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約會
沈絡回鄯城就是為了和立信的合作,由于顧思思一句話惹惱了他,又甩手不幹。也是挺任性的。一到公司,許灼華就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讓他再考慮考慮跟立信合作的事情。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沈絡說。
“但如果立信出的價格合理,你就沒有拒絕的必要。如果你替我委屈,不如讓顧長忠加價。他們既然要請你,就一定不會拒絕你的要求。這樣,你賺了錢,還解了氣。”
沈絡很聰明,也很了解許灼華,有些恨鐵不成鋼,“老實說吧,灼華。你為什麽替顧長忠說話!因為蘇祁?”
“你知道為什麽你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麽?”
“為什麽?”
“在女生面前,千萬不要不懂裝懂,更不要捅破窗戶紙。”
“我也教你一個道理。在男人面前,一定要懂裝不懂,更要捅破窗戶紙。”沈絡沒正形的反駁,又嘻嘻哈哈的說,“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
搞定了沈絡,許灼華以短信通知了蘇祁,好讓顧長忠做好準備工作。可是,她跟秦柯之間又頗為微妙。
想了想,她給宋衡打了個電話,說是想請秦柯喝杯咖啡,權當做回謝秦柯之前的款待。宋衡沒有立刻給予回複,只說跟秦柯彙報一下。
其實許灼華覺得,她能約到秦柯的幾率不大。但不過三分鐘,秦柯親自打來電話,她吓了一跳。
“許小姐要請我喝咖啡?”秦柯問,直截了當,沒有起伏。
“不知道秦總有沒有時間,願不願意賞臉。”
那頭的人沒有絲毫猶豫,“自然,受許小姐之約,我榮幸之至。”
許灼華想了想,她沒料到秦柯這麽好說話,思索了會兒才說:“就秦氏旁邊的那家咖啡店吧,在你下班之後。我在那裏等你。”
我在那裏等你——她聲音寡淡,倒是比較柔和,以至于讓秦柯産生瞬間錯覺,好像她會在那裏等他,并且他們不僅僅是商業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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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柯挂斷了電話,眼底蒙上一層光暈,随即又掩去。心底的擔心散去了許多,反倒生出一股莫名的甜。他繞過辦公桌,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又呷了口宋衡剛送進來的咖啡,擡起眼睑,望着對面的女人。“你要在這裏做事?”
“嗯。”她點頭。她是位妝容精致的女人,穿着時尚,滿面容光,看來十分自信。她的嘴角挽着盈盈笑意,學着秦柯抿了口咖啡,“伯母也同意我到這裏上班。而且,我了解過了,企劃二部的部門經理張曼文做事并不可靠,有我幫你,秦氏在鄯城的業績會更好。”
她搬出了秦夫人,說得又是實話,秦柯便沒有拒絕,“宋衡會幫你安排,你先回去吧。”
“怎麽,你有約會?”女人問,語氣恰到好處。
“公事。”簡潔明了。秦柯擡首看了眼腕表,才上午,還有七八個小時,他不必心急。他起身,雙手滑入褲兜,淡漠道:“以彤,我希望你這次來,只是單純的幫我。”
雖然淡漠,但是江以彤聽得出來,這是他給她的警告。她緊跟着站起來,笑說:“既然你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你了。”
出于對昨天鄯城一場頗為壯觀的訂婚宴上了頭條,那照片拍的清清楚楚,跟主家有口舌之争的是許灼華。而許灼華的身邊站了三個男人,除了秦氏總裁,還有攝影師沈洛及近年興起的房地産商許開國。
三個男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引得不少人的無端揣測。加之報社添油加醋,将她和那三人間的關系描繪的撲朔迷離,更讓她成為了別人的談資。
曹總監因此給許灼華放了一天假。
趁着這個空閑,許灼華去了一趟醫院。
最近她時常幹嘔的厲害,可能是情緒波動太大、壓抑太深的緣故,但例假推遲太久,讓她有點擔心。
幽深的長廊明明撒了一地暖光,許灼華卻莫名覺得冷。
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周遭的喧嚣将她孤立隔絕。她微垂着眼,眼底的寒光一陣漫過一陣,那是一種叫作“後怕”的情緒。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
幹嘔這種情況并不是這兩天才有的,斷斷續續大約已有一個月。先前沒放在心上,現在想想,完全是自己太過大意。但如果真如她所料,那該怎麽辦?
許灼華等了好久,腦子裏的長線漸漸被理順,也終于等來化驗單。
正如她所想,她已懷孕有十周。
她真是一位不稱職的母親,懷孕兩個多月,自己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好在醫生說,胎兒一切正常。
時間還早,她一直在咖啡店坐着。桌上的開水已經換到了第五杯,但她耐心很足,手掌托着下颚,輕盈的目光落在窗外,眉目有淡淡的柔和。
燥熱的天氣,稀少的過路人,明明該是煩躁的,卻因為意外而來的小生命而令許灼華覺得一切依然是美好的。
昨天的不愉快暫時被她封存于心底,心間鋪了一層別樣的幸福。
她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喜悅裏,險些連手機響了都不知道。她不曾猶豫,接通電話,那邊魆地一聲沉重的呼喊,“灼華。”
這一聲叫喚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砸在許灼華的心尖上,她的心倏地沉入無底深淵,雙眸染上一層寒冰,她冷冷道:“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也不配喊我名字。五年前的話,我再說一次,你當初既然選擇了抛妻棄子,我就再也沒有你這個父親。你不必愧疚,我也不會原諒。”
許灼華半點不留情面,話音一落就斷了通話。
她深深抿了口溫水,緩緩平複心緒。
“你好,許小姐,介意我坐對面嗎?”
許灼華看了來人一眼,她認真地打量着已然入座的女人。她畫着很精致的淡妝,細膩的眼線勾勒出一雙迷人的杏眼,泛着嶙峋光景。嘴邊是她最職業,但也最自然流露的莞爾。她就像平易近人的鄰家姐姐,同時又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她欣賞這樣的女人。
“我叫江以彤,從秦氏總部過來,今天第一天,還沒熟悉這邊的業務。聽說許小姐以前也是這裏的員工,幹得好好的,怎麽會離職呢?”
江以彤落落大方,一字一句都很軟和,讓人無端生出親近之意。
“私事。”
“我知道離職原因确實系許小姐的感情問題,實在抱歉。但許小姐一看就是精明人,應該是公私分明才對。”她嫣然巧笑,所言并無虛假,“剛才在外面看見許小姐一個人黯然,似乎被什麽事困擾着。許小姐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不如和我說說。雖然和許小姐只是第一次見面,但秦柯似乎和許小姐關系不錯。既然是秦柯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會幫助許小姐。”她語氣緩和,溫婉大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叫你忍不住去相信,去喜歡。
可于許灼華來說,江以彤的話無異于一場沉默的冰雹,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尖上,砸出一道又一道窟窿,熱騰騰的血瞬間冰冷。
她原本想,懷孕的事可以跟秦柯坦白,但現下看來,已經沒有必要。
她淺笑,清冷且疏離,“江小姐多慮,我很好。”
“那就好。”江以彤笑盈盈的注視着她,直到在她眼底看出那一份冷漠才收回目光,“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許小姐有任何問題,随時可以聯系我。”
店裏瞬間又陷入一片安靜,就連許灼華的心也一并陷入安靜。
她的心一片空白,對于這兩天發生的一切,已不想再多做思索或掙紮。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有那件答應了蘇祁的事情。其餘的所有,她已全部抛開。
夕陽的餘晖灑進來,落在桌面,穿過玻璃杯,幻化成絢麗的彩虹。
秦柯只手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一眼就看到了臨窗而坐的許灼華。她的面前是一杯白開水,氤氲着淡薄的熱氣。
“秦總喜歡喝什麽咖啡?”她問,随手招來服務員。
“拿鐵。”秦柯回,又問,“許小姐閑情逸致,除了請我喝咖啡之外,沒有別的事?”
四目相對間,許灼華莞爾,直接和他表明來意,“聽說秦總最近有切斷立信資金鏈的打算,不知道秦總為什麽要這麽做。可否請秦總高擡貴手,放立信一條生路。”
服務員端上一杯熱騰騰的拿鐵,白色的牛奶變成一片樹葉躲在咖啡裏面。秦柯低垂着頭,慢悠悠的呷了一口,又緩緩放下。他安靜的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沉默不語。
“如果是因為昨天顧思思說的話,那大可不必。而且對你來說,這麽做并沒有好處,何必費那個心思。”
她清清冷冷,沒有半點請求他高擡貴手的意思,反倒像是談判。沉隽的眉眼幾不可見的擰了擰,又舒展開來,秦柯微笑,溫儒如斯,“許小姐是為了蘇祁?”對方沒有應答,但并未否認,他便又說,“許小姐恐怕有所不知,蘇祁的公司已完全步入正軌,顧長忠對他的幫助已經是可有可無。”
“是麽?”許灼華稍稍訝異,又鎮定自若。這段時間,她是沒有過多注意依諾的情況,也不曾懷疑過蘇祁,更不會想到他會對她有所隐瞞。或許是她低估了蘇祁,也或者是她高估了自己。她笑了笑,說:“我覺得秦總可以考慮提供資金給顧董。”
“怎麽說?”
“秦總這麽聰明,難道還要我明說。”她讓服務員重新換了杯熱茶,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暖暖的,舒服極了。她說:“沈絡也準備跟顧董再談一談合作的事情。秦總不妨也再考慮一下。”
稍微一想,秦柯便明白了許灼華的算盤,他笑,“許小姐有沒有考慮過回秦氏做事?”
“秦總的好意心領了。”許灼華不假思索的拒絕,“再見。”
她心下冷笑,諷刺又絕望。不過是想請她幫個忙,蘇祁竟然不惜跟她撒謊,利用她那份殘缺的、可憐的愛情。這不單單是背叛,更是謀殺。他無異于劊子手,在她傷痕累累、鮮血淋漓的心髒又狠狠地插上一刀,直至面目全非。
這一次,如果秦柯真的入股立信,那麽對顧長忠來說必定是一份很大的打擊。而對于蘇祁來說,根本沒有半點傷害,最多也就是顧長忠對他的信任會少一些。
“許小姐,不如我們一起吃頓晚飯。”秦柯不由脫口而出,狹長的眼角微勾,回身凝睇着着許灼華的背影。
橙紅的夕陽下,她筆挺的背影就着地上的剪影,孤寂又落寞,就像沙漠裏的仙人掌,即便堅強,卻無人相伴。遇見風沙,也只能孤軍奮戰,沒有依靠,沒有風雨同舟的人。
黑曜石般的眼眸閃了閃,掩去眼底些許情愫。方才那句話根本不受他控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滑出他的喉嚨。不經大腦的話,即便沒有溫度,也是突兀的、幼稚的。他有些懊惱,卻沒有收回,唇角噙着的笑意更像是自信。
“好不容易回請一次,我可不想再欠秦總什麽。”許灼華雖然稍稍怔忪,卻是笑盈盈的拒絕了。她的眼睛,就像天邊的星辰,帶着明晃晃的笑意,摻了一絲絲清冷。如果再有幾分醉意,就會變成他第一次看到她時的樣子。
秦柯沒有堅持,走到她的身邊。她比他矮了大半個頭,他一低眉,目光正好落在她的頭頂。烏黑的發隐隐約約散發着蘭花的香氣,竄入他的鼻息。
他忽然提議:“許小姐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看一看這座城市的燈光,在流光塔的最頂端。”
許灼華側臉擡眼凝視着他,靜靜地凝望着,良久才應下,“那就謝謝秦總了。”
流光塔距離秦氏很近,幾分鐘的車程。
這兩人安安靜靜的坐在車裏,還沒來得及說話,車已停下。穿過一樓的購物商場,秦柯帶着許灼華直戳六十八層的觀光樓。
觀光層的設計與底下樓層并無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它的直徑長了很多,足足有兩米。多餘的部分是透明玻璃,站在玻璃上往底下看,猶如站在雲端,有點駭人,也很刺激。它的中間有一道旋轉樓梯,供游客步行上去。上面擺着桌椅,稀稀疏疏的靠着玻璃牆壁,圈成了一個同心圓。
此刻,秦柯和許灼華就坐在當中一個位置。朝南的方向,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見半座城市。
天色越暗沉,燈火越輝煌。
曾經她最想觸摸的霓虹就在眼前,曾經她最想站到的高度就在腳下,許灼華才忽然發現,霓虹燈縱使漂亮,卻看不清,像是漆黑的幕布被潑了五顏六色的顏料,亂糟糟的融在一起,叫人分不清楚。而回家的路,被眼花缭亂的霓虹燈覆蓋着,根本無法辨識方向。歸程,或許只有在腳下的時候才最清晰、最真切。因為,只有腳踏實地的走着,才不會迷路。
她認真地遙望整座城市的霓虹,一雙眼在絢爛的燈光下,就像夜幕裏墜着的星星,淌着這世間最最好看、最最耀眼的光華。
偏偏,秦柯覺得不對。
“許小姐今天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
“秦總看錯了吧,我從來都是這樣,一直都是。”許灼華嘗了口招牌布丁,眼底是慣有的清冷,秦柯這才輕笑,“是我看錯了。”
繼而,他又說:“許小姐一口一個秦總,未免太客套。”
“我和秦總并沒有那麽熟,喊一聲秦總也是應該。”許灼華仰首看着夜空,又看了眼腕表,“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秦柯随她起身,雙手滑入褲兜。他身形筆挺又修長,隽逸的眉眼頗為舒展,雙唇動了動,他說:“我送你。”
是不容拒絕的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