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醉酒【捉蟲】
“幹杯!”
嘈雜的熱鬧。
一群人圍着一張精致卻矮得離譜的茶幾談笑風生,茶幾上堆了一堆酒瓶子,還有零食包,亂得慘不忍睹。
“灼華,升了部門經理,有何感想來?”老王舉着一廳啤酒,笑問。
許灼華微微垂着臉,兀自一笑,心思卻不在他的問題上。
不知是誰要來的練歌房,逼仄的空間裏擠了一堆人,燈光全滅,唯獨LED顯示屏還亮着。随着音樂響起,房間亮起五彩斑斓的旋轉霓虹。明滅變幻的燈光時而掠過她完美的側臉,襯得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她擡臉觀望,蘊着盈盈笑意,“還是錢最真實”。她眸光迷離,失焦的視線落在跟前唱歌那人的身上。
那人前幾天剛處了一個對象,這會兒心情很好,點的是一首粵語老歌《憑着愛》。他抱着話筒唱歌,沉重的男聲,跟時下的流行歌手一比,毫不遜色。
“憑着愛,我信有出路;憑着愛,我情懷不老。”
她嗤笑,笑意未達眼底。
什麽憑着愛有出路,那不過是歌手們騙人的假話。愛哪裏有出路,它根本就是一條死胡同。
許灼華猛地灌了一杯白啤,辛辣的液體嗆得她喉嚨生疼,如同火燒。
情場失意,商場得意,似乎是亘古不變的黃金定律。有些人輸了愛情贏了事業,有些人輸了事業便用愛情去換。
而她,是前者。
旁人分手或許還有一句“對不起,我們分手吧”,可是她的戀情結束對方連一聲再見都沒有。
許灼華依然記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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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祁一向嫌棄她不懂浪漫,就算是收到一束玫瑰也只是笑一笑,在他臉頰親一口。便在這一次的周年紀念日訂了一家餐廳,點了幾道他最愛吃的客家菜,還特意挑了一只卡地亞腕表。她請人特別在腕表背後刻上字母“S”“X”,是蘇許的姓氏縮寫。
她只在早上告訴蘇祁傍晚約在餐廳,卻在中午小憩時遇見一個自稱他未婚妻的女人。
她認識那個女人,叫顧思思。她之前在生意場上和其父打過交道,也見過她幾面。沒想到這一回見面對方一改往日溫馴,尖酸道:“許小姐,我勸你還是跟阿祁分手吧。你這麽纏着阿祁,實在沒什麽意思。”她說着得意起來,“況且,我已經有了阿祁的孩子。我和阿祁遲早是要結婚的。所以許小姐還是識趣點,看開些。”
當時她只問了一句:“你們孩子多大?”
“已經六個周,一個多月了。”顧思思不無驕傲和自豪。她等了會兒,見她沒反應,又說:“阿祁早就說要跟你斷了,可他一直不忍心。他不忍心,我只好代替他跟你說清楚。”
她擡眼直視顧思思,笑意冰冷,嘴唇動了動,只吐出兩個字:“不送。”沉重又淩冽。
顧思思堪堪被吓住,遂剜了她一眼,得意離開。
那個下午,她是在痛苦中度過的。好在上面的人接到一單緊急case,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放在公事上,暫且将傷心放一放。
那只腕表如今依舊穩穩地躺在她的拎包裏,她今天翻了幾回,都沒有碰它。
可是這一個月裏,蘇祁并沒有給她任何一個交代。
三十四天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許灼華輕松熬了過來。可這時候她腦袋自動放空,那些關于蘇祁的回憶掙脫桎梏,鋪滿而來。
她掃了眼手機,屏幕依然是暗的。
她失笑,唇邊溢出一堆苦澀。
她将手機揣入手提包,喊了聲身邊的老王,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你們繼續,記我賬上。”
喝高的老王直說她不夠意思,她卻頭也沒回。尖銳的高跟鞋落地聲淹沒在喧嚣的人群中,眼前是絢爛的霓虹,身後是無盡的落寞。
幸好,雖然她頗顯矯情,但步伐還算平穩,似乎沒有醉意。只是有點頭疼,像是煙花炸在腦袋裏,嗡嗡作響。
二十分鐘的車程簡直比一場電影還久,她的眼前挂了一張幕布,放映着她和蘇祁認識至今的所有場景,像一場萬箭齊發的仗,她回憶中體無完膚。
許灼華譏笑。
公寓走廊的地磚映着燈光,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剪影。
她有些疲憊的杵在門口,翻出包裏的鑰匙,一邊按揉太陽穴,一邊開門。
搗鼓了半天,門愣是沒開。
她不禁有點洩氣,眼前又一次浮現蘇祁的模樣。蘇祁的微笑,蘇祁的嗔怒,蘇祁的疼惜,蘇祁的一切,全都不約而同的沖入她的腦海,折磨着她鮮血淋漓的心。
越是痛,越是怒。許灼華不由怒火中燒,失控地踢了腳木門。
雙城小區與市中心距離适當,是高檔小區,治安應該沒有問題才是。但房門砰砰作響讓秦柯頗為不耐煩,更讓他窩火的是,門外的人居然狠狠地踢了腳木門。
秦柯剛從浴室出來,裹一身浴袍便開了門,酒氣熏天的許灼華就這麽站在他的眼前,一聲抱歉沒有,一句驚訝也沒有。她只掃了他一眼,便一臉的嘲諷,“你在這裏做什麽,來拿你的東西?”
許灼華說完,自行走進房間,不由分說的到卧室翻出寬大舒适的睡衣,旁若無人的換上。
秦柯關上門,随意擦了兩下潮濕的頭發,倚着卧室的門框,目不轉睛的盯着她。這個女人個子高挑勻稱,肌膚白皙水嫩,又□□,是标致的美人。尤其那雙眼睛,眼尾微微上揚,眼眸蒙着一層沙,眼底淌着妩媚。但他目光薄涼,倒是文質彬彬的評價她:“醉得像你這麽清醒的,真是難得一見。”
“醉了?你以為我醉了?”許灼華譏笑,一步一步走到秦柯的面前,仰首看着他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蘇祁,你也太可笑了。”
“讓你悔不當初的辦法有千百種,我何必要用喝酒來折騰自己,你也太高估了自己。不過,既然你這麽說,我想,還是做一件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一輩子都覺得有愧于我的事情吧。”許灼華真的醉了,她反常得像另一個人。她低頭,緩緩解開秦柯的浴袍系扣,雙手伸進浴袍,緊緊地貼着他的胸膛,柔軟的指腹輕輕地游走于他肌膚的每一寸。她能感覺到對方有所觸動,但對方卻是紋絲不動。她輕笑,附在他的耳邊吹拂低喃,“怎麽,不敢嗎?”
她的聲音酥軟,呼吸溫熱,攜了一絲馥郁的酒氣,吹拂在他的脖頸之間,撩撥他的情趣,挑戰他的底線。
秦柯蹙眉,還沒來得及表态,許灼華已率先一步覆上他的雙唇,一陣沁涼,一股酒香,混合着她身上的香氣悉數竄入他的鼻喉,直達他的胸腔,如同一縷迷香。不過蜻蜓點水的一吻,輕松燃起他的欲望。
許灼華得意的望着他。
既然是送上門的,又是推不掉的,他何須端着正人君子的态度。秦柯操手攬住她的纖腰,低首含住她的唇,從細碎到火熱,不過須臾。他将她直帶到床上,二人纏綿在一處,入戲極快。
她身上的味道很雜,很誘人,引誘着他,直到深處。
也許是他禁欲太久,也許是許灼華太醉人,秦柯情不自禁,又酣暢淋漓。
那是無盡的深淵,是海底的沼澤,也是極地的冰川,還是火山的熔漿。秦柯瘋狂的将她揉碎,再溫柔地貼在胸口最溫熱的地方。
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覺醒與欲望。
待靈魂回籠,許灼華深覺倦怠,也不顧一身黏膩的汗漬,沉沉入睡。秦柯只看了她一眼,便又裹着浴袍去淋浴重新将自己清洗一遍。
淩晨,城中心的霓虹燈稀疏,但依舊明亮。
許灼華慢慢睜開眼,頓覺口幹舌燥,還渾身酸痛。這種清晰又熟悉的酸疼讓她漸漸想起昨夜。該死的酒精居然唆使她做出那種事情,真是……真是頭疼。
還好,蘇祁已經走了。
她起身去客廳倒水。
她意識有點混沌,就着霓虹,在暗沉的客廳胡亂摸索一通。從玄關處走到桌邊,她被撞到了好幾回,然則桌子上并沒有茶壺和水杯。甚至,連桌子邊角她都沒摸到。
她又走了幾步,打開開關,客廳的一切變得明朗。濃郁的歐式風格讓她郁悶,她不禁更加頭疼,狠狠地按揉着太陽穴,好讓自己清醒些,不要出現幻覺。
再睜眼,依然是歐式風格。她這才愣住,低頭看了眼自己,頓時吓了一跳。她身上穿的這件衣服哪裏是她的睡衣,根本就是一件男人的襯衫,而且這件襯衫眼生得很。
須臾,她鎮定下來。
若無其事的回到卧室,拿了先前的衣服輕手輕腳的換好,再拎上自己的手提包,悄悄地離開了這間公寓。
砰地一聲關上門,她發現,這人跟她毗鄰而居。
還好,那人還在熟睡。
她依稀記得那個男人說,她是醉得很清醒。她以為,那個男人的這句話十分正确。她竟然把旁人認做蘇祁,還做出這麽荒唐的事情,可見她醉得多麽厲害。
其實,她剛才不應該急着走,至少也要看清那個男人長得什麽模樣,以後見了至少不會尴尬。
真是,算了。
許灼華回到自己的公寓,喝了些水,洗了把澡,又收拾了一些衣物。
這個地方,到處都有蘇祁的影子,空氣裏也都是蘇祁的味道。家裏有太多關于蘇祁的東西,他用過的牙刷,他坐過的椅子,他看過的書。她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哪怕是一分一秒。
天剛朦朦亮,她托着一只行李箱,在冰冷的街道游走。
這座城市,她住了二十幾年,可是這一刻,她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她不能回家,她也根本沒有家。
偌大的一個城市,她卻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她才發覺,失去蘇祁,自己失去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