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七年相處
? 伶年冒犯了顧客,就算是紅姨多疼他,也免不了受點苦頭,因此被毒打了一頓,可他的決意不改——有他在的一日,絕不會讓任何人動花以樓。
他将自己私藏了十多年的財物盡數拿出,總共兩百七十三兩八錢,雖少,但紅姨畢竟是疼愛他的,于是換回花以樓賣藝不賣身的權利。
花以樓撫在他的床前,素手摸過他的眉眼,雙唇黯淡無色,擡眸看伶年,眸裏溫柔如水,“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伶年摸摸她的發,側過臉看她,似乎扯動了傷口,面色又蒼白了幾分。
“為什麽,待我這樣好”她微微偏頭,口氣竟似一個孩童,問完,幹脆翻身上了床榻,躺在伶年身邊,親密無間。
伶年怔了一下,嘴角漾開一抹笑,伸手環住花以樓的腰,将她更帶近自己一分,吐氣溫柔,“以樓,你知道的。”
花以樓看着他不說話,隔了一會,突然将頭靠近他的懷裏,雙手抱住他,“我不知道。”
“要我再說一遍”伶年摟着她,将下巴放在她的頭上,笑意不減。
“那你就再說一次。”
“你想聽,我便一次性說與你聽。”
花以樓素來都是對伶年不冷不熱的态度,這一次,難得肯這樣安分的躺在他懷裏,聽他說話,機會一失不再來,伶年幹脆一股腦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你還記得第一次我見到你嗎,你明明很害怕,卻獨自一人躲在後園哭泣,壓抑自己的哭聲,半絲聲響也無。”
“你或許覺得好笑,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那一刻,我就想,這個小姑娘該是放在懷裏好好疼愛的,她不該一人躲起來舔舐自己的傷口。”
“若你此生必定有人好好護着,那麽,這個人,只能是我,誰都不可。”
“我想成為站在你身邊的那個男子,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所以,你知道為什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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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以樓悶悶的埋在他懷裏,許久,擡眸,眸裏隐有淚光,看了伶年一會,突然笑起來,一笑,淚便落下,暈開了白衣。
“那句話我說過便說不出第二次,但是伶年,你知道我想說什麽的,對麽”
“可我想再聽一次。”伶年拭去她的淚,撫摸着她的發。
花以樓不說話,又将頭埋進伶年懷裏。
“你若不想說,就罷了。”
花以樓在伶年懷裏似貓兒般蹭了蹭,音色難得的甜膩,“伶年,我也喜歡你,似你喜歡我,一樣的喜歡。”
這該是有史以來花以樓第一次如此明白露骨的表達自己真正的心意。
她自小生活于不安全感中,被親生父親虐待長大,又被買入桃花坊這樣龍蛇混雜的地方。
從小的經歷讓她不敢輕信她人,而此時的花以樓,該是将伶年當成她最親,最信任的人,這樣的心意,一旦看清,這一生也不會改變。
窗外的天,彎月皎潔,隐隐飄來花香,風吹得樹簌簌作響,而屋內,兩個被命運所弄的人緊緊相擁,以為此生可以一直如此依偎下去。
看到這裏,涼月已無法釋懷,揪着白笙的手臂,咬着唇不說話。
白笙看出她的異樣,低頭看她,說道,“怎麽了”
“我不要成為上仙了,天尊,放過他們好不好”涼月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大的感觸。
或許是因為與花以樓接觸過,使她無法真正做一個局外人去看他們的故事,亦或許是她與花以樓身上似乎有什麽感應,她不願,也不想她遭受這樣的劫難。
“我無力讓時間倒回。”
許久後,涼月堅定的看着白笙,目光如炬。
“下一世,我不想參與了。”
哪怕無法成為上仙,一輩子是個魂。
本就是她私心所想,雖然沒有她來完成,還有其他人完成,可她已無法在拆散一對有情人之後裝做若無其事,她做不到,也無法做到。
白笙看着她,搖搖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最後卻是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花以樓的記憶如走馬觀花般而過,十幾年的記憶,此時不過一瞬間而流過。
花以樓在桃花坊成了賣藝不賣身的姑娘,可終究在桃花坊,還是要出來見客,每每她抱琴而出,在案臺彈奏之時,總少不了有些色心大起的恩客。
及此,都是伶年出面求紅姨解決,畢竟紅姨是看着伶年長大,對伶年也是疼愛有加,見他與花以樓有情意,也就順着他們,打發了恩客,後來幹脆同意讓花以樓蒙上面紗以免多生事端。
花以樓一襲白衣,面上白紗輕動,十指緊扣琴弦,曲調十八轉,音色似水,而她的身後,總是跟着一個執蕭的男子,男子面容俊朗,蕭随琴聲,琴蕭和鳴,二人郎才女貌,天偶佳成。
“他們說,我們是天生一對,以樓,你覺得呢”伶年躺下,慵懶的将頭枕在花以樓的腿上,把玩着花以樓繞在他身上的發絲。
花以樓輕輕笑着,如在荒漠開出的最清麗的花,語氣竟有些俏皮,“你問我”
“難不成問別的女子”伶年笑出聲,“想來想去,這個問題還是問當事人的好。”
“你難道沒有聽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花以樓美名流轉,低下頭看伶年,嘴角笑意依舊。
“可是我清楚的很,我覺得,我們就該是一對,誰也無法介入。”伶年坐起身,墨發與花以樓的發纏繞在一起。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蓄發麽”花以樓似貓兒一樣躺進伶年的懷裏,竟是在撒嬌。
若是愛情會讓人性格大變,這句話是有理的,不是親眼看到,真是無法想象清冷如水的花以樓會似一個尋常姑娘對自己的心上人撒嬌,這樣的花以樓,是有血有肉的,真正的花以樓。
“為君绾青絲,許君一世顏。”伶年将花以樓抱住,附在她耳邊,溫柔得似在護着最易碎的寶物,“以樓,嫁給我,讓我為你绾一輩子的青絲,讓我一輩子可以看到你的歡顏。”
花以樓有沒有哭,這個角度看不見,但她抱住伶年,指尖微微顫抖,連語氣都是顫抖似在哽咽,“好。”
這樣一對璧人,本該厮守一生直到白頭,奈何命運捉弄,越是美如夢境,摧毀的時候就該越是支離破碎,痛徹心扉。
月夜,桃花坊有史以來第一次閉門不見客,而門外冷清異常,門內卻熱鬧非凡。
今夜,是花以樓與伶年的大婚之夜。
花以樓一襲似血嫁衣端坐在喜床,蠟淚滴滴落下,她的臉被紅紗蓋住,看不清表情,可揪在裙上的手卻暴露了她的緊張。
随着腳步聲的到來,花以樓的手更是絞緊了嫁衣,将嫁衣絞得皺了起來。
毫不掩飾愉悅語氣響起,“再絞下去,嫁衣就壞了。”
花以樓的動作戛然而止,伶年将紅紗拿下,今夜的花以樓,盛裝打扮,眉眼似畫,臉上微微掃了胭脂,美得讓人心悸,而她少有的嬌羞模樣更是讓人想一把将她樓入懷裏。
“以樓,我等這一夜等了七年,總算是等到了。”伶年坐在她身邊,挨得極近,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以樓,嫁給我,你開心麽”
花以樓偏頭看他,眸裏載滿柔情,卻是慣有的嘴硬,“你說呢”
“要我說,你也是開心的。”伶年笑起來,帶了絲調侃的意味,目光觸及桌上冷了的飯菜,問道,“這麽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你餓嗎”
這樣大好的夜晚,應該說的是柔情蜜語,這樣一句話着實有些煞風景,但卻也是實話。
“我不餓。”花以樓輕輕搖頭,“你若餓了就吃一些。”
伶年站起來,用手拂過花以樓的臉,輕輕說道,“以後在我面前不用掩飾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你的冷暖,你的心情,我都想知道,就是餓了這樣平常的小事,我也想知道。”
花以樓微微一怔,擡起眸,瞅了伶年一眼,末了,輕輕點頭,漾開一抹笑,竟似孩子般的撒嬌,“夫君,我餓了。”
伶年一震,睜大了眼睛看他,仿若不可置信,晃過神來,卻是笑得極為燦爛,“房間的菜都涼了,我去小廚房給你找吃的。”
花以樓揪住他的衣服,眨了眨眸,“何時回來”
伶年蹲下與她同高,湊上去輕輕啄了一下花以樓的唇,二人皆紅了臉,可明顯,伶年卻依舊假裝鎮定,說道,“很快就回來,我才不願讓我的夫人在新婚夜就獨守空房。”
花以樓雙頰緋紅,輕輕咬唇,又松開,只能怔怔的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一片大紅色,花以樓坐在喜房中,嘴角笑意一直持續。
此時的花以樓,卸去了如刺猬般的防備,有的,只是一個已嫁新娘的嬌羞,只是一個等待夫君回歸的妻子的甜蜜。
她用了七年去看清自己的心,用了七年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他,七年的時光,不長不短,卻足以讓她想要一個個七年繼續下去,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