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果
北風凜冽刺骨,宛如一把刻刀。
許灼華裹緊了大衣,行在還算擁擠的街道上,手裏面依舊牽着可可的小手。可可攥着她的兩根手指,攥得很緊很緊,“媽媽,我們要去哪裏?”
“給可可買新衣服。”
“那爸爸為什麽不幫可可買新衣服?”她嘟着小嘴,不大滿意,“上一次爸爸也是帶可可一起買新衣服的。”
許灼華失笑,這丫頭越來越離不開秦柯,凡事都喜歡黏着秦柯一起,生怕那人沒了似的。“那,媽媽帶你去吃好吃的。”
去吃好的,小丫頭歡欣鼓舞。
左手邊就是一家露天咖啡館,許灼華挑了個位置坐下歇了會兒,要了一杯咖啡、一份提拉米蘇還有一杯牛奶。
對面是虹亞廣場,長場上懸着一臺超大LED顯示屏,視頻上正播放着一段廣告。許灼華仰首觀望,廣告裏有一個帥氣的小夥因為沒能給女朋友驚喜,惹得女友生氣。随後,他像變魔術一樣取出一款精致的鉑金鑽戒,女友轉怒為喜,點頭嫁給了他。
挺普通的一則廣告,但就是這樣一則廣告,深入一些小女孩兒的心,大受歡迎。廣告的結尾處,幕後的配音又配了一句“愛她,就給她一個承諾,依諾。”配音的這人聲音清亮又動人,很能扣住一個人的感官。
許灼華收回目光,小心地替可可擦掉臉上的污漬,牽着她進去商場。
簡艾的商鋪還在裝修,但公司考慮在開業那天安排一場走秀,展示幾件最具公司風格代表性的服裝。
她今天特意來店裏,就是想查看一下店裏的裝修情況,然後再對現場的安排做出相對的調整。
從商場的正門進去直走,一直走到商廈正中央的圓柱處,再回過頭就是簡艾的店鋪。這個位置場地夠大,人流量也夠充足,在這裏辦一場走秀一定很奪人眼球。再加上前期的宣傳,效果必定很好。
許灼華原地打量了一會兒,才帶着可可離開。
穿過圓柱,再走幾步是一順的童裝店。可可被許灼華牽着小手走着,忽然眼冒精光,她炯炯有神的盯着側前方一家童裝店,拽着許灼華過去,“媽媽,小白兔兔好好看。”
她遙遙指着一件嫩粉色的手工針織衫,上面勾着許多小白兔的圖案,帽子上還嵌了一對兔耳朵,可愛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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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衣材質挺好,又厚實,難得可可又喜歡,許灼華便叫人包起來。聽說要買下來,可可似乎又不樂意,她緊緊地許灼華的手指,嘟嘟囔囔的念叨:“可可要爸爸買。”
她嘟囔的時候嘴巴顯得特別鼓,鼓起的臉頰泛着紅潤的胭脂色,再有一雙烏溜溜的泛着天真無辜之色的眼睛,特別可愛。
許灼華心底一軟,便跟那位銷售小姐說下次再來買。
魆地,一道溫柔的聲線浮現在耳邊,那人溫溫吞吞的,說:“包起來吧。”熟悉的聲調,熟悉的故人。
真是一場意外的遇見。
然則,于她來說是意外,于蘇祁來說卻不是。他在這裏晃悠了好幾天,只因顧思思的一句,她在北廣場的虹亞廣場遇見過許灼華。他便偷偷的在這裏守了好幾天,每天都在商場裏胡亂轉悠,想再見她一面,想再說一句好久不見,想再喊她一聲灼華。
他笑得眯起了眼睛,眉眼彎彎,“當我送給孩子的見面禮。”
他說得輕巧,可心底的那股羨慕和嫉妒卻無法落腳。他不曉得小丫頭是誰的孩子,可能是秦柯的,但也未必。他也不知道許灼華跟誰結了婚,但一定不是秦柯。但是他想知道,如果他誠心悔過,許灼華會不會、有沒有可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不用了,蘇先生。”許灼華回絕,冷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清冽得叫人寒心。她說:“不好意思,小姐,這件衣服我們不要了。”又拉着可可離開這裏,“走吧,我們下次再來。”
“灼華!”他一急,脫口而出她的名字,頓時一陣懊悔。他不該這麽着急的,他應該控制好情緒,應該慢慢來的。可是,他又生怕她不見了,消失了,他生怕自己再一次找不到她。那種絕望到蝕骨的疼痛,他至今都記得,他又怎麽能再讓她離開。
過去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度日如年,尤其夜深人靜時,他更加覺得懊悔,覺得痛苦,覺得思念蝕骨。
他窺視着那道背影,依舊挺立且清冷,就像月色下的樹影,披着泠泠月華。他肖想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終于又見到了。
他走到她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問:“可不可以一起坐一坐?”
“抱歉蘇總,不太方便。”許灼華幹脆又狠厲,根本不容置喙。
蘇祁有點失望,眼底的光芒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倏地,他眉目含笑的彎下腰,對着可可說:“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可可。”
他笑開了花,柔聲哄着她,“可可,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他原本就是白白淨淨的皮膚,笑起來的樣子就更加好看。可可看着他笑,覺得這人笑起來的模樣比自己的爸爸還好看,便忘了拒絕,更忘了許灼華曾叮囑過她不許和陌生人說話的事情。
可可被他的笑容騙了過去,許灼華卻沒有,她冷眼瞥過蘇祁,淡淡的回道:“可可剛吃過甜點,不宜再吃別的東西。蘇先生作為一家公司的領導者,難道不應該将時間放在公事上。”
她的話很狠,每一個字都戳在他的心窩上。他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灼華,你~別這樣。”又說:“灼華,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這句話很俗氣,許蓁蓁也問過類似的話,但那跟蘇祁問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畢竟那是她曾經深愛着人,也是她如今最厭惡的人,心底有一絲猙獰,夾雜着扭曲的恨和莫名的安慰。
許灼華看着他,他的目光很內斂又灼熱,落在她的眸光深處,直戳戳的盯在她的心上,避無可避。她不由莞爾,坦然且淡漠,“謝謝蘇先生的關心,我很好。”
“那……”他吞吞吐吐的,疑問已經冒出了喉嚨,他沒有勇氣問出來,生怕她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則,如果不問,他又會覺得不死心、不甘心。
掙紮了須臾,他終于鼓起勇氣問她,“那你,結婚了嗎?可可她,是誰的孩子?”
“我的事就不必蘇先生操心了,蘇先生還是好好地管理管理自己的公司吧,別下次遇見四年前相同的情況,又用跟別的企業聯姻的辦法去解決。”她說,笑盈盈的,卻是慢慢的諷刺,“時間不早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蘇祁像犯了錯被家長訓斥的小孩子,低垂着臉,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再擡起頭,許灼華已經走了好遠,漆黑的眼眸鎖住那一道窈窕的背影,眼下是濃重且深厚的悔意。他想抓住她,他不想讓她走,可他擡起手,除了一團無形無狀的空氣,他什麽都沒抓到。甚至連許灼華的背影,他都觸手不及。
“對不起,灼華。”
他一次又一次誠懇的說着抱歉,卻是不抵用,就像天邊的一朵浮雲,風吹即散。
如果,他想,倘若真的有如果,當初在他的母親苦苦撮合他和顧思思交往時,他一定不會答應。他一定會另外想一個更完美的辦法來解決公司的財務危機。也許,多年後的今天,他和許灼華會有自己的孩子,然後一家三口手牽着手,一起幸福的逛街。
只是,時間不會回頭,世間沒有如果。
他忽然覺得很冷,好像置身南極、置身冰川,冷得他發顫,冷得他直哆嗦,冷得他一顆心猶如寒鐵,怎麽捂都捂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