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我也不比他差罷?怎麽見你日日伺候我,卻沒這麽興奮呢?瞅他這病歪歪的樣兒!他是裝病,這三皇子可是真·體弱多病啊!

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有眼不識金鑲玉,好的放在身邊不看,盡去看那次一等的了……

把三皇子貶為“次一等”這麽大逆不道的話陳三少爺當然不會說出口,不過他滿心滿眼的憋屈不高興。見小丫鬟還在踮着腳想往三皇子那兒偷偷瞄,陳天馳冷着臉把她拉開:“行了,你記住沒?別老盯着人家看,那是你能看的嗎!”

哦……

春時乖乖點頭。三少爺不叫看,那就不看吧。反正三皇子的樣子她都看清了。她可是淮陽城第一個看見三皇子真容的丫鬟了!要不是不能朝外講,她真是恨不得出去大大炫耀一下。

不能朝外講!

這個認知回到腦海,興奮後冷靜下來的春時悲催地發現,她徹底上了三少爺的賊船了,這麽大的秘密又叫她知道了QAQ

三個大男人,陳天馳,昏迷中的三皇子,還有被陳天馳稱為“薄護衛”的黑衣男人,都對灑掃屋宇不在行。春時忙裏忙外,把密室又打掃了一遍,就被笑眯眯地三少爺叫出去,拎着她一道往宴席上走。

席上的大小丫鬟們苦等許久,春時這一去怎麽就不回來了呢?小些的丫鬟猶自懵懂,只覺得時間漫長,她們要餓死了。大些知人事的丫鬟則不由浮想聯翩,春時那麽受寵,去了這麽久,莫不是在做什麽羞人的事……

等到春時滿臉通紅,微微細喘着跟在三少爺身後上了桌的時候,她們心照不宣地點點頭,暧昧地笑了起來。

春時淚流滿面,好久不打掃屋子了,累死她了……

三少爺好像不怎麽餓,宴席吃了沒一會兒,就借口自己吃飽了,先離了席。他一個人離席還不算,把春時也一道拎走了,只叫剩下的丫鬟們好好玩樂。

在衆人暧昧的目光中,春時和陳三少爺像是做賊一般溜到大廚房,趁着大年夜的,婆子都去吃酒了,門外看火的老婆子打瞌睡的時候,做了一碗簡單到不行的雞絲湯面給密室裏那兩位大爺端了過去。

三皇子還昏迷着,自然不能吃湯面,那個薄護衛吃飽喝足一抹嘴,對陳天馳點點頭,再一眨眼,春時還沒看清楚,他就消失不見了!

不見了!

春時:⊙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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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她的表情太可笑,逗笑了三少爺。陳天馳噗嗤笑了一聲,揉了揉臉,放聲大叫起來:“來人哪——!”

這一聲中氣十足,驚呆了的春時回頭一看,他臉上已經換上了悲痛欲絕驚痛交加的神情,整個人跪在地上,一副随時要暈過去的模樣了。

☆、廢人

全家人齊聚。

林氏伏在陳天駿身上幾乎要哭暈過去,她的大兒子啊,辛辛苦苦拉扯到這麽大,向來對她最好,什麽都聽她的,是她這麽多年苦苦忍耐下的唯一希望啊!怎麽吃頓飯的功夫,竟成了這副模樣?

陳家花費重金在大年三十請了回春堂最好的大夫診治,林氏守在外面,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天駿被送來的時候那渾身血污的樣子是人人都看到了的,誰能下這樣的狠手?想到至今還在外頭跪着的小兒子,林氏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險些沒上來,這個孽子!

她是做了什麽才會生下了他?

診斷時間足有一個多時辰,一家人的耐性都要被消磨殆盡了,那大夫終于掀簾子出來,卻是一臉嚴肅沉重:“老夫無能為力,諸位還是另請高明罷。”

林氏身子一晃,幾乎要暈過去,好險被身後的秦媽媽扶住:“先生這是怎麽說的?我兒到底如何了?先生好歹給句話!就算要多貴重難得的藥材,我陳家也一定能弄來!”

那大夫皺眉苦笑:“大公子四肢俱廢,筋脈盡斷,腦後有重擊,且……舌根斷了。雖無性命之憂,可這下半輩子也……”

舌根斷了?!四肢俱廢?!

那不是成了個廢人嗎?!

“二夫人!”

衆人一陣驚呼,原來林氏一口氣沒上來,生生暈了過去。

陳二老爺作為男子,到底堅強些,只如今一雙眼睛已經哭得通紅:“小兒今年還未到而立,膝下子嗣艱難,連個兒子都無,若他下半輩子都……這可怎生是好?還請先生多多費心,救救我兒!”

大夫拱手道:“這筋脈盡斷,尚有接起來的法子,可舌根斷了,從此就再也不能說話了。小老兒行醫四十餘年,從未見過這樣狠辣的手法。如今能接起來的恐怕只有腳筋,那雙手從此怕是再不能執筆寫字了。”

陳天駿年紀輕輕已經掌管了陳家的不少鋪子,逢人面上帶笑,在淮陽城中大小也算個人物。他一手算盤打得漂亮,若連執筆都不能,那算盤恐怕從此也是不能再用。而剩下的三公子又是個體弱多病的,陳家二房從此算是廢了。

陳二老爺一聽,如遭雷擊。但他知道放眼整個淮陽,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醫術更好的大夫來,也只能好聲好氣地請大夫開了方子先診治着,揣着一肚子悶氣,只想朝跪在門外的小兒子發洩。

然而他沒能發洩出來,只因下一刻,就見本應在門外罰跪的小兒子扶着自己的母親緩緩走進門來。陳老夫人一臉怒氣,聽聞陳天駿的傷勢,居然比她的兒子兒媳更沉穩幾分,心裏悲痛不已,可到底還是撐住了沒倒下去,只對陳二老爺道:“天駿發生了這樣的事,咱們家誰人不傷心?可天馳身子弱,你這樣叫他跪在門口,是想再丢一個兒子,好讓你自己後繼無人嗎?!”

陳二老爺被母親一通訓斥,尚有不服:“天駿是在天馳的書房裏發現的,他——”他怎麽可能無辜?!

陳老夫人冷笑:“你白長了這麽大歲數!腦子竟還不清不楚!天駿是自己下了桌,為什麽要跑到他弟弟的書房裏去?天馳一直跟着我們在桌上吃飯,難不成他還會□□術?如今局面已經造成,是挽回不了了。天馳不過是體弱了些,日後兄弟倆還要互相照應,難不成還要叫天馳給天駿償命?”

陳二老爺是個耳根子軟的,母親說什麽就是什麽,聞言只得點頭道母親說的是。

陳老夫人望着大孫子也不由痛哭一場,她年紀大了經不起劇烈的悲傷,只得先把事情放在一邊,回房休養生息去了。而林氏在陳老夫人來的時候早就醒轉,生生等到陳老夫人離去,她才從床上坐起來,胸口怒氣猶未散去,只叫了秦媽媽道:“你去把那個孽子叫來!”

孽子。

二夫人已經怒到不願意喊三少爺的名字了嗎?

秦媽媽暗暗一嘆。她同時拉扯大少爺和三少爺長大,三少爺體弱,她倒是照顧得更多些。雖不知為什麽二夫人不問青紅皂白就一定把罪過歸結到三少爺的身上,可作為旁觀者,她也覺得二夫人這心啊,是偏到骨子裏去了。

林氏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陳天馳來。她從晚飯時分一直坐到更鼓響起,陳天馳才姍姍來遲。

“孽子,你還不快跪下!”他竟是一臉自得悠閑,分毫不因把天駿害成這樣而內疚!林氏滿腹怒火,厲聲呵斥。

陳天馳卻不動彈:“母親這是何意?兒子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叫母親連名字都不願喚了,一口一個孽子稱呼兒子。”

林氏氣極反笑:“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那是你親大哥!你,你,你——”

她捂着胸口,幾乎快再度暈過去,陳天馳倒了杯茶遞上前:“母親別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大哥還需要母親照應呢。”

林氏一把揮開他的手,茶杯“啪”地落地,四分五裂:“我恨不得沒生過你!”

話音未落,陳天馳臉上的笑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母親,就這麽狠心嗎?”

“狠心?”林氏一愣,淚流滿面地瞪住這個僞裝多年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的幼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麽?你大哥不過是進了你的書房,你就趁機把他害成這般模樣!他到底是你的親大哥,你瞞着他這麽多年也就罷了,他當了家主,難道還會不顧惜你?你,你到底是不是人?那是你大哥啊!我懷胎十月,含辛茹苦把他生下,他聽我的話,對我孝順,這麽多年,是我在這個家唯一的希望……”

林氏說得動情。想起她剛進陳家門,娘家不如楊氏財力雄厚,家裏也沒什麽官員,只是因為陳二老爺看上了她,她才能嫁進來。可進來之後,上有嚴厲的婆母,下有精明的大嫂,丈夫很快納了妾,她在陳家可謂舉步維艱。

直到她先于楊氏生下陳家長子,地位一舉上升,而天駿寄托了她幾乎全部的希望,尤其是在天馳病了之後,她更是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天駿身上。

天駿也争氣,大房的天骥從小讀書習字就不如他,及至大了,天駿辦事也是一把好手,而那天骥,哼,貪財好色,好吃懶做,也不看看是個什麽貨色?不過就是占了大房的便宜!林氏知道,只要天駿一直在,熬到老太爺死了,這陳家必定是天駿的……

“唯一的希望?”陳天馳低聲重複了一遍,不由呵呵笑了起來。他果真沒猜錯,從頭到尾,林氏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兒子。

她和陳天駿才是母子,陳天馳不過是個外人。

☆、賊船

林氏已近知天命的年紀,即使平日保養得再好,眼角也出現了細細的紋路。而此刻在悲極怒極的狀态下,更是忘記了尋常雍容大方的模樣,老态盡顯。

眼前的婦人也曾經年輕過,曾經對自己溫柔微笑,會把他抱在懷中輕輕搖晃。可到底從什麽時候起,他們之間的關系竟成了這般模樣?

從進了書房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有人動過了他的書架,而除了宴席上半路消失的大哥,也不會再有別人。

陳天駿知道了他書房裏有密室,此刻想必已經到了密室裏頭。

那一刻陳天馳徹底心灰意冷,林氏終究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陳天駿,也就意味着她徹底放棄了自己。

“母親說的不錯,大哥确實是被兒子害成這樣的。”心冷了,話說出口也就比較容易,陳天馳臉上甚至還挂着笑,“不過如果大哥不進密室的話,他又怎麽會成現在這樣?”

林氏怒極:“不就是個密室?天駿怎麽就不能進去看看?!你未免太心狠手辣!你倒是說清楚,那裏頭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連我都不能知道?!”

陳天馳笑道:“母親慎言。”

林氏一噎:“你——”

“密室裏是三皇子。”見林氏臉漲得通紅,陳天馳微微一笑,總算把答案說了出來。

“三皇子?!”

如果春時在這裏,那她定會驚奇的發現,二夫人臉上露出了和她一樣吃驚萬分的表情。

本朝天子登基幼時登基,到如今四十餘年。後宮妃嫔無數,卻皇嗣不豐,活下來的皇子一共六位,而年紀較為接近的莫過于排行前三的三位皇子。

大皇子是皇後所出,然而這位皇後卻不是元後,而是由惠妃扶正,正因為生了大皇子,惠妃晉為貴妃,最終才能登上繼後的寶座。

二皇子是安貴妃所出,安貴妃年紀愈大,反倒愈發得到天子寵愛,連帶着對二皇子也是喜愛有加。

這位躺在密室裏昏迷不醒的三皇子,正是元後所出的嫡子,生下這麽個唯一的兒子之後,元後虧了氣血,纏綿病榻不久也去了,留下這麽個小可憐在宮中,多虧有太後扶持,才磕磕絆絆長到這麽大。

其餘三位皇子年紀幼小,都在十歲以下,幾乎可以不計入争位的人選中。

前年開始,天子就時不時發作小病,去年年中的一場風寒更是幾乎要了他的命,如今全靠着藥材支撐。太子遲遲未立,天子卻不表态,鬧得滿朝人心動搖。就算連林氏這般的深宅婦人都知道,三皇子因了元後嫡子的身份,算是奪位的熱門人選。

天馳竟和他搭上了聯系!

這一驚吃得不小,林氏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就聽見陳天馳繼續說道:“三皇子是什麽狀況,母親想必也知道。兒子不甘窩在這麽個小城裏,守着幾間鋪子過一輩子,想跟着三皇子搏一搏。只是三皇子從浔陽回來的路上遭到刺殺,如今人昏迷不醒,兒子将他接到家中保護起來。若日後三皇子登基,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時整個陳家也能跟着受到封賞。這本是機密之極的事,兒子誰也不曾告訴。可母親非要叫大哥前來察看,被三皇子的護衛發現,這才鬧成這般。如今事已如此,大哥的命好歹還在,該如何決斷,母親自己取舍罷!”

林氏聽得怔了,難不成,難不成竟是她才害得天駿落到這般境地的嗎?

望着她滿面躊躇的模樣,陳天馳面上不顯,心裏卻琢磨起來。陳天駿在林氏心裏是個什麽地位,一個還沒登基甚至昏迷不醒的三皇子能不能和他抗衡?他真的沒有把握。

“若三皇子登基,陳家就再不是以往商賈之家,須知千金易得,高門難入,母親難道不希望自己成為貴家夫人,甚至侯夫人嗎?”陳天馳的聲音仿佛帶了魔力,引誘般地說道,“若母親執意要替大哥報仇,那兒子也無話可說。只是母親要想清楚,窩藏三皇子這罪名,陳家可承擔得起?”

窩藏三皇子!

林氏悚然一驚!

是啊,不管她選擇了什麽,三皇子人已經在密室裏了,而他們陳家不管是不是有意,都會被大皇子或者二皇子視為眼中釘!即使陳家無事,天馳也必定會被交出去!

天駿已經廢了,若她執意計較,害得天馳再丢了性命,他們二房可就真的永無出頭之日了……

天馳已經做好了決定,逼得她不得不答應下來!想明白這一層,林氏不由苦笑,她生了這個兒子,養了他這麽多年,竟一直沒發現他還有這樣的野心。

心中到底不甘,林氏冷笑道:“照你這麽說,難不成我只能——”

“忘了這件事。”陳天馳淡淡一笑,接過話來,“母親是個聰明人,定然明白兒子的意思。”

一口一個母親,一口一個兒子,可在他眼裏,到底還把不把自己當母親看?林氏心頭發冷,努力支撐着不倒下:“那你大哥——”

“大哥的事,就這麽過去罷。”陳天馳輕描淡寫道,“誰叫他運氣不好呢?”

“好一個運氣不好!”林氏慘笑着跌坐在錦榻上,她還能說什麽呢?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聽從幼子的話,從此放棄天駿,放棄她這麽多年來的希望。

陳天馳朝林氏望去,見她面色慘白,知道她怕是心中絕望之極,便朝她深深一揖:“母親保重身子,兒子先去了。父親和祖母那邊,自有兒子應付,母親不必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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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人兩個兒子,長子陳忠性子沉悶,次子陳勇性子懦弱,都不是能擔得起陳家重擔的人,反倒是女兒陳善潑辣精明,出了這樣的事,兩個兒子悶聲不吭,只有個陳善帶着外孫女守在自己身邊好生哄勸安慰。

陳老夫人一生執掌家事,雖是內宅,卻也說一不二,到老了都不肯放權。她不是完全的感性動物,悲傷過後就迅速冷靜下來。既然天駿還昏迷不醒,這事查也查不出什麽,她索性坐下細細思考起二房的未來。

她首先叫來陳二老爺,問他有何打算,可誰知這個兒子是一問三不知,只道要等林氏醒轉,身子好了再做決定。聽得陳老夫人氣怒不已,恨不得一拐杖把他敲醒。

兒子沒主見,兒媳又病歪歪。如今天駿等同廢人,連子嗣都沒留下一個,二房說不得也只能靠天馳了。

好在前些日子她冷眼望去,天馳對屋裏人的處置手段,溫和不失果斷,倒比他那父親要好上許多。身子骨雖差了些,可慢慢調理也就是了。

陳老夫人細細思忖,出了這麽大的事,這時候急匆匆給天馳娶親也不合适。可子嗣問題乃頭一等的大事,天馳要想立足,後院先得穩下來。

後院穩了,子嗣不就自然而然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掉收了嘤,是我寫崩了嗎QAQ

☆、打賭

陳老夫人對“後院穩了”這一概念的理解,顯然和林氏楊氏等人不太一樣。

在陳老夫人看來,長子陳忠的後院是穩穩當當的,因為兒媳楊氏向來聽她的話,甚至還擡了她院子裏一個丫頭做妾。次子陳勇的後院也是穩的,理由和長子一樣。

長孫天駿的後院不穩,那是因為他沒娶上個好媳婦兒!鄭氏是個不下蛋的母雞,還不賢惠,她幾次三番暗示要給天駿幾個丫頭,都被她給躲過去了。

而天骥的後院還算穩當,天骥媳婦兒小曾氏是她的侄孫女,很聽她的話。

如今天駿的後院她是管不着了,也懶得再廢那個心。天馳後院空蕩,一個春時年紀太小,一個春雨性子太悶,剩下的都扶不起來,竟沒個主事的人!

“這怎麽行?”曾氏對前來請安的小孫兒笑眯眯地開口,“前些日子鬧出春香春繡這等事來,都是因為你後院無人。可媳婦兒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娶到的,為今之計,還是要先找個能管事兒的伶俐人才是。”

陳天馳同樣笑眯眯道:“孫兒都聽祖母的。”

曾氏很是滿意,她一手握住陳天馳的手,一手把侍立在一旁的秀美丫鬟拉過來,把這丫鬟的手交到天馳的手裏:“我身邊這顆明珠,就給了你了。她是這府裏頭一個得我心的,你可要好好待她。”

明珠雙頰飛霞,頭微微低垂着,露出修長的脖頸。那一截粉白的頸子像是白天鵝一般,在燈光下發出瑩潤的光澤,那是一般小戶人家的小姐都不一定有的嬌嫩肌膚。

“祖母放心,孫兒都記住了。”陳天馳也不推诿,當日就把明珠接到了三小院。

這一舉動叫曾氏安了心。大年三十的飯桌上她也這麽暗示過,不過叫林氏打岔打了過去。兒媳不聽她的話沒關系,這不還有孫子嗎?只要天馳肯聽她的話,一切都好說。

丫鬟也分三六九等,若春香春繡她們屬于上等,那明珠就是上等中的上等。因了母親是老夫人房裏人,自己也自小就伺候在老夫人身邊的緣故,明珠甚至比陳家的庶女還要更有地位些。

“老三好豔福啊!”陳天駿昏迷不醒,一時間三少爺取代大少爺的流言在府裏迅速蔓延開來,陳天骥自然也得了消息,“老太太房裏一共就那麽兩個能見人的,這下可好,把最漂亮的一個給了他!”

小曾氏瞟了他一眼:“怎麽,屋裏有那麽些個還滿足不了你?什麽髒的臭的你都想往屋裏拉!”

明珠她見過好些次,沒嫁到陳家來的時候,明珠就在老夫人房裏伺候了。那時候她見面客氣叫一聲明珠姐姐,那賤蹄子就當真敢不給自己行禮,只笑一笑了事!

別看這小蹄子表面上看着沉穩知禮的,實際上是個最陰險毒辣的!如今這顆明珠被老三得了,也不知三小院會鬧成什麽樣子?

三小院早炸開了鍋。

四個大丫鬟缺了兩個,實在不像話。諸人心中都有計較,早晚大丫鬟得填滿四個。二等丫鬟們更是摩拳擦掌拼了命的表現,往秦媽媽等有資歷的老媽媽面前湊的也不少,升職的機會來了呢!

以往這些事兒是輪不到那些二道門外的丫鬟的,然而二道門外出了個春時,真是麻雀飛上枝頭,擾的底下人的心都浮了。一個春時能出的來,焉知其他人不會成為第二個春時?燒火丫頭能成貼身的大丫鬟,那掃地丫鬟、看門丫鬟怎麽就不行?

且大少爺出事兒了,下半輩子都躺在床上起不來,二房未來的主子如今換了人。三小院一時炙手可熱,再不複以往冷清模樣。大小丫鬟都尖着腦袋想往裏鑽,不說大丫鬟,就是個掃地端水的丫鬟也成啊!

還別說,真有人求到春時春雨這兩個僅存的大丫鬟手上的。

春雨性子一向淡漠得很,求她的少,也都被她給拒了。反倒是春時年紀小,性子又軟糯和氣,二道門外的小丫鬟有擠不到媽媽身邊的,就紛紛投到她手裏了。

春時咬着手指發愣,為難得很。

其實她們沒猜錯,三少爺确實叫她再挑個大丫鬟上來,可卻點明了不許再從外頭找,只能從院子裏挑,且還要挑個“能聽你話的,年紀不大也沒關系”的。外頭的丫鬟想進來,那就只能從掃地丫鬟做起。

這當口,明珠被老夫人送進了三小院,她一來,別的不說,春時這第一丫鬟的位置必須得讓出來了。人家可是伺候老夫人多年的老人兒,難不成還當不得你一句姐姐嗎?

老夫人身邊的素玉媽媽送明珠來的時候,還特意點了一句,叫三少爺“好生照顧着明珠”“以後就把明珠交給你了”,這不就是要擡姨娘的意思嗎!

啊呀,三小院這下可熱鬧了,兩位大佛打擂臺,不知誰勝誰負?

“我賭春時姐姐,”綠衣裳的小丫鬟笑眯眯地,“三少爺一直都喜歡春時姐姐,別人瞧不出來我可瞧得出來。”

粉衣小丫鬟也是笑眯眯地:“我賭明珠姐姐,明珠姐姐生得漂亮,性子也好,最主要的是,她可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呢!”

綠衣小丫鬟不服氣道:“春時姐姐原先前頭還有春繡和春明兩位姐姐呢,如今怎麽着?人都沒了,只有她留下來了!”這就是證據!

粉衣小丫鬟:“呵呵,老夫人。”

綠衣小丫鬟:“春時姐姐上次拒了二夫人的好意,少爺也沒生氣!”

粉衣小丫鬟:“呵呵,老夫人。”

綠衣小丫鬟:“……好吧,那我也賭明珠姐姐好了!”

……

春時滿頭黑線地站在假山後面,陰森森慢吞吞地開口:“沒事在背後亂嚼什麽舌頭?”

“啊呀!”兩個小丫鬟齊齊叫了一聲,趕忙告饒,“姐姐饒過我們罷,再不敢了!”

“上次也是聽你們在嚼表姑娘的舌頭,放了你們一馬,你們還敢這麽着,是打量着院子裏沒規矩了麽?”春時黑着臉道,“罰你們一個月的月例,跪在牆角半個時辰!”

拿她們打賭就算了,嚼舌頭就算了,居然還敢賭她輸了!

春時怒到極點!

兩個小丫鬟舒了一口氣,這麽罰已經是輕罰了:“謝謝姐姐,我們再不敢了。”

春時嘆氣:“你們去吧,別再這麽胡說八道了,再有下次,瞧我不——”

“妹妹?”

這一聲妹妹話音剛落,牆角處就拐出一個淡紫衣裳的秀美佳人來,耳畔兩粒明珠耳墜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正是方才這兩個丫鬟口中的風雲人物明珠。

☆、陳天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剛才的打賭,春時看見明珠很是別扭。

“這兩個丫頭犯了什麽錯?叫妹妹這麽生氣。”明珠掩口而笑,“最近府裏人心惶惶的,确實都有些燥了,妹妹生氣也是應該的。”

春時心裏頭不大舒服,什麽叫她生氣也是應該的?她一個丫鬟,哪有只因了自己生氣就亂罰其他人的道理?

“姐姐這話錯了,”春時正色道,“她們在背後亂嚼舌頭,傳出去叫三少爺和三小院蒙羞,違反了規矩,我才稍作懲罰,并不是因為我生氣的緣故。”

以往春時都是笑眯眯地,少有這麽板着臉硬聲說話的時候,兩個小丫鬟唬得大氣都不敢出,明珠愣了下,笑道:“妹妹說的是,是姐姐說錯了。”

又寒暄幾句,春時和明珠一前一後分別離開。縮成一團的兩個小丫鬟總算慢慢恢複原狀,對視一眼,長長出了一口氣。

“剛才可吓死我了……”

“我也是,氣都不敢喘了……”

兩個小丫鬟拍了拍胸口,正要乖乖往牆角下跪着,身後就傳來一個讓她們魂飛魄散的聲音,那聲音輕輕地,甚至還帶了笑。

三少爺笑眯眯地從假山後轉出來:“這麽怕你們春時姐姐?”

小丫鬟的魂都要吓飛了,慌忙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擡:“三少爺……”

o(>_<)o 饒命啊……

“行了,跪着罷。”陳天馳笑了下,眼望着春時和明珠前後離去的方向,不由心中暗暗好笑。

他好像太擔心春時了。

原本以為她這麽個軟糯的性子恐怕壓不住下人,日後他離家出門在外難免被欺負。沒想到小丫鬟背着他還挺有大丫鬟的氣勢的嘛,倒叫他白白擔心了。

她居然敢對明珠這麽說話……

春時躺在床上捂住臉,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那可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啊,她這種小卒子,往日見了她都要行禮叫姐姐的!

晚間在書房的時候,少爺還笑着對她說,最近她的脾氣是越發的大了。她之前還不服氣,難不成真是這樣嗎?

明珠和春時二人的争鬥不似衆人以為的那般趨向白熱化,陳天馳也并沒有明顯地表現出偏向哪一個,這叫曾氏滿意之餘,又覺得春時這丫頭是不是太礙眼了些,有她在,明珠什麽時候才能入了天馳的眼?

不過很快,這二人無論是誰都被人忘在了腦後,只因昏迷多日的陳天駿終于在這一日醒了過來。

陳天駿醒的那天早晨,正逢林氏來看他。

林氏仍紅着眼眶,養了這麽多年的長子躺在床上,無論她怎麽喊也得不到回應。她盯着兒子的臉看,卻發覺陳天駿臉上一側有微微的黑色,像是洗臉沒洗幹淨似的,不由大怒:“誰負責給大少爺洗臉?怎麽,打量着大少爺從此醒不過來了,你們就敢怠慢了?!”

滿屋丫鬟呼啦啦跪倒,林氏猶未解氣,恨恨地瞪着她們:“一群背主忘義的東西!還想着往別的高枝兒爬?我告訴你們,大少爺院裏伺候的人,我絕不會讓他出去!死了那起攀附的心!”

滿屋人皆跪倒在地不住磕頭叫着不敢,林氏盛怒之下,耳邊竟忽地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啊……啊啊……”

“駿兒!”林氏愕然,一回頭竟發現原本昏迷的長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正費力地張嘴叫喚,然而舌根盡斷的他根本說不出話,費盡力氣只能發出啊啊地聲音,叫林氏大喜之下又是心痛無比,連忙叫到,“別叫了駿兒!省着些力氣罷……你可感覺好了些?”

陳天駿無暇顧及母親到底在說什麽!

記憶還停留在那天中午,前一日母親告訴他三弟的書房裏不知什麽時候竟有個密室!且看母親的意思,那密室還存在了很多年,三弟都沒叫人知曉。驚怒之下他原本打算當日就去尋老三的晦氣,卻被林氏勸住了,說是大過年的,好歹給二房留些顏面,頂多悄悄去察看下也就是了。

于是那日中午,趁着人多,他從飯桌上悄悄下來到了三小院老三的書房。四處無人,他大搖大擺地進了進去,一番擺弄,終于在書架上發現了密室的入口。

輕微一聲響,老三一直挂在牆上的畫卷竟掉了下來,背後的牆豁然打開,露出個洞口。

竟真有密室!

陳天駿又驚又怒又喜。這老三裝得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背地裏竟敢瞞着他這樣的大事!若不是母親告訴他,也不知自己還要被瞞多久?喜的是從此這秘密對他而言再不是秘密,今兒他倒要悄悄,老三在這裏頭弄些什麽名堂!

密室入口點着許多明燈,照的裏頭亮堂堂的,即使是黑夜也如白晝。然而他進得密室,卻發現裏面并非他想象得那般囤積了數不清的金銀珠寶,而是一個小小的卧房。

卧房的床上躺着個人,陳天駿走近一看,竟是個俊美的年輕人。雙眼緊閉,好像睡着了一般。

這……什麽意思?老三金屋藏嬌,藏的竟是個男人?!

不管是什麽人,總之這人對老三定是十分重要。他進來這麽大的動靜都沒能把他弄醒,想必是昏了。既然如此,他索性把這人放到自己手裏,由他親自監管,日後不愁老三不聽話!

陳天駿想到就要行動,然而還沒等他靠近那年輕人,腦後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陳天駿沒昏迷多久,就被人踢醒了。

那人力氣挺大,一腳踢過來,直踹的他胳膊一陣劇痛。他不耐地睜開眼,心想誰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對他動手!

然而踢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眼中無能懦弱的三弟。

他躺在地上,渾身都被繩子綁住了,而陳天馳正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嘴角噙着笑,那笑莫名其妙讓陳天駿很不舒服:“老三,你這是幹什麽?還不快把我放開!”

“大哥怎麽進來的?”

陳天駿不耐道:“就這麽進來的,你松不松?”

陳天馳微微搖頭,笑容帶了些嘆息:“大哥,你看到什麽了?”

不顧自己還被綁着的事實,陳天駿諒他也不敢對自己怎樣,便笑了起來:“老三啊老三,我竟沒看出你背地裏還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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