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2)
圈,繞道自家頭上了!雖然他夫人和林氏一直不對付,可如今出了這等事,難道老三媳婦兒能不幫忙嗎?!
他還要忙生意,便直接派了個小厮回去,将這番話朝楊氏說了一通。
楊氏面色難看地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現在還想不明白,她就成了傻子了。
面前的茶已經快冷了,楊氏陰沉着臉坐了小半個時辰,才終于見到春時滿面春風地朝她走來:“大伯母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那兩個小的快把我煩死了,沒想到養個孩子這麽麻煩。”
楊氏勉強一笑:“養孩子是辛苦,何況你還兩個?”
春時笑眯眯地望着她面前的茶杯:“喲,這茶都冷了,我叫人換杯新的來。”說完不待楊氏反應,一疊聲叫人來換茶水換糕點,又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轉過臉來對楊氏道:“大伯母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
楊氏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前段時候,你二哥喝醉了酒,在街上調戲了個姑娘,如今被抓進大牢,生死不明。你也知道我們陳家雖然有錢,和官場上卻沒什麽聯系,你是李家的千金,能不能想法子把你二哥撈出來?”
春時飲了一口茶:“調戲了個姑娘?大伯母,我聽說的可不是這樣。那姑娘是賀統領的侄女,如今折子都遞上去了,還是祖父見是咱們家的人,才壓了下來沒往上呈報。不過這些都是他們男人的事,論理也不該我們管呀,大伯母不如叫伯父去找夫君,或是父親說說,這才是理。”
楊氏知道她在故意為難自己,便笑着繼續道:“這不是見不着老三,想着你與我們是骨肉至親嗎?”
“大伯母有所不知,”春時笑道,“我們李家的家訓,婦人不許摻和爺們兒的事,更別提我是個嫁出去的女兒,實在不懂什麽官場上的事,大伯母還是等夫君忙完了,讓夫君出面來得好。”
楊氏一咬牙:“那老三什麽時候能忙完?你二哥的事不等人哪!”
春時笑眯眯地說:“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夫君這些日子都在忙分家的事兒呢,不如大伯母也去瞧瞧?他整日抱着那本賬本,我都看煩了,他倒是皺着眉頭長籲短嘆的!”
楊氏冷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怎樣才願意把我兒子放出來?”
楊氏生起氣來還真有點可怕,比林氏的樣子可怕多了!春時撫着心口道:“大伯母別吓我,我膽子小。”
楊氏氣道:“你膽小?你們膽子怕不小吧!竟敢誣陷你們的親兄弟!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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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這說的是什麽話!”
陳天馳大步走來,坐在春時身邊,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朝楊氏笑道:“大伯母,李氏她什麽都不懂,有什麽話跟我說就是了。侄兒能體諒大伯母擔心二哥的心,只是就算再急,也不能含血噴人哪!二哥當街調戲姑娘,害得人家姑娘懸梁自盡,那都是人人眼中看到的事。二伯母說誣陷,難道是我拿刀逼着二哥去調戲別人嗎?”
☆、結局
“老三,做人要識趣。你們這樣逼我,有什麽意思?”楊氏呵呵一笑,“真到了最後,我将你母親做過的那些醜事揭發出來,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也為你的孩子想想。有這樣的祖母,他長大了怎麽見人?”
陳天馳面色不改:“母親做過什麽我倒是不知,不過二哥如今正遭受牢獄之災,也不知還能撐多久?聽人說禁衛軍那裏的環境極差,進去個十幾日,出來人就廢了。大伯母定要做的這麽絕,實在不明智啊。日後二哥若廢了,陳家不還得靠侄兒麽?”
說到最後他甚至笑了起來,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說了這麽久,我也累了。大伯母回去好生考慮一下,救人不是簡單的事,大伯母還是拿出足夠的誠意為好。”
楊氏扛了沒幾日,便又得了消息。原以為陳天骥只牽涉進這麽一樁案子裏,可慎刑司的人一查,竟發現這位還牽扯進不少別的案宗。其中一樁最大的賴清德案更是在三年之前,本已查證清楚,沒想到卻從陳二公子的口裏又得了些線索。
“那案子乃是樁貪腐案,以吏部尚書賴清德滿門抄斬算做了結,沒想到二哥實在不經打,什麽都吐出來不說,連這種陳年舊事都翻出來了。”陳天馳笑道,“看來他受的苦不輕哪!”
楊氏心驚膽顫:“那他會如何?”
陳天馳道:“不如何,之前賀大人那件事,我還能努力一把,保他全須全尾的出來。誰知道二哥自己不争氣,竟卷進賴清德一案中?如今就算是岳父大人怕也沒法子了。”
楊氏面色一白,勉強笑道:“你不必吓唬我,不過是三年前的一樁已了結的舊案,人都死了那麽多,天骥又不是犯了什麽大罪,還能殺了他不成?”
陳天馳眯起眼一笑:“大伯母嚴重了,哪至于這樣?頂多就是個流放關外罷了,命肯定是在的。”
流放!
楊氏跌坐在桌旁,流放!
“這,這和殺了他有什麽區別?”
陳天馳笑起來:“有沒有區別的我們外人不好說,不過大伯母若不解恨,侄兒可以代為請命,求陛下給他一個痛快。”
見楊氏死死瞪着自己,陳天馳笑得更加暢快:“大伯母,這麽多日不見二哥,想必你定是想他想得厲害,不如這樣,我帶你進去見見二哥可好?”
明知道這是陳天馳故意的,楊氏還是抵抗不了擔心兒子的心情,跟着他去了大牢。
在牢裏陪陳天骥待了半個時辰,楊氏滿面淚水地走了出來。
她受不了。
她終于承認,陳天馳拿捏住了她的死穴。如果進去的是陳大老爺,她都能再抗一段時間。可當她進了大牢,看見躺在地上渾身冰冷腥臭的陳天骥的時候,她終于崩潰了。
這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啊!從小到大沒吃過半點苦,卻因為她的猶豫在牢裏受了這樣的折磨。
“平分。”楊氏深吸一口氣,做出讓步,“如你所願,行了麽?快把天骥放出來!”
陳天馳微微一笑,正要嘲笑楊氏的不自量力,這個時候居然要平分?他原本是設想可是大房拿一份兒,二房拿兩份呢,畢竟二房人多。
正要開口,他覺得袖子被人拉了一下,轉身一看,原來是小妻子拽住了不放。
“算了吧……”春時是陪着他們一道來的。因為陳天馳的阻攔,她沒能進去,就在外等着。可當她看見楊氏滿面淚痕跌跌撞撞走出來的模樣,忽然就心軟了。
做了母親才知道,孩子對她們是多重要的存在。楊氏秉性堅定強勢,能讓她失态到如此地步,可見陳天骥在裏頭是真的吃了不少苦頭。
況且,一分為二,這也是曾氏的遺願。
陳天馳知道她又心軟,可是能怎麽辦呢?她一用那樣含着哀求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就不忍心拂她的意了。罷了,這多出去的部分,就當時陳天骥吃的這些苦的補償吧。
分家之事談成了,辦起來其實很快。陳家老宅留給大房,二房自個兒買了間新宅。因為陳天馳早被封侯,邺梁裏便有他的侯府,想到邺梁氣候與淮陽差不多,他也不願春時再和林氏住在一道受氣,便帶着她和蘭懿一起搬去了邺梁。
春時撅着嘴看他,心道其實這人就是不想養自己弟弟吧!每次看到天骅,他都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自從陳二老爺把天骅送到她身邊之後,她由最開始的手忙腳亂,逐漸變得得心應手起來。說起來天骅是他們夫妻的弟弟,可在春時眼裏,才一周歲的天骅根本就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一樣。
而且和太過活潑的杜若比起來,天骅乖多了,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拿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瞅人,臉上總是笑眯眯的,天生是個乖娃娃。
他們家小杜若呢……哭起來聲音比天大,一刻看不見人,就吵着要抱抱。
當然這話三少爺每次聽到都十分不高興:“誰說我女兒不乖了?有點脾氣才合她的身份!陳天骅可是個男孩子,這麽愣頭愣腦的像什麽話?!”
春時默默想也不知是誰半夜被女兒的哭聲吵醒,喊着要被累死了呢。
父母還在,自然沒有做兄長的養弟弟的道理,因此陳天馳非常得意地領着小妻子抱着女兒坐上了馬車。終于能離開這煩人的一家子,他覺得世界都開闊了→ →
邺梁在淮陽正北,氣候不比淮陽溫暖,卻也十分怡人。侯府是聖上賜下來的,邺梁人多房多,空間便不算很大,但位置極好,出行方便,環境清幽。不知是不是因為特別喜歡這環境的關系,小杜若剛到這兒第一日,就改掉了晚上睡前必大哭一場的毛病,讓陳天馳越發堅定搬到這兒來是個正确的決定。
不過很快他就不這麽覺得了。
先前在淮陽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今搬到邺梁,進宮實在方便,春雨挺着肚子在宮中寂寞無比,便時常召春時進宮。于是忙碌了一整日的陳三公子回到家,經常發現媳婦兒還沒回來呢。
如是幾次,他就急了,旁敲側擊地告訴春時,是時候回家安安生生陪你家夫君了!
不過春時裝沒聽懂。
直到六月裏的一日,她正陪挺着碩大肚子的春雨在園子裏散步,心驚膽顫地想春雨這麽大個肚子,生的時候該多痛的時候,就看見原本還滿面笑容的春雨一皺眉頭,捂着肚子唉唉叫了起來。
要生了!
李淑儀要生了,這消息傳遍宮闱上下。春時守在她床前替她打氣,隔着一扇屏風,發現外頭有個身影在晃來晃去。
她吓了一跳,仔細一瞧,才發現是陛下。一向淡定的陛下顯然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被春雨的尖叫聲吓得六神無主,像只沒頭蒼蠅一般亂竄。
雖然肚子極大,春雨生得卻比她快,不過三個時辰就順利生下了孩子,是個皇子。
滿屋血腥氣,春時微微一笑,忽然覺得腹中不大舒服。她強忍着那股往上翻的勁,到底沒忍住,哇地一聲幹嘔起來。
禦前失儀,是為大不敬。
春時臉色慘白,滿屋也都靜了下來。一片寂靜之中,春雨躺在床上,抱着剛出生的五皇子微微一笑:“妹妹莫不是又有了身子?”
太醫是現成的,這一診,當真診出她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口=
春雨這一笑,陛下也跟着笑了起來:“好啊,天馳知道了必定高興!”
陛下笑了,娘娘也笑了,屋裏氣氛頓時輕松下來,春時不由松了口氣。
這孩子,來得可真是時候啊……
第二胎比第一胎安份多了,連李夫人和蘇氏都感嘆這一胎必定是個乖娃。可惜這麽個乖娃卻不會挑出來的時候,新年夜正吃着飯,春時忽然就嚷着肚子疼。
大年初一的早晨,孩子出生了,是個足有六斤重的男孩,李夫人把他抱在懷裏笑得合不攏嘴,直說這孩子是個有福的,過年出生呢!
她一面笑,一面把孩子交到當爹的手上:“這孩子生得和你簡直一模一樣,你瞧,這濃眉,這眼睛,多黑亮?”
春時笑眯眯地望着喜形于色的男人,看着他懷裏的小豆丁,想起隔壁室內正躺着他們的女兒,一顆心快被幸福填滿了。有兒有女,有疼愛她的夫君,有這群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家人,這輩子,最幸福也莫過如此了吧?
“你辛苦了,”陳天馳俯下身去,朝她汗濕了還帶着血腥氣的額頭深深一吻,眸色溫柔,“累了吧?要不要先睡會兒,我守着你。”
春時搖搖頭:“我餓了。”
陳天馳笑起來:“真是個貪吃鬼……要吃什麽?讓廚房去做。”
春時想了一會兒,勾起嘴角:“我想……吃小白菜。”
不知為什麽,躺在這裏,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她大清早爬起來,在熱氣蒸騰的大廚房裏洗菜,新鮮的小白菜水嫩嫩的。而那個時候她滿心想着的,都是怎樣攢錢,然後回到大山深處的家裏。直到蔣媽媽穿過人群,一把将她拽了起來,帶她走進陳家她從沒接近過的二道門,然後走到他的面前。
當初在大廚房裏洗菜的時候,她哪能想到有如今的境況呢?
小白菜?
陳天馳愣了一下,她都累的渾身發軟了,居然想吃小白菜嗎?難道想吃白菜豆腐鍋?剛生産完的孕婦想吃這個真有點奇怪,不過這不是問題,他揚聲道:“告訴廚房,夫人要吃小白菜。”
廚房當然不會只做白菜豆腐鍋上來,端到春時面前的是一盅清雞湯,面上的油被撇去,裏頭卧着荷包蛋,還有幾株鮮嫩的菜葉,再有一鍋白菜豆腐鍋,看着簡單,湯底也是有數十種材料加在一起熬成的。
“吃吧。”陳天馳把孩子遞給奶娘,伸手接過碗筷,舀了一勺湯,試着不燙了,才往她嘴裏送。
外面雪落紛紛,又是新的一年。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呃,完結了,好像有點突兀啊咳咳,原本預計25W字的,但是寫的過程中有好些東西我覺得太啰嗦啦,就把它們給删掉了,縮成了現在的字數。【雖然有些地方好像還是很啰嗦……
開始寫這篇文的時候,其實是一時沖動,申請了作者號,連作者名都沒想好就發了文。雖然最後也還是撲街文一篇,但是特別開心能有願意陪我到這裏的人quq深鞠躬大感謝Orz
謝謝一直堅持留言的妹子們給我的鼓勵,沒有你們我真的很可能就放棄了。但是幸好遇見你們,我才堅持到現在【說的好像自己很厲害的樣子
太多的感謝不知道怎麽說,你們懂就好啦∩_∩
然後因為對大綱的預計不足,咳咳,我現在還在榜上,在榜不完成榜單要進小黑屋,于是決定寫幾篇番外quq
接下來就都是番外啦,具體要寫誰……我還沒想好啊哈哈哈,不喜歡番外的親,可以看窩的新文哦=3=
厚顏無恥的求個專欄收藏,這裏是自認為還算勤奮的我的窩,戳名字可直達!
夢上高樓
文案上有正在存稿的文兩篇,腦洞實在太多辣quq喜歡的也可以戳進去收藏一個哦,預計兩篇會同時開更,休息幾個月,大約就定在1月吧~~
1 甜寵古言《妙蓮高嫁計劃》
在這個重文輕武,重士輕商,
商人地位無比低微的時代,
商戶女金妙蓮一生最大的期盼就是嫁入世家高門
然而卻偏偏有這麽一個人
總是打亂她的計劃……
2《争當路人甲》
修真慘,花費大,渡劫難,
一不小心,渡劫失敗還有後遺症。
上清宗東玄峰靈谷仙子渡劫失敗
整日只念叨三句話:
遠離男主,遠離女主,遠離主線君!
☆、表妹&薄護衛 番外1
杞國有兩富,一富淮陽陳,一富溧陽潘。十幾年前陳家唯一的女兒嫁給潘家家主,婚事空前盛大,一直到十幾年後,提起婚嫁,還有人啧啧贊嘆。
可惜這兩家巨富都有相似的困擾,子嗣不豐。陳家還罷,尚有三位男丁,十幾年過去,陳二夫人更是又替陳家添了個男孩兒。可潘家自從娶了陳家姑娘,原本就稀少的子嗣更加凋敝,潘家家主努力了大半輩子,只在死前幾年留下個庶子。
“聽說他死的時候長嘆一聲,總算沒對不起祖宗!”
事情已經過去一年,街頭巷尾還在議論。這議論聲傳到街邊一個清秀英氣的小公子耳中,只換來一個不屑的笑,接着手中折扇一收:“行了,去鋪子裏吧。”
小公子原本生得女氣十足,這大步一跨,倒比他的長相多了些豪邁。一跨步跨到了潘家鋪子前,忙着打算盤的掌櫃連忙迎出來,誠惶誠恐:“公子怎麽親自來了?!”
小公子細細一看肌膚白皙細膩,咽喉處光滑一片,燈光下纖長的睫毛宛如輕蝶,原來“他”,竟是個“她”。
潘鳳真邁步進了店,随意翻了翻賬簿,一眼望去沒什麽問題,便擱下它道:“還沒查出來?”
不是來查賬的。
站在掌櫃身後的賬房先生松了一口氣。小姐十四歲接管鋪子,到如今也有兩年了,從最開始的被人看不起,到每次都能穩穩扇那些人的巴掌,溧陽的人都知道,潘家如今主事的雖是個姑娘家,卻不比任何一個男子差。
每次小姐查賬,一點細微的疏漏都能被看出來,而看出來的結果就是要扣工錢!賬房先生摸着一腦門兒的冷汗,這次算是僥幸過關,回頭還得再細細檢查一遍才是。
他松了口氣,站在前頭的掌櫃卻暗暗叫苦,他哭喪着臉:“還沒查到。”
自從去年家主去世,小姐在葬禮上被那人幫了一把,就一直惦記着人家。都說女追男隔層紗,他們家小姐許是太熱情,失了女子的矜持,竟把人吓跑了。
跑了也不要緊,反正知道他是誰,以潘家的勢力還怕找不到?知道那人是三皇子身邊的暗衛,姓薄,潘家便立即暗中查探。可眼瞧着一年時間都過去了,除了知道這人叫薄峥之外,竟半分他的消息都無。
每半個月小姐都要來問一次,回回都以失望結尾。問了多少次,就失望了多少次。
望着潘鳳真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掌櫃汗顏,再這麽下去,他這掌櫃的是不是就不用幹了?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自家小姐的耐心。潘鳳真怔了一會兒,便握緊手中折扇,冷冷一笑,眼中閃動着越發興味盎然的光。薄峥……你躲啊,躲得了一時,你能躲得了一世嗎?!
時光匆匆掠過,一轉眼又是兩年。替丈夫守孝滿了三年,潘夫人陳善終于忍不住,試探地問女兒,有沒有要跟着她一道去外祖家看看的念頭。
陳善問的小心翼翼,蓋因女兒的性子她實在掌控不來。小時候的潘鳳真被當作男孩兒一般教養,導致她雖然生得美麗,性子卻是個十足十的男兒。女兒家的嬌羞溫柔她沒有,男子的果斷堅毅倒極為明顯。這性子掌管潘家适合,做個內宅手握重權的主母也适合,保管叫底下的妾室服服帖帖大氣也不敢喘,可前提是……她得願意嫁人!
女兒不願嫁人,想起這個陳善就頭疼。一眨眼她就十七快十八了,快成了老姑娘,總這樣耗着算怎麽回事?鳳真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一兩分,多半是因為葬禮上碰見的那個冷面護衛。
想起這個,陳善頭疼的越發厲害了。那護衛渾身殺氣,一看幹的就是刀頭舔血的活,這樣的人能是良配嗎?能嗎?!
“前些日子你外祖母來信,說想念我們母女,還有你從小一道玩耍的三個表哥,兩個都娶了表嫂,前兩年你兩個表嫂又生了女兒,如今陳家人丁興旺,你不想去看看?”陳善笑眯眯地問,老三天馳還沒娶親,雖然他身子不大好,病弱了些,可他小時候生得就很好看,女兒從前還悄悄對自己說很喜歡三表哥呢!
趁着這機會把她的終身大事解決了,不是好得很麽?
潘鳳真鳳眼一掃,就看透了母親的想法。雖然覺得有些可笑,不過她在溧陽也待夠了,能出去是件好事,便點頭應下。
陳善大喜,生怕她反悔,連夜收拾好行李便帶着她上了路。
到了陳家沒多久,潘鳳真就覺得她這趟來得值了。父親是潘家家主,母親是很有幾分手段的主母,壓得底下妾室大氣也不敢出不說,子嗣也沒幾個。潘鳳真作為唯一的嫡女,甚至是唯一的孩子長大,受盡寵愛,完全不知道還有像陳家這般的存在。
一個不願放權的祖母,兩個互相争鬥的兒媳,孫輩表面和睦,一堆亂七八糟的妾室和庶子女,陳家真是亂得可以。
也許她的野心全部遺傳自曾氏,是以看見曾氏的時候,她們之間莫名有些熟悉感。但也許是兩個擁有相似野心女人之間的排斥,潘鳳真很快發現,她和曾氏親不起來。
即使表面上表現得再親昵,她始終不喜歡曾氏,即使她很欣賞曾氏的手段。
住了沒一陣她就厭倦了,在祖母面前裝溫柔的外孫女實在鬧得她很不舒服。母親在她面前沒少誇三表哥,她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無非是怕自己老了嫁不出去了,自家有個現成的,就恨不得立刻讓他們拜堂成親呗。
不過三表哥長得……确實很不錯。
陳善試探着問起她的時候,她說要仔細思量思量。望着陳善立刻高興起來的面容,她回了房,真的認真思考起來了。
不過,想的卻不是三表哥。
她九歲的時候就跟着父親一道學做生意。一年年過去,随着父親身體漸漸差下去,鋪子裏的生意也逐漸移交給她。直到十四歲那年,父親徹底病倒,而她也完全接管了潘家。
接管潘家之後她遇到過很多困難,每一次都面臨兩難的抉擇。每一次都會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話,她卻每一次都能打個漂亮的翻身仗,狠狠扇那群人的耳光。大家驚嘆她思維的缜密,考慮得精細,但只有她知道,有很多次,她靠的不是這些。
她靠的是直覺。
她的直覺一向極準。直覺告訴她每次應該怎麽走,她每次都走對了。直覺告訴她,那個冰塊疙瘩臉上不顯,心裏卻對她不一般。所以她相信一定不是她自己一廂情願。
就算一廂情願又怎樣,他人都給自己親過了,難道還想不負責?!
先答應下來,說不定那個男人聽見自己與人定親的消息,會放松警惕呢?
到時候……呵呵。
潘鳳真是生意人,即使動了心,也擺脫不了生意人的本質。雖然定親只是權宜之計,可若是薄峥不出現,她就真的死心,安心嫁給三表哥算了。
看在他皮相生得還不錯的份上→ →
這門親事她當真放了些心思上去,便派了人去查查這個三表哥。這一查不要緊,竟叫她發現母親口裏除了身子稍微差一些,其餘毫無缺點的三表哥,竟然私下偷偷寵着個小丫鬟!
爺們兒寵個別小丫鬟不是什麽大事,誰家少爺二十歲了還沒個通房?可聽說二舅母居然要把這丫鬟擡成妾!
還在議親階段就擡妾進門,這不是在打她的臉麽?!
再查下去,潘鳳真驚愕地發現,底下人報說什麽也查不出來了。
查不出什麽便是最大的問題!看起來無害的三表哥,私下怕隐藏着不知多少秘密。
而她最大的愛好,就是發掘別人的秘密。
半夜睡得正香,潘鳳真心頭忽然一跳,從夢中醒來。
四周一片漆黑,芙蓉閣三面環水,夜裏便不免有些幽幽暗暗的影子。蟬聲清明,窗紗微動,月光似水,一切看起來都與往常一樣。
可她知道,有人來過了。
潘鳳真再也睡不着,她起身推開窗子,四處一望,月光下湖裏的荷葉搖晃,清影幢幢,映在牆上顯得還有點陰森。
推窗的聲音驚醒了外間睡着的丫鬟金寶,她迷迷糊糊地揚聲問了一句:“小姐?”
潘鳳真道:“無事,我口渴了,起身喝口水,你不必伺候。”
說着,她嘴角一勾。
金寶是她貼身丫鬟,從小花了大價錢,請了師父教她武功保護自己,尋常人等閑近不得身,一點響動都會被她發現。
能瞞過金寶來到這裏又離開的人……
潘鳳真嘴角越揚越大。
薄峥,你終于忍不住了嗎?
☆、表妹&薄護衛 番外2
親事到底沒議成,男女雙方似乎都不大有熱情,潘鳳真一開始還有些不甘,為了個小丫鬟落她們母女的臉,她這三表哥未免太不給自己面子了。
懷着某種惡意的念頭,潘鳳真悄悄與三小院的丫鬟們有了些接觸。和縱橫商場許多年的潘鳳真比起來,春時稚嫩得就像個嬰兒,很快就對她親昵起來。這一親昵,她真有點不懂了。春時生得清秀可愛,卻頂多只是個看得順眼的小美人,她也沒什麽特長,繡活兒做的一般,詩書也不太通,談起生意滿眼冒星星,正是內宅裏最普通的丫鬟。
三表哥喜歡的就是這麽個人麽?
但漸漸地,春明沒了,春繡沒了,周姨娘沒了,提上去的明珠也被壓了一頭,三小院剩下的,正是當初她不大瞧得上的那個蠢笨小丫鬟。
她不得不把春時看在眼裏。
看得久了,在最初的蠢笨外表下,潘鳳真慢慢發現,其實這丫頭一點都不笨,或者說,她笨得恰到好處。她知道什麽不該她管,什麽不該她聽,于是就乖順地守在那道線之後。她性子柔和,表面上看任人揉搓是個好欺負的,可實際上呢?柔中帶剛,也許只有觸及到她在乎的人的時候,她才會強硬起來。
她不會撒嬌,不懂女人的妩媚處,可也不會故作姿态。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心情莫名就放松了。
潘鳳真慢慢嘆了一聲。
她覺得春時逐漸接受了自己,可自己何嘗沒有漸漸接受春時呢?
一柔一剛,她和春時最後求的其實都是一樣的結果。只是她的柔是裝在表面上,而春時是真正柔在骨子裏。
三表哥這樣的人,工于心計,能做到數十年隐忍不發,怕最需要的,也就是這麽一泓清流吧?
對薄峥……也許她該換一種姿态了。
繼孔家小姐逃婚的新聞之後,沉寂沒多久的淮陽又變得熱鬧起來,這一次不是陳家少爺,卻也差不離。陳家出嫁的姑太太領了女兒回娘家小住,溧陽沒有合适的人,便打算在淮陽選一門親。
“這姑太太嫁的人可不一般!那是潘家!潘家就這麽一個嫡親的女兒,誰要娶了她,可不就一步登天了麽?”
“聽說那潘姑娘打算招婿入贅,這……怕不好吧?”
遲疑的人是個有幾分傲骨的清秀書生,可惜他話音方落就被一群人狠狠嘲笑一通。
“你懂什麽?招婿入贅,生的孩子難道就不是你的了?娶了潘家姑娘,下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還在乎什麽姓嗎?你清高,別人可不清高!”
字字句句傳入街角一人的耳中,那人長相普通,放在人群中就會瞬間淹沒,然而他身量高挑,渾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質,使得身邊形成了一塊方圓三寸的空地。
她要招婿了。
五個字蹦進腦海,那雙一直死氣沉沉的眼睛忽地閃了一下,卻也只閃了一下,又瞬間恢複沉寂。
邺梁大亂,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争,禍及三皇子。他拼死護送三皇子離開邺梁來到淮陽,卻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她。然而奪位正是關鍵時刻,哪有心思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
真沒想過嗎?
薄峥在心底悄悄問了自己一遍。
不待回答,他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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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薄峥一襲夜行衣,穿梭在茫茫夜色裏。芙蓉閣遠離陳家其餘的院落,獨居水畔,他來回數十次,閉着眼睛都能摸熟路線。
挪開屋頂一塊瓦,他俯身朝下看。屋內沒點燈,幽暗一片,卻阻擋不了他極佳的夜視能力。隔着薄薄一層紗帳,他隐約看見床上躺着個少女,呼吸平穩,面色還帶着熟睡中的淡淡緋色,時不時輕皺眉頭,嘴角一動一動。
薄峥嘴角一勾,冷漠的眼裏顯出幾分暖意。
睡着的時候,倒真有幾分少女的影子,哪像平時,總愛做男裝打扮?真難想象日後嫁了人她梳做婦人發髻,撫養膝下孩兒的模樣。
嫁人……
想起白日在外聽見的傳言,薄峥終于按捺不住,從房頂一躍而下,落地無聲。明知道這樣不對,他還是這麽做了,就當是最後一次見她,日後就放在心裏挂念吧。
窗戶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修長的身影伴着月光一道落進房裏,屋內睡着的少女,和屋外守夜的丫鬟都沒察覺。
他忍不住走得近一點,再近一點,好看清她的臉。然而那層紗太密,他還是只能看個隐約,無數次想起最後一次這樣的話,薄峥再次走上前,輕輕掀開紗簾。
心念一動,他轉身就要走,身後卻響起一聲輕喚:“薄峥!”
那聲音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男人身形一僵,本該往外走的身體不聽話的停住。床上少女一把掀開被子,蹭蹭跑到他身後:“你總算願意出來見我了?不躲了?!”
“……”
“你每次都不肯說話,好像是個啞巴,”少女站在他背後輕笑,聲音有點發抖,“我已經答應母親議親了,你轉過身看我一眼吧。”
薄峥覺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抖了起來,他僵硬地轉過身子,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月光下,少女的身子白皙如玉,一絲瑕疵都無。她光裸着站在那兒,只穿了個肚兜,洩出大片春光。她的臉白的好像透明的紙,雙頰卻呈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緋紅。
薄峥窘迫得雙眼不知該往哪兒放。他一向知道她大膽,卻從沒想過轉身迎接他的是這麽一副景象。
他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粉色,夜色下被遮掩得極好。因此潘鳳真等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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