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本性

初冬的庭院清凄寒徹，朔風一吹，飄零的枯葉随風歡快的旋舞着。天氣逐漸寒冷，娥嬸按照老太太的指示給各間廂房分別填了爐子換了棉褥；丫頭們的長緞裙也換成了暖和的棉衣棉褲。月紅挺着微凸的肚子單手叉腰，忸怩作态的在抄手游廊中來回的晃來晃去。沿途的丫鬟都好奇的瞥看她一眼，月紅嗤笑一聲得意至極。

在院前掃落葉的茉兒停下手中的動作，側頭看着她狠狠的呸了一聲，繼而放下掃帚拐向了那一端的廂房。

閑來無事時，鴛鴦素愛回針走線在錦帕上縫繡各種漂亮的花鳥圖案，她缂織精細線條柔美，花卉上的每個紋樣無不點綴的恰到好處！鴛鴦鋪平錦帕，對着自己剛剛完成的絲繡銀鵲賞心悅目了起來。

茉兒推門而入，氣呼呼的站在外屋，她是上個月才來這屋伺候鴛鴦的使喚丫頭，鴛鴦見她心地純良直來直去的便慢慢對她心生好感，主仆二人相處的十分融洽。鴛鴦見她這幅表情笑着問道：“是誰招惹茉兒姐姐了？”

茉兒一跺腳，嚷道：“那個賤妮子還真會打算盤啊！就這麽明目張膽的也不怕旁人閑話！”

鴛鴦瞟一眼她道：“這沒頭沒腦的再說誰呢？”

茉兒雙手環臂沒好氣的道：“還能有誰！月紅呗！”

鴛鴦微笑的表情僵了僵，她知道月紅懷孕了，下人們都私下傳月紅懷的是馮清遠的骨肉。對于這些鴛鴦表面上置若罔聞心中卻泛着酸楚，馮清遠—她的夫君，的的确确是個登徒子！只不過這個風流成性的登徒子擅于把自己僞裝成一個正人君子！鴛鴦埋頭，一縷一縷的整理着手中的絲線。

茉兒頓覺自己說露了嘴，小心翼翼的道：“少夫人，其實我是氣月紅太冒失！腆着肚子也不嫌臊得慌！少夫人可千萬別多想，她那懷的一準是個野種！”茉兒暗自罵自己太不會說話，急的扇自己一嘴巴。

鴛鴦起身，穿上一件淡紫色的錦緞披風，輕聲道：“我想出去走走。”茉兒應了一聲便提前一步開了門。

街道兩旁冷冷清清，三三兩兩的行人，捅着袖籠子縮着腦袋在路上加緊的趕着步子。鴛鴦漫不經心的游逛在街中，無意間走到了上次和馮清遠進的那家茶樓門口，只聽裏面隐隐飄來一陣悅耳動聽的歌聲。婉轉的曲子夾雜着時高時低的叫好聲，鴛鴦止步探頭朝裏望了望。只見樓上的圍欄旁立着一位嬌俏可人的娘子，她輕甩水袖，扭動着豐腴嬈媚的身姿盡情的在那兒咿咿呀呀的唱曲。

鴛鴦踏進屋，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了下來。茉兒為她取下披風立在身後。還是上次那個夥計，他執着一壺龍井滿臉堆笑的走了過來：“小娘子，喝點熱茶暖和暖和！”

鴛鴦點頭應允。他睨一眼身後的茉兒又道：“小娘子是等馮少爺的嗎？”

茉兒嘴快的問：“馮少爺經常也來這兒？”

夥計指着樓上的那位娘子賊笑道：“那可不！那位容娘子就是有了馮少爺的捧場，在我們樓裏名聲大噪…”他見鴛鴦蹙着柳眉，識趣的閉了嘴。

“哎呀馮兄，難不成你真怕了家裏的新娘子？時辰還早的很！我們何不進去消遣消遣？”一位身披長氅的的清俊男子拉着另一位身穿青袍的英俊男子踏了進來。鴛鴦偏着腦袋一看，果真如夥計所說，馮清遠和那個張卿睿正朝樓梯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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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兒！”茉兒欲要沖着馮清遠開口，鴛鴦制止了她。

“少夫人，少爺他。”“由他去吧。”鴛鴦抿一口茶，感覺味道有些苦澀。她放下茶盞在也沒心思呆在這兒了。

走出茶樓，天色漸入黃昏。行人更是寥寥無幾。

鴛鴦嘆一口氣悵然若失。茉兒知她定是為了少爺才圖添煩惱。于是扶着她安慰道：“少爺就是貪玩，等他年長幾歲也就收了心性。”

鴛鴦露出一抹淺淡的笑不做聲，心道：江山難改本性難移，這些任誰都是無法改變的。她現在倒有些羨慕母親杜氏，父親吝啬所以他自然就不會結交風月場中的女子。鴛鴦這樣想着又嘆一口氣。

“小娘子，請發發慈悲施舍點吧。”迎面而來的乞丐擋住她的去路。茉兒朝那乞丐翻眼厲道：“走開走開！別讓你那一身晦氣沾到了少夫人！”

鴛鴦回過神，卻見站在對面的仍是上次那個求她讨施的乞丐。他雙眼微眯，用一種複雜而又怪異的眼神盯視着她。鴛鴦被盯的發窘，小臉也莫名的開始發燙！然而明明是乞丐，眼睛中卻沒有乞讨時的那種可憐跟無助！

“算了茉兒，給他一文錢就是。”鴛鴦懷疑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市井無賴抑或是個懶惰之徒在此混街。

“多謝小娘子。”他幽褐的雙眼在鴛鴦身上放肆的游移。鴛鴦後退一步，渾身不覺起了雞皮疙瘩，她有些氣惱板着臉拉着茉兒繞道過去了前方。

進入暮色，鴛鴦和茉兒剛一進門，方婆子急燎燎的跑上前道：“少夫人你怎麽才回來啊！老太太都發火了您快去看看！”

鴛鴦把披風脫下遞給茉兒：“你先進屋把爐子添上。”茉兒應了一聲，跑進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