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賠錢貨
山陰的天氣變幻莫測。方才還是晴空萬裏風和日麗，轉眼間卻烏雲當頭電閃雷鳴。鴛鴦擡頭仰望着陰霾的天空，清秀的臉上略有一絲擔憂。她拉着年小的弟弟少游疾步往回家的方向跑了起來。
少游被她這麽一拉，雙手捧得數十支野菊散落在地。少游不依不饒的哭道：“我的花花！我的花花！你賠我花花！”
鴛鴦哪管的了那些，邊拽掖着他邊哄道：“少游聽話，明兒姐姐在帶你過來采，要下雨了我們趕緊回去！”
少游平日被父親慣壞了，在家裏可是父母的心肝寶貝疙瘩肉！他要什麽父親就給他什麽，那可是個說一不二的主：“我現在就要！我現在就要！鴛鴦快給我摘去！”
鴛鴦急了，一把把他提了起來瞪眼恐吓他：“我要走了！我不管你了！等會這林子裏有狼！”她說完把他放了下來，假裝朝前走。少游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随即撲倒鴛鴦的懷中：“姐姐我怕！”
鴛鴦得意的笑了起來，她拍拍兩手背着少游回了家。
噼裏啪啦的雨點打在鴛鴦的臉上，她加快腳步拼命朝前方趕。少游捶打着她的肩歡聲催道：“馬兒快點跑啊！快點快點！”
杜喜貴一看鴛鴦背上被雨淋濕的寶貝兒子，心中那個心疼勁又上來了，他抱着少游這親親那摸摸生怕兒子有了閃失。鴛鴦像個落湯雞似的立在堂屋中央。喘勻了氣輕聲道：“爹，我去換衣服了？”
杜喜貴眼皮子一翻，厲聲斥責道：“你個潑妮子！你看你把你弟弟弄成什麽樣了！要是他得了風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這時杜氏打着簾子從偏堂款款走來，她拿了一件小褥子把少游包裹了起來，又好言勸道：“老爺算了，鴛鴦也不知道今天會下雨！你就別訓她了！你看看她全身都淋濕了，叫她回房換衣服去吧。”
杜喜貴含糊的哼了一聲，擺手示意鴛鴦回房。鴛鴦正要轉身，杜氏又叫住了她：“哎？妮子！換了衣服快些過來！我和你爹有事情對你講！”鴛鴦嗯了一聲便去了自己的閨房。
鴛鴦疲累的坐在梳妝鏡旁，拿起梳篦攏了攏濕發，接着把外袍拖甩在地便又起身打開了紫檀櫃。她随意拿着一件淡綠色的長裙套在自己的身上，她又做回梳妝鏡旁把頭發從新绾了一個蝴蝶髻。這時外面隐隐傳來一陣嘈雜聲，鴛鴦不禁疑惑，這大陰天的，誰會冒雨上門來找父親呢？莫不是衣鋪裏出了什麽急事？鴛鴦心下想着便開門走了出去，鴛鴦走在游廊中央停住了腳步，只見游廊前方到書亭的這段路被幾十個大紅箱子占的滿當當的。這是怎麽回事？難道父親要把鋪子的衣服轉給別人？鴛鴦更加疑惑了！就在她細琢之際，對面來了個穿灰袍子的中年男子，他大聲吩咐着擡箱子的夥計：“動作輕些，別把箱子的東西給磕壞了！”說完他笑盈盈的朝鴛鴦走來，身子微微一躬：“小娘子好。”
鴛鴦點點頭，問：“你們是我爹叫來搬衣服的嗎？”
中年男子又笑道：“小娘子還不知道嗎？這是馮少爺給下的聘禮！”
“聘禮？”鴛鴦失聲叫道。杜喜貴有兩個女兒，鴛鴦是長女而次女杜娟才剛剛年滿十歲！而這聘禮自然而然是為鴛鴦下的。鴛鴦有些氣惱，父親從來都是顧慮自己！他也不問問她是否同意就接了人家的聘禮！聽聞那個馮少爺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父親難道不曉得嗎？他這不是把女兒往火坑裏推嗎？鴛鴦越想越氣，一跺腳便往堂屋跑去。
杜喜貴見鴛鴦進來，便一改往日的嚴厲，上前拉着鴛鴦的手笑着說：“我的好妮子！你有福享了！看看看看！這都是南城的馮少爺送的！以後你嫁給他擔保你吃香喝辣！”
杜氏也是一臉的喜色：“妮子樂壞了吧？你爹說的沒錯，那馮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官宦人家！人家馮老爺在京城可是正三品的吏部尚書呢！這馮少爺沒準将來還得接他父親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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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不以為意：“娘你這話就不對了！他爹有那個當官的能耐他未必有！再說了皇帝真能昏庸到無法識別判斷的地步嗎？他是騾子是馬在皇帝面前溜兩圈不就見分曉了？”
杜喜貴板起臉道：“越說越沒邊了！馮少爺當然是馬！而且還是匹良馬！”
鴛鴦甩開杜喜貴的手悻悻道：“你怎麽就知道他是良馬？爹不會不知道他風流的秉性吧，整個山陰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爹怎麽會叫我嫁給那種纨绔子弟？”
杜喜貴聞言揚手給他一巴掌，道：“你這死妮子！我還不是為你好！這馮家多少人想要高攀都高攀不上！人家馮少爺是瞧得起你才娶你做正室！這份福氣你不珍惜你傻啊！”杜氏忙上前扶着搖搖欲倒的鴛鴦勸道：“是啊妮子，馮家家室顯赫，你嫁過去那是掉進福窩裏了！聽你爹的沒錯。”
鴛鴦捂着火辣的臉頰，倔強的低着頭不做聲。這時那個中年男子進了堂內，手中拿着一張聘單：“杜老爺，你可看好了！一共是八百八十八樣聘禮，統共八十八臺！”
杜喜貴一聽這幾個吉利的數字，兩眼放光眉開眼笑：“替我謝過馮少爺了！請問馮家何時納吉？”
中年男子嗤笑一聲道：“納吉就不必了吧，馮老太太已經擇定婚期了！下月初八正式迎娶小娘子過門！杜老爺，這閨女出嫁你不得準備嫁妝呀？就趁着幾天，趕緊張羅着吧。”他說完領着馮家的夥計們走了出去。
杜喜貴讪讪的表情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呸了一聲：“嫁女還得陪嫁妝！生養女兒有什麽用啊！賠錢貨！”他睨一眼埋頭不語的鴛鴦又道：“這兩天別到處亂跑了！過幾天馮家就來迎娶你！”
鴛鴦擦掉眼角的淚，理都不理父親，轉頭走了出去。賠錢貨？爹，女兒在你心裏就值這個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