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紅布條

徐景雲曾翻閱過相關書籍,認出這神像是慈航道人,扯着許天寶恭敬地拜了拜,坐在墊子上歇息。

摸了一會膝蓋,許天寶面色緩和不少,不由得好奇道:“唉,你說這蛇會不會吃人呢?”

徐景雲白他一眼,抱起雙臂沒好氣道:“常天玄不是說不吃嗎,算我求求你,說點吉利的好不好?”

“那我說吉利就能吉利嗎......要是能治好我這老寒腿,我就心滿意足了。”許天寶低下頭,委屈地撇撇嘴。

徐景雲沖慈航道人的神像微微一笑,擡手搭上許天寶的肩,“要是治不好,我陪你修仙去啊。”

“那不行,老板還等我們回去呢——怎麽回事!”

說話間,道觀外忽然狂風大作,山間草木“飒飒”齊響,幾道驚雷落下,瓢潑大雨随之從天而降,雨滴砸落進來。

道觀內溫度驟升,短短幾秒的工夫,許天寶竟熱得鼻梁冒汗,不禁心生惶恐。

“老天生氣咯。”徐景雲開起玩笑。

二人頂着飛來的雨滴挪到門口,不約而同臉色一變,向後連退幾步。

只見一條通體赤紅的巨蟒從遠方翠綠林間竄出,它晃晃腦袋,似乎看見對面山上豆大的道觀外小如蝼蟻的二人,身子一轉,扭了過來。

一時間,天地間暴虐的狂風卷起地上大小不一的葉子,萬千落葉浮于空中,盡數朝那巨蟒呼嘯而去,如蜉蝣撼樹,極其壯觀。

許天寶身子一軟,雙腳立馬站不住,幸虧被一旁徐景雲及時摟住。

他不敢确定那赤紅巨蟒是扭還是滑,它十分之八、九的身子都立了起來,說是飛過來恐怕都不為過。

徐景雲上前一步遮住許天寶半個身子,同時将他的手緊緊握住。

“你,你不怕嗎?”許天寶艱難地咽咽口水,目光頓時充滿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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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雲轉過臉,視線卻依舊緊盯那條巨蟒,“怕,但是怕有什麽辦法,你也怕,我怎麽能比你還怕。”

許天寶略微不滿,輕哼一聲:“喂,這種時候你還要和我比?是不是人啊。”

眼珠震驚地瞪了過來,徐景雲真想把這榆木腦袋劈頭蓋臉罵一頓,卻只罵了句“蠢貨”,立馬警惕地将頭轉回去。

徐景雲被許天寶的傻氣驚住,想閉眼好好嘆口氣,奈何此時他連豬腰子都無暇顧及,得先保證身後那呆鵝不被赤紅巨蟒生吞。他心想,倘若那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朝這邊撲來,自己一定得把許天寶往後用力推,最好把他推得連連後退、順着青石板路滾下山去。

距離雖遠,可巨蟒速度極快,一下便竄至二人身前,赤紅的鱗片規律地貼在身上,煞是好看。

而寬大的蛇身一擋,什麽青山綠水、嫩竹野花,全都看不見了。

與此同時,道觀周遭的風無端消失,不遠處卻照舊是大風大雨,好像紅蟒周身散發一圈無形屏障,将範圍之內的一切保護其中。

徐景雲一時看得呆住,反應過來要将許天寶推到一旁時,卻見那巨蟒垂下眼來。

赤紅巨蟒琥珀色的雙眼打量他們,可惜眼珠太大,不知它在觀察哪一個。它眼神溫順而柔和,瞧不見一絲屬于野獸的兇殘暴虐,反而帶着些許靈性。

“喵——”

豬腰子懶散地叫一聲,慢慢悠悠擡起小腦袋,與巨蟒對視。

這可在意料之外,徐景雲心上一急,彎腰準備把這不知死活的蠢貓抱起來,可動作進行一半,身子忽然僵住。

巨蟒緩緩低下頭來,吐出信子。它火紅的信子宛如一只手,輕輕撫摸一下豬腰子的白腦袋,随後赤紅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消失不見。

“大難不死”的許天寶喜出望外,驚嘆:“這蛇不兇啊。”

“是啊。”徐景雲一聽,從方才神秘的氣氛中清醒,雙手扯住許天寶的衣領,湊近大吼:“那——那你剛才在幹什麽?!”

許天寶笑臉一僵,撓撓頭,尴尬道:“在,在害怕......”

徐景雲氣得經脈絮亂,心頭一陣絞痛,往許天寶身上無力一倒。

“你沒事吧?”許天寶看徐景雲眼神迷亂,緊張地扶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懷裏靠。

屏息凝神那麽久,加上剛才那麽一氣,情緒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徐景雲此時真沒什麽力氣講話。

這不是煮熟的鴨子飛走的情況,也不是到嘴邊的肉被搶走的情況,這是已經咽進肚子裏的食物硬生生吐出來的情況啊!徐景雲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氣許天寶方才怎麽慫成那樣,氣自己沒有一而再再而三提醒這傻子。

事已至此也無法挽回,徐景雲委屈地眼眶一紅,他捂住心口,垂下腦袋,眉頭痛苦地擰成一團。

許天寶反過身蹲下,将徐景雲往背上放,扯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別鬧,你有腿病。”徐景雲低聲喃喃,調動僅剩的一絲力氣掙紮,卻被抓住小腿。

“你才別鬧,山裏濕氣重,你脖子還沒好。”許天寶兇完,緊咬着牙關站起,“路不遠,我不要緊。”

他一步一腳印,行動卻不遲緩,比來時半瘸着腿唉聲嘆氣的速度還快上一些。

許天寶想不通,為何多了個“負擔”反而如有神助,他背着徐景雲一路穩穩當當下山,滑坡陡坡照走不誤。

再一想,或許是“責任”二字在心頭,任何艱難困苦都顯得不值一提。

有的人窩囊半生,爆發一瞬,也能翻起驚濤駭浪;有的人本就是潛在的武士,被放在心尖的事物一激,烈日下的長影當做垂地披風,縱然傷痕累累也披荊斬棘,刀山火海都敢闖。

許天寶只感覺背上那人氣若游絲,便什麽也顧不了了。

......

一只麻雀展翅欲高飛,撲騰兩下撞上一後腦勺,頭暈目眩,當即斜落回草叢。

昊弦換了身淡黃衣衫,那衣裳被重重野草包圍,可半塊污漬找不着不說,還一點沒濕,相當奇異。

他盯着不遠處的道觀,自言自語:“奇了怪了,那道觀我用法術覆蓋,把巨蟒吸引過來不假,但是為什麽......”

昊弦一早就飛到響龍山候着,見那二人打情罵俏一路,中途白貓發覺巨蟒痕跡故意落後,他愈發肯定這貓有“那家夥”一縷散魂。只是,僅一縷散魂罷了,怎讓那數百年修為的赤紅巨蟒謙卑地低下頭來?

“啧啧,有鬼。”昊弦說着,身影愈來愈淡,最後消失于林間。

久違的馬車總算出現在視線中,車夫果真言出必行,趴着睡得正香。

扛着徐景雲無法上車,許天寶輕輕把他叫醒:“徐景雲,到了。”

“嗯......”徐景雲勉強睜開眼睛,無精打采地被擡上車去。

許天寶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見平時生龍活虎的徐大爺一倒,變成奄奄一息的白兔。不知怎的,他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萦繞心頭。

徐景雲一心一意對自己好,而自己能給他什麽?如果再裝作不知他的感情,那自己真是非蠢既壞了,可是,就算知道又如何?找神遲早要去的,路途危險,到那時再抛下他,恐怕他更會肝腸寸斷。

此人愛恨分明,感情又極端得很,愛一個人就愛到骨子裏,再想反悔怕是要以血淚來清洗過往痕跡。許天寶唯恐傷害他,卻總找不對方式拒絕,最後适得其反......假如自己不找神呢,假如可以好好跟徐景雲過一輩子呢?

許天寶假設假得雙目通紅、拳頭緊握,只能作罷。

他掀開簾,“請問這附近哪有紅布條賣?”

車夫:“啥?祈福用的嗎。”

許天寶想了想,“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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