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本事你下來
仙界四季仙個個死因離奇,其中就包括照雲,倘若他對照雲——許天寶的幫助到此為止,不知那只看不見的黑爪,會如何撕碎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蟲。
常天玄把走蛟一事透露給他,本就承擔着極大風險。且就算封龍,借那氣運,照雲也只有一半幾率回到仙界。俗話說天機不可洩露,幾乎是自己拿半條命換來的東西,這家夥還不信!
“啧,也不對啊。”常天玄忽然想到,照雲前世今生都沒做過壞事,非要雞蛋裏挑骨頭的話,那就是老笑話他那不讓人提的真名。
這時,常天玄眼睛一亮:“哦......嗯,罪該萬死......呸!我說什麽呢。”
常天玄心煩意亂,在本子上亂塗亂畫,将腦中想到的原因一條條列出來。
從“死板不知變通”到“長得帥遭人嫉妒”,可能的不可能的統統寫上。不過很快,他将後者用筆塗黑:“如果是這樣,那應該是我先被暗算啊。莫非,他是在渡劫?!”
突然,醫館外一個晴天霹靂打下,常天玄手中畫筆應聲斷成兩截。
他大驚失色,起身走到外邊,擡手把頭發往耳後一撩,指天怒罵:“戶口月有本事你下來!”
永安大夫猛一哆嗦,骨寒毛豎:“......”
許天寶坐床、徐景雲坐沙發,二人隔張茶幾面對面發呆許久,誰都不舍得打破沉寂。
方才常天玄一番話将他自己越抹越黑,身上疑點重重,令屋中二人一時都不知先從哪下手分析。
“常天玄是神是鬼”的問題,原本在徐景雲心中不過有個淡淡的影子,如今卻已黑白分明,清晰得像副太極圖。只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徐景雲都想不出合理的說法,作為常天玄的動機。
徐景雲思考半天,“去吧。”
許天寶望了徐景雲一會,不敢相信地輕笑出聲,驚奇道:“你居然信這個?”
“我在玉碎城住了快二十年,确實從沒聽說響龍山是兇險之地,他說的‘走蛟封正’應該可以一試,況且——”徐景雲正色道:“貓驚屍你都見過了,為什麽不能信他?”
一道白胖的身影适時竄到許天寶懷中,精神抖擻舔了舔毛,搖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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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天寶盯着豬腰子那雙異瞳,沉默了半晌,疑慮逐漸從眼中消散,他開起玩笑:“要是我被你害慘了,死在山上呢?”
徐景雲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不會活着回來。”話音剛落,他瞧見許天寶詫異的面孔,心虛地轉轉眼珠,改口道:“我沒臉活着回來。”
于是樓梯上多了兩道膽戰心驚的身影。
二人互相扯住對方袖口,你推我一把、我戳你一下,一路鬧到胡良面前,一人一句輪着,支支吾吾把常天玄說的複述給老板。
胡良并未像二人預料的那樣勃然大怒,反而高興地手舞足蹈,臉頰都顯得比平時紅潤不少。
胡良推推眼鏡,問道:“要是成功了,回來還可以給酒館裏增福氣是吧?”
這事一聽就像騙人的,成不成都不知道,哪裏想得到那麽多。許天寶老實巴交搖了搖頭,只問:“響龍山到底是個什麽山?”
胡良拍拍胸脯道:“我保證,絕對不是妖魔鬼怪聚集之地。”
第二天一早,許天寶和徐景雲從樓上下來,前邊有豬腰子威風凜凜晃着尾巴開路,兩邊有酒館衆夥計吶喊助威。二人面紅耳赤扒完早飯,走到門口,發覺一旁停着輛馬車。
許天寶和徐景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捕捉到驚訝。
昨晚劉富貴特意跑到屋裏說,老板會給他們叫輛馬車,徐景雲一笑置之,許天寶則轉身就忘了這回事。
馬車徐景雲坐過許多次,知道它雖說沒貴到普通人坐一次就傾家蕩産的地步,但絕不便宜。路程漫長,馬車自然是要雇的,徐景雲也備了錢,但料不到胡良會先他一步。
老板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是不是娘派人跟他說了什麽?一個普通酒館的小老板,跟他們非親非故的,何必做到這個地步呢?說句良心話,許天寶的确努力幹活,但絕非夥計中最好的那個,而徐景雲自己更不用說,要是請假有限制,大概一年的假都透支完了。
且照正常情況,他和許天寶這周工錢估計都沒了,胡良為何還要掏錢?拿一個虛無缥缈的機會賭自己酒館生意興隆?以胡良老板平時的行為舉止看,他絕不是那麽愚蠢的人。
那胡良到底是誰,想幹什麽?
徐景雲魂不守舍踏上馬車,惆悵地揉了揉腦袋,憂心忡忡起來,摟着豬腰子的手下意識把它白毛摁得往裏凹陷。
豬腰子寧死不屈地掙脫出來,渾身金貴的白毛一抖,爬到“幹爹”許天寶懷裏當大爺去。
許天寶給豬腰子順順毛,見徐景雲目光呆滞,關心道:“喂,你沒睡好?”
思緒飛到九霄雲外的徐景雲理都不理他。
許天寶眼珠在眶裏一轉,臉色難看地把手掌貼在徐景雲額頭上。
徐景雲吓得往後一縮,而後身子倏地向前一栽,又被人猛地拉了回去。眼前天旋地轉一會,他一晃腦袋,疑惑地用胳膊肘戳了戳身後,微微起身又靠回去。
“咦?”徐景雲回頭瞧那不明原因軟下來的馬車靠背墊,擡眼與“靠背墊”對視片刻,吞了吞口水,忽然跟紮着刺猬似的直起身,掀開小簾子往窗外探一眼。
車夫回頭扯開身後大簾子,憨厚一笑:“沒事!剛才估計抓賊呢,擋道了!您別把頭伸出去,危險。”
“好。”徐景雲強裝淡定地回一個笑容,默默縮了回去。
許天寶愣了愣,眼裏露出一絲好奇——玉碎城有賊不假,只是從沒見過捉賊捉到街道中間的,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哪個賊這麽愚蠢。
壯漢臉上幾道泛紅傷痕相當刺眼,又細又長,雞爪撓出來的似的。他拖着個骨瘦如柴的年輕人,大步走到一無人問津的角落,把那小賊用力往破敗的牆上一摔。
“叫你偷俺東西,叫你偷俺東西!”壯漢憤怒地喊,沖小賊拳打腳踢。
古銅色皮膚的小賊雙手抱頭,盡可能護住臉,懷中被衣裹住的凸起滲透出一層冒香味的油來。他蜷縮身子硬抗壯漢的拳腳,衣服一張,一把銅板從口袋中撒落在地。
“我的銅板——”小賊忙俯身去撿,手剛往前伸,一大拳頭趁機朝臉砸來。
面黃肌瘦的小賊痛苦地捂住嘴,暴露在外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鼻血止不住流到手上,又增一分紅。他舔了舔牙齒,門牙有些松動,如同身後搖搖欲墜的破磚牆。
壯漢狠狠踢踹着縮成一團的小賊,擡起大腳往他瘦削的肩膀上用力一跺。
小賊痛叫一聲,眼珠轉了轉,手伸到身後去,但很快被壯漢用腳踹回身前。
小賊十分瘦弱,一層黃皮跟皮下沒了血肉似的緊貼在骨頭上,使得他雙眼凸得幾乎要掉出,睜圓的黑眼珠看上去相當駭人——像墳墓中爬出的怪物。
臉朝牆轉過去,小賊罵道:“打你爹打,你家那麽多東西,老子偷點怎麽了?又他娘沒讓你要飯,你們玉碎城的人這點同情心都沒有!”
“你,你放屁!”壯漢一聽小賊說的屁話,氣得一手提起他的衣領,一手抓住他的頭頂往磚牆上撞。
不同于剛才,如今壯漢每撞一下,那磚牆就猛顫一絲,好像岌岌可危、命不久矣。
傻大個力氣真不小,小賊額頭的血滴到鼻梁,又流在嘴唇上,一條長長的血線快把那張分不清人鬼的臉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