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柳素言提着一個小水桶進來的時候,頓時覺得房間裏的氣氛怪怪的,兩個大男人都不帶正眼瞧對方的。
她也就索性不觸這個黴頭,埋頭将碎冰灌進小毛巾裏。周子微一眼就瞥見了她凍得通紅的雙手,眉心緊蹙:“你快別弄了,我都快退燒了。”
喬子風也跟着附和,口氣卻怎麽聽都像是幸災樂禍。
“他包着毛毯,已經降了不少,不用。”
他頓了頓,又道:“嫂子就別操心了,人家不一定領情呢。”
周子微側過臉又剜了他一眼。
柳素言自然沒察覺到房間裏的刀光劍影,只是迅速将包好的冰塊用發箍紮好,然後放置在他的額頭上來回摩挲。
絲絲涼意侵來,周子微舒服地跟着冰袋來回游走。喬子風看到此景,也識相地拿起病歷本出去:“我就不在這兒礙着你們眼了,出去巡一下,你們想幹什麽盡情,我不會回來太早的。”
他說完便熱心地關上了門,倒把柳素言鬧了個大臉紅。
周子微早在心裏把他罵了千萬遍,面上卻還要強裝鎮定:“那小子就是欠收拾,你別介意。”
她的臉依舊火辣辣的,目光也不敢與他直視,只是輕聲“嗯”了一聲。
一時間兩人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室內安靜得出奇。
此時她放下來的一頭烏發遮住了半邊側臉,平添幾分欲遮還休的妩媚。周子微的心裏有根火苗迅速地蹿了起來,整張臉也愈發地紅了。
柳素言試探他是否降溫的時候,發現溫度有些不正常,趕緊放下冰袋,一臉的擔心:“怎麽這麽燙?我去喊喬醫生過來。”
周子微卻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至身旁坐下,他搖了搖頭:“我已經出了一身汗了,現在感覺好很多。不要走,坐在這兒陪陪我就好。”
他一臉的真摯,倒讓她将信将疑地坐了下來:“你确定真的沒事?”
她的小嘴一翕一合,讓人忍不住想要含/住那片粉/嫩。他清了清嗓:“真的,我确定。”
又是一陣沉默後,周子微開口道:“那個……今天在公司碰到你朋友了。”
“少涵?”
他搖搖頭。
“宋揚?”
他又搖搖頭。
柳素言的朋友向來不多,他會認識的也寥寥無幾,實在不清楚他說的人是誰。她讪笑:“一時半會真想不起來,請問——哪位?”
“陳誠,自稱是你的——”他頓了頓,似乎不大願吐出那幾個字。
他?怎麽會找到公司來?随即又想起手機落在了公司,這兩天又忙得暈頭轉向的,實在是沒記起這事。她微微一笑:“可能是這兩天聯系不到我,有些急了。沒事,空兩天再回他電話。”
周子微的嘴角抽了抽,臉色有點臭:“他說是你的男朋友。”
聽到這個稱呼,柳素言顯得有些詫異,連忙擺手否認:“他瞎說的,他是我老家的朋友,正好也在柳州上班,我們也是最近才聯系上的。”
周子微的臉色立馬化雨為晴,唇角眉梢都是掩不住地都是笑意,“我也認為不可能,歪鼻子斜眼的,你怎麽可能看得上。”
時下她真不敢茍同他對陳誠的點評,明明是個陽光小夥,堪堪到了他嘴裏便貶低得不成樣了。柳素言也是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不顧高燒風火前來,難不成就是為了确認這事?所以才會有之前的告白一說?
說不感動,連她自己都不信。
見她沉默下來,周子微也慌了:“我承認我小心眼,妒忌他,你別生氣。”
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她也曾見過這樣忐忑而不知所措的眼神。好像那會她還在念幼稚園,她喜歡一個漂亮的洋娃娃,爸爸故意逗她,說她喜歡的洋娃娃不好看,她也是沉默地委屈地低下了頭。那時候,爸爸的眼神同他如出一轍。
這些記憶彌足珍貴,是她多年不曾記起的事物。如今因為他而重新找回,淚水便模糊了眼眶。
看到她的淚水落下來,他的心都快碎了,他趕緊掏出帕子替她擦拭:“你放心,這帕子我沒擤過鼻涕。”
柳素言總算破涕為笑:“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我爸了。”
周子微的嘴角抽了抽,卻沒說話,只是将她擁在了懷裏,聲音也帶着沙啞:“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裏。”
人生三十載,他是頭一次看到一個女人,連哭都是隐忍着半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他的胸膛寬厚而溫暖,甚至能感受到心髒劇烈起伏的跳動。她嗚嗚咽咽地點點頭:“我沒事。”
淚水卻像決堤一般地瘋狂往外湧,含在喉嚨裏細碎的嗚咽也逐漸變成了抽泣,她實在是憋屈得太久,許久沒這麽放肆地哭過了。
看着懷裏哭成一團的人兒,他的眼眶也不禁跟着泛紅,他恨自己為何不早些在她身邊,為何不能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好不容易哭過瘾了,柳素言才紅着眼眶不好意思地擦幹眼淚,嗡聲朝他道謝。
為避免再提及她的傷心事,周子微從胳肢窩裏拿出體溫表:“我的肩膀随時給你依靠,不過現在麻煩你幫我看下這個,我眼睛有點不舒服——”
柳素言趕緊接過來,用手甩了甩,照着燈光仔細看。不一會,她臉上的笑意便溢了出來:“已經退了。”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唇邊還有兩個梨渦。可惜她平常笑得甚少,即使笑的時候也是一副官方微笑。
他不由得感慨:“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美——”
今天的周子微徹底颠覆了她印象裏的那個男人,善妒還油嘴滑舌。他一直是以一個嚴肅冷酷的形象而存在,如今對這樣的他,她反而有些招架不住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直覺自己的臉已經紅得快滴血了,她趕緊低垂下了頭不去看他的眼睛,她嗡聲道:“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她說罷便朝前邁開,周子微卻也跟着站了起來:“素言,我對你是真心的。現在你不接受我沒關系,我有信心,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房門打開的時候,掌聲也響了起來。柳素言羞得擡不起頭來,連招呼都省略了,狼狽而逃。
“我覺得現在要拿瓶滅火器過來。”喬子風倚靠在門邊,一副‘不是我的錯’的無辜模樣。
如果眼神能殺死人,喬子風已經死了百次千次了,哪裏還輪得到他站在這兒看他笑話。
——
方俊逸帶着助手來探望的時候,她着實吓了一跳。畢竟她只負責案子的審核,一旦談妥後,她便不再插手項目。說得不客氣一點,她壓根就對他沒什麽利用價值了。
她端了兩杯白水過來:“不好意思,這裏沒別的飲品招待,還請兩位包涵。”
方俊逸連忙起身接過:“我們打擾了才是。”
李晨也跟着開口,态度比之前好了許多:“我們也是今天才得了消息,早該來探望的。真是抱歉。伯母可好了些?”
她點點頭:“現在已無大礙,只要安心休養便是。勞煩你們來探望她老人家,我在這兒替嬸嬸謝過二位了。”
寒暄過後,她才将兩位送出去。方俊逸先走一步,李晨卻以在附近有事為由留了下來。
李晨是個心思缜密的女孩,如果當真有事的話肯定會提早跟老板說,而她這時候選擇留下,必定是有話要單獨跟她談談。
待方俊逸走遠後,柳素言才開口:“說吧,有什麽事想要跟我聊聊的?”
李晨将一頭波/浪卷往後攏了攏,未語先笑:“柳素言,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聰明。”
聽她的口氣,倒像是以前就認識。可柳素言雖然從小在柳州長大,卻已經多年不在這邊,她們不可能見過面。
她挑眉:“哦?怎麽說?”
李晨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別瞎猜了,你沒見過我。可是——我見過你。而且,還非常恨你!”
柳素言并未搭腔,耐着性子聽她講完。畢竟對一個人的恨意肯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你倒是冷靜。”
她說着從包裏掏出一根煙,點了火後才繼續,“也沒見着你哪個地方神通廣大,怎麽偏偏就喜歡圍着你轉?”
煙味很快擴散開來,柳素言不舒适地皺起眉頭,還是耐心地聽着。
“你難道還看不出我是誰嗎?”
沒有想象中的憤怒,李晨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柳素言盯着她的臉瞧了仔細,眉眼間的神韻确實有點熟悉,但在哪裏見過,她實在想不起來。
“給你個提示,李昊。”
火紅的嘴唇吐了一口煙圈出來,語氣冷冷淡淡的。
“你是他妹妹!”
李昊,李晨,那麽相似的眉眼,她怎麽就沒想到呢?大學那會未來只在彼此的夢裏,因此見家長的事情都排除在計劃之外。等畢業了,起了見家長的心思,她卻被無端羞辱了一番,李昊也為此跟家人鬧翻了。那時候李昊的妹妹在外國進修,她也從來沒見過她,只聽李昊提過他們兄妹感情挺好。
可是明明是李昊負她在先,怎麽到了她妹妹這兒,反而更像是她犯了十惡不赦的罪證?
“別那麽無辜的望着我,我哥當年背井離鄉是為了什麽,你難道真的不清楚?”
柳素言冷笑:“你哥幹的好事,別人不清楚,你這個做妹妹的還不清楚?”
李晨氣極,揚手就想要給她一巴掌。
☆、耳提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