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走蛟封正
劉富貴一樂:“好嘞。”
......
過了會,酒館衆人個個好奇地直起身子,“新鮮”二字就差寫在臉上。
常天玄一如既往地垂着一頭烏黑散發。他手提藥箱,面帶微笑跨過門檻,擡腳落腳,無不散發着年輕人獨有的朝氣蓬勃。
劉富貴自愧不如,自卑地伸手往酒館裏邊一揮,“您請。”他可是看着一路上常天玄是如何吸引女孩子駐足凝視:個個眼裏冒着愛慕之意,跟幾百年沒見過男人似的。
上樓走到房門口,常天玄沖劉富貴和善一笑,“多謝了,你忙你的去吧,不占用你時間了。”
“噢,哪兒的話。”劉富貴低下頭嘆口氣,默默離開。
門一開一關,屋中二人還在各自地盤睡着。
“睡着了好,睡着了發現不了。”常天玄自言自語,打開藤條編的藥箱。
藥箱裏的東西瞬間暴露于陽光中:綠豆糕、桂花糕、蜂蜜,還有根擀面杖和一個碗、一小瓷瓶。
常天玄把糕點倒碗裏,耐心地握着擀面杖攪起來。沒一會,糕點混成一團黃綠相間的粉末,他把蜂蜜灌進碗裏,起身洗手,擦幹了開始揉“藥丸”。
“真是,沒聽過哪個神仙治感冒還要用藥,浪費錢,還不如買吃的。”常天玄說着,扭頭随意地看一眼窗,窗戶“羞澀”地自己關上。
與此同時,兩團淡黃的柔光從他身上飄出,飛進許天寶和徐景雲的眉心。
常天玄每日坐在永安醫館畫畫,一無聊就靈魂出竅飛到酒館來偷看,發現十次有三次這倆家夥在鬧別扭,可愁死他了。于是他背着永安大夫清空藥箱,偷偷買了些糕點和蜂蜜。
“你們兩個基佬啊,起來起來,吃我昊弦精心調制的藥丸了。祖傳配方,專治感冒咳嗽,去污不殘留。”常天玄搬把椅子到許天寶床前,翹起二郎腿。
......
Advertisement
黑霧之中強光襲來,一時四周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猛然轉成無邊無際的白,害人雙眼一陣刺痛。
“你是,日天——”
“不是!昊弦,昊弦!我字寫得開了而已。”
“......好吧,我叫照雲。”
“咦?照雲,怎麽取的?”
“照是‘唯滅動心,不滅照心’,雲是‘乘雲氣,禦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天啊,《洞玄靈寶定觀經》和《南華經》?你們取名幹嗎都這麽講究。”
“你呢?你‘昊弦’怎麽取的。”
“啊?我啊,就‘游手好閑’咯。”
“......哦。”
許天寶從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中悠悠醒來,總覺光線不大對勁,往身旁一瞥,倏地坐起:“常大夫。”他摁了摁頭,腦子輕松許多,不再像之前綁着塊大石一般,死活擡不起來。
“唉,不敢不敢,小助手一個。感覺好些沒?”常天玄悠閑地坐在靠背椅上,晃着腿,手裏玩着一個紙折的小籠包。
許天寶“嗯”一聲,看向沙發,見徐景雲也醒了過來。
常天玄擡手伸向茶幾,微微一愣,老老實實起身走去把小瓷瓶拿來,“藥在這,你們每天早晨起來一粒藥丸、一勺蜂蜜,你——”
眼神上下打量許天寶,常天玄突然轉身看向徐景雲,指着許天寶的臉道:“他是不是常年患病啊?”
徐景雲一時沒反應過來,盯着許天寶的臉看了半晌,他呆了會,連連點頭,“啊,是,腿病,挺嚴重的,一到陰雨連綿的時候就很疼。”
常天玄對這片刻呆滞十分不滿:“你們不是同居嗎,怎麽這都要猶豫一會,啧啧,不是真愛。”
徐景雲剛醒就被人指責,抓了抓頭發,有點惱怒,好在他頭腦清醒憋住了火,解釋道:“你指的是他的臉,他臉又沒毛病。”
“咳。”常天玄噎了一下,随即挺直身子,理直氣壯道:“照你這麽說,我得指着他腿?他坐在床上,我指他腿跟指他‘那玩意’有什麽區別嗎?一會你罵我流氓怎麽辦?不對,不對!我要說他‘那玩意’有問題,你以後會想弄死我的。”
徐景雲偏頭瞄一眼,弄清常天玄說的“那玩意”指的什麽,臉頓時羞得通紅。
許天寶:“......”他想擠出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嘗試了,笑不出來。
常天玄招呼也不打一聲,抓起許天寶的左手,先斬後奏道:“诶,讓我看看你的巴掌。啧,苦命啊。”
許天寶懵了一會,瞠目結舌:這人懂醫術、能畫畫,還會看手相呢?什麽來頭。
一旁徐景雲眨兩下眼,也在沙發上呆住,隐約感覺自己差點得罪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常天玄丹鳳眼一彎,“為了生活走南闖北,三百六十行什麽都學過一些。你,聽過‘走蛟封正’麽?”
許天寶想也不想,二傻子似的連忙搖頭。
常天玄眉目一凜正經起來,重新坐下,身子挺得筆直。
“傳說傾盆大雨後山間有大蛇游過,需人為其封正,那人不必法力高強,只需說它是龍。之後,那人氣運可提升不止一個層次,而咱這玉碎城有座響龍山,據說正是有人遇上走蛟封其為龍,而後六代富貴,響龍山因此得名。”
許天寶擺擺手,盡管“常天玄正兒八經說話”是件極其稀罕的事,但并未影響到他,“傳說罷了,可信度不值一提。”
常天玄擠眉弄眼地彎下腰湊近,着急道:“唉喲,你聽我一句勸,響龍山雖說是山,可絕非令人命喪黃泉之地。你瞧瞧這名字,多陽光、正義,啊?”
嘴角忍不住一抽,許天寶越聽越覺得這常天玄搖身一變,成了個專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
常天玄別過臉咳嗽兩聲,眼珠亂轉絞盡腦汁,扭回來說:“你實在不信,大可以打聽打聽,百年之內這響龍山是否死過人,如若有,那你不去就是了。響龍山和吉遠山簡直是有天壤之別,你別見山就有陰影好不好?”
頭倏地擡起,許天寶狐疑地觀察起常天玄,淡淡道:“你怎麽知道吉遠山。”
常天玄幹笑兩聲,抓抓頭發,神色略微緊張起來,“那什麽,就,貓驚屍吧,鬧貓驚屍那會兒我剛好經過你們村,去采草藥......”
“我們村?”許天寶一聽,目光登時變得警惕,背挺得筆直,整個人像條蓄勢待發的眼鏡蛇。
“唉喲。”常天玄擡起巴掌,猛地往臉上一拍,“多說無益,你愛去不去吧,我走了。”
......
“氣死我了,照雲這蠢東西,投個胎怎麽還是那副死樣子,想不想回天上了?”常天玄一臉愁雲慘霧,提了藥箱出門離開,走在街上幾欲跺腳罵人。
街上女子紛紛停步,看玉樹臨風的小青年如此憂傷,也忍不住都蹙起了眉。
“天玄啊,怎麽不高興呢?你平時不都笑嘻嘻的,唔,還笑一整天。”永安大夫見常天玄提着藥箱興高采烈出門,哭喪着臉回來,不禁疑惑不已。
常天玄憂郁地瞅永安大夫一眼,眼中沮喪滿滿,悲傷道:“您別管我,我想靜靜,雖然靜靜還沒出現。”
“說的什麽跟什麽呀。”永安大夫聽得稀裏糊塗,迷糊的雙眼更加迷糊。
好在他早已習慣了,這常天玄有時忽然冒出一句話,誰都聽不懂,恐怕只有常天玄自己知道他在說什麽。
常天玄靠回椅子上煩躁地扯來本子,但他沒有畫畫,而是大手一揮,“去你大爺的照雲”幾個字寫得剛勁有力、入木三分。
這家夥屬牛的吧,這麽倔。
常天玄真想撒手不管,可他知道,自己一旦放棄了,這位老朋友的結局将極其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