,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揮手示意他們二人退下。
元淳躬身退出教主大帳,轉身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教主如今越發喜怒無常,深不可測又捉摸不定。雖在教主面前誇下海口,但對這召集惡鬼之事,他也十分猶疑不定。
只是如今白蓮教舉旗不順,被壓制在陝西境內,教主一心要讓他拿出應對之法。他只能硬着頭皮上,這種秘法他只曾在家族密載中看過一次,他父母曾經合力施演過一回,如今只有他一人,不知能否成功。
元淳往自己的大帳走去,剛掀開門簾,帳裏就竄出一個嬌小的身影,聲音焦急地朝他喊道:“哥哥,我剛剛在對面的軍營內發現白姐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