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求于他

天微亮，鴛鴦就已早起。她繞過院子輕手輕腳朝大門走去。鴛鴦吃力的開啓一扇沉重的朱漆紅門，俏麗的身影閃出那道窄縫外。

鴛鴦站在臺階下的石獅旁，左右探頭張望着。心下不禁疑惑：難不成那馮家的護院夥計把茉兒丢掉在荒郊野嶺裏了？她又沿後方的甬路尋了過去。到了盡頭，她向起早的商販打聽了幾次都是無果而返。

鴛鴦不禁挂慮起茉兒的安危來，就算她做的事情叫人無法容忍可也不能把她一個弱女子毫不留情的丢棄在外面吧！何況她當時還昏厥了過去且生無分文！一夜已過，茉兒該不會又遭了其它不測吧？鴛鴦動了恻隐之心，抱着雙臂在馮府大門前的道路上踱來踱去。當初老太太把茉兒趕出去時，她就該阻攔才對。鴛鴦後悔不已，左思右想之際便進了院子找到了那兩個護院夥計。夥計怕惹了是非，不是遮遮掩掩就是矢口否認。鴛鴦見他們膽怯如鼠，疑想恐是受了老太太的威吓。于是對他們也就放棄了盤問。

順着白色圍牆她一路進了圓拱門回到了後院子。屋裏隐約傳來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她放緩步子側耳聽了起來。

“少爺不用丫頭也好，以後我天天來侍候少爺更衣淨面…”接着語聲漸弱，只聽裏面是唏嘩的倒水聲。

鴛鴦不以為意的推開門，自顧坐在梳妝鏡旁整着松散的雲髻。馮清遠凝滞了片刻，轉眼瞪着月紅，示意她出去。月紅擰着巾帕在他臉上柔柔的擦拭：“哎呀少爺！你這臉怎麽也瘦下去啦！這才一個月怎就變的這樣憔悴呢？月紅好心痛啊！老太太也是為你好，你就搬到書房去吧，這樣一來月紅也好方便侍候你呀…”月紅嬌嗲之聲柔的能掐出水！整個人貼伏在馮清遠的白色深衣上。

馮清遠暗沉着臉推開了她：“若想做丫頭我立馬就調你去前堂掃供桌！”月紅拉拽着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上，嗔道：“我只做少爺的丫頭！我是少爺一個人的！”

馮清遠甩脫開她的手把她朝後一推，氣惱的白一眼：“沒大沒小！趕緊出去！”

鴛鴦起身淡睨了他二人一眼，走到榻旁挂系着帷幔又将被褥疊了個整齊：“那就有勞二姨娘把你少爺住過的這間屋子也清掃一下吧？”

月紅嘟着嘴，不依道：“少夫人也真好意思開這個口！少爺的起居你不但不聞不問，而且就連最起碼的勤儉你都做不到！你叫少爺搬來你屋住難不成是叫他反過來侍候你嗎？”“怎麽？你都好意思跑我這來照顧少爺的起居，又在我這個正室面前講了些恬不知恥肉麻酸人的話！我怎麽就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呢？”鴛鴦笑的異常明媚，把月紅駁的臉直紅。

“你這丫頭真能生事！少夫人叫你清掃就得清掃，哪來這麽多話？”馮清遠随着鴛鴦一齊訓斥她。

月紅哀怨一瞥馮清遠：“少爺…。”“二姨娘別在磨蹭了！在不清掃只怕要錯過早飯時間了！”鴛鴦左腿搭在右膝蓋上，神情悠然自得。月紅氣呼呼的拿着一塊抹布，這蹭一塊那抹一塊，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

鴛鴦東指西指，刻意叮囑道：“這裏、這裏！還有牆角那…你少爺坐過的椅子得擦幹淨了！你少爺用過的茶盞也得清洗一下！”

一旁的馮清遠聽的英眉直蹙，倒不是心疼月紅清掃房屋，而是感覺鴛鴦的語氣中似含有一種嘲弄的意味。忽的發現，即便他對她在怎麽體貼入微關懷備至，她都不會敞開心扉與他有過多的感情交流，因為她沒有當他是真正的丈夫，她一直和他有着厚厚一層無形的隔閡！想到此，馮清遠有些心力憔悴，臉色也欲加難看了。

膳桌上擱放着一盤烙餅、一盤饽饽和一瓷盆煨好的稀粥。娥嬸為馮有道夫婦各盛了一碗。二位動起筷子，鴛鴦拿着勺子盛了一碗粥遞給對面的馮清遠：“少爺請用。”

馮清遠僵愣，定神看看她接過她手上的碗，淡笑一下：“多謝娘子。”老太太心下冷嘆：只怕是做做樣子而已！見馮有道衰竭不振的神情，她把一堆訓罵人的話咽回到了肚裏。很快那張清肅老臉顯了幾分和藹之氣：“清遠，那個張卿睿有好一陣子沒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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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遠知道鴛鴦不喜張卿睿，于是有意避道：“母親盡管放心，我早就沒跟他來往了。”馮有道尋思起來：“哪個張卿睿？是張銘炎的那個兒子？”老太太笑答道：“可不是嘛！那孩子小時你不是也見過嗎？和我們清遠同齡呢！”

張銘炎和馮有道在吏部同朝為官，因二人廉潔奉公一身正氣做派，志趣相投的很自然也就成了莫逆之交！不過也确實得罪好些弄權的妄臣。而張銘炎倒是比馮有道圓滑些，他知道朝廷被國丈和紀侯府兩家暗中掌控着，為防以後朝綱紊亂他早在一年前就已辭官隐居于山野之中了！事實證明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沒到一年，就發生了紀侯府這個案子！馮有道後悔當初沒聽他的勸告，若早一步辭去官爵說不定還樂得逍遙自在呢！

只是那張卿睿自小跟随父親在京城長大，少時常和侯門望族的錦衣公子們厮混一起；到了十五歲時就喜好逗留那些煙花之地；久而久之生性變的狂蕩不羁桀骜不馴。張銘炎對這個兒子頗為頭痛，知他難斂心性，于是一氣之下把所有的財産全都攜帶着出走一分都沒留給張卿睿，只在山陰為他留了一處宅邸。張卿睿也不知哪來的本領，半年之內不但站穩了腳跟而且還成了山陰數一數二的富裕闊少！就連馮清遠也不清楚他的收入來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馮有道感慨一番：“那孩子我以前從不看好他，唉…沒想到今日卻這麽有出息！這真是應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那句話啊！銘炎看的比我透徹。”

老太太道：“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清遠還能比他差？對了，聽說張卿睿有個妹妹？”鴛鴦低頭吞咽着食物，心中默默：他是你親生兒子，自然看他什麽都是順眼的。馮清遠根本就不接老太太的話茬，他呷一口菜起身道：“二老慢用，我得出去一趟。”老太太急道：“哎？清遠我還沒說完哪！”

“老人家慢用。”鴛鴦亦跟着起身走出了廳堂。

“少爺等一下。”鴛鴦提着裙擺小跑到了院落中。馮清遠扭頭看着她，眼中露了一絲驚喜：“怎麽了？娘子有事嗎？”鴛鴦問道：“少爺是要出去嗎？”馮清遠點點頭，輕笑道：“不如娘子陪我一塊？”鴛鴦拉他去了避靜的地兒，低聲道：“少爺，茉兒那丫頭你當真不問了嗎？昨兒個被趕出去時人都昏厥了，至今生死未蔔！少爺，即便她有過錯你也不能就這麽把她丢棄在外吧？那好歹也是條人命啊！還請少爺務必派人找到她！”

馮清遠雙眼一暗，他定能猜到她是有求于他的！于是不快道：“別在亂發慈悲了！你若真想找自己去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