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紹見到德妃慌張的神色,就知道德妃肯定安排辛夷做了別的事情,當下便沉了臉,看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辛夷,冷聲質問:“賤婢,還不如實招來,除了監視婉美人,你還做了什麽?”

辛夷擡起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德妃,德妃面色更加不悅,幾乎是發怒道:“你看本宮做什麽?若不是本宮偏聽了你的話,怎麽會過來搜宮?你這賤婢,是誰指使的你,故意做局,來害本宮?”

謝瑤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德妃為了撇清幹系,竟來了一招,賊喊捉賊。

辛夷知道德妃指望不上,想了一想,仍舊抱着一絲僥幸道:“奴婢沒有,奴婢真的什麽都沒做過。奴婢一時糊塗,只聽到婉美人有一支鳳穿牡丹的金簪,沒弄清緣由,就将此事報給了德妃,除此之外,奴婢真的什麽都沒做過啊,求皇上明鑒。”

李紹瞥了一眼辛夷,語氣冷淡:“你做沒做過,一查便知。”

緊接着,李紹便吩咐雷哲,細查辛夷最近這段時日都和誰有過接觸,還有辛夷的住處,也要細細搜查。

禦前的人,辦事效率自然極快,不過片刻功夫,就從辛夷的床榻被褥夾層中,搜出了生羽烏的粉末。

雷哲也調查清楚,辛夷和浣衣局的管事嬷嬷還有一個宮女有接觸,而且那個宮女經常出入德妃所住的鐘粹宮。

李紹讓人請太醫過來查驗,太醫很快便到了,檢查過後,大驚失色,跪地道:“回禀皇上,此物名叫生羽烏,熱水浸泡,可起反應。若是長期服用經由生羽烏浸泡的熱茶,必定會損傷身體,頭腦癡呆,形同廢人。”

謝瑤早知這個結果,不過,她還是裝出一副震驚的模樣,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看着李紹,聲音中透着說不出的委屈:“皇上,有人要謀害嫔妾,竟然給嫔妾下毒。若非今日查明此事,只怕嫔妾就……此人好狠的心啊!”

李紹看着謝瑤嬌弱可憐的神态,越發的生了憐愛之心,雖然他也懷疑,謝瑤或許早知此事,只是等到今日才來揭發,但是,無論如何,有人要謀害謝瑤,已經是不争的事實。

李紹關心情切,立刻吩咐太醫給謝瑤把脈,太醫如實回答:“婉美人确實有中過生羽烏之毒的跡象,只是因為服用日短,症狀輕微,只需好生調養,便可無礙。”

李紹松了口氣,上前幾步,握住了謝瑤的手,眼神中帶着關切的情緒:“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朕一定會為你做主,還你一個公道。”

謝瑤見李紹對她如此關心,心中雖有幾分喜悅,卻也不敢當衆表露,只是福了福身子,輕聲道:“嫔妾多謝皇上。”

皇後和淑妃看到這一幕,都有些心緒複雜,但還是勉強保持着平靜的神色。李寶林眼神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帶着一分嫉恨,指甲幾乎紮進手心,好在她位份低微,衆人倒也沒留意她。

李紹臉色變得更冷,看向額頭幾乎貼地的辛夷,聲音發寒:“賤婢,你是受了誰的指使,竟敢下毒謀害婉美人,還不如實說來。”

“你若是現在招了,朕便只賜死你一人,可你若是蓄意欺瞞,不肯招認,經朕查出,便是株連九族的重罪,你可想清楚了。”

“還有,即使你不招,朕就不信,和你串通的那個嬷嬷和宮女也不招,她們若是招在你前頭,你照樣要被株連九族。”

辛夷本就是個普通宮女,一聽到株連九族這幾個字,早就吓破了膽,她想來想去,德妃再有本事,也大不過皇上,橫豎一死,何必連累家人親友,便顫着聲音,将生羽烏一事和盤托出。

李紹越聽越心涼,德妃竟然買通浣衣局的嬷嬷和宮女,又指使尚宮局把辛夷安排進婉美人宮中,再從宮外弄來生羽烏的粉末,然後讓辛夷日日用摻了生羽烏的水清洗茶盞,如此一來,摻了生羽烏的熱茶便會悉數被謝瑤飲用。

德妃,很好,真是好陰毒的手段。

他平日一向認為德妃穩重,卻不想德妃歹毒至此,當下,冷着臉問道:“德妃,你可還有話說?”

德妃早已經是面如死灰,事實真相擺在眼前,她也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只得認命道:“嫔妾無話可說。”

“都是嫔妾的錯,嫔妾見婉美人貌美,恐怕日後深得聖心,沒有嫔妾的立足之地,所以才會生了糊塗心思,嫔妾知罪。還請皇上念在嫔妾生育皇子的份上,從輕發落。”

李紹眉頭微皺,一時有些為難,按照宮規,戕害妃嫔,應當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只是,德妃到底跟他年久,又生下了皇長子,雖然一時糊塗,犯下大錯,可是為了皇長子的聲名着想,他也不能處置太過。

一片寂靜中,李紹緩緩開口:“德妃行事不檢,謀害妃嫔,即刻褫奪封號,降為貴嫔。閉門思過一月,罰俸半年。涉及此事的宮人,一律杖斃。”

德妃,不,現在應該是朱貴嫔,聽到皇上對她的處罰,知道這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連忙跪地磕頭道:“嫔妾多謝皇上寬待,嫔妾知錯,日後一定謹言慎行,不再犯錯。”

鬧了這麽一場,李紹也有些累,正打算回宮,謝瑤卻是可憐巴巴的開口:“皇上,方才,李寶林信誓旦旦,指責嫔妾恃寵生嬌,私藏僭越之物,力勸朱貴嫔搜宮。現下,嫔妾此身分明,多謝皇上給嫔妾做主。”

李紹聽聞此言,朝李寶林看去,眼神有些寒涼。

李寶林沒想到,皇上都要走了,謝瑤偏在此時,告了她一狀,當下便有些慌亂道:“皇上,嫔妾,嫔妾也是偏聽誤信,才會如此,嫔妾不是有意的,求皇上饒恕。”

李寶林自知自己沒有家世背景,她已經由才人降位寶林,倘或皇上對她再生不滿,她很可能會被貶為庶人,打入冷宮,過着連侍女都不如的生活,她不要,她不要這樣。

李寶林一念至此,忙忙跪地磕頭,她使足了力氣,額頭很快便出了血,紅腫一片。

李紹見她一副誠心悔過的模樣,想了想,估計經此一事,李寶林應該不會再惹事生非,便道:“你無視宮規,不敬上位,朕本意将你貶為庶人,念你認錯态度懇切,便從輕發落,降為選侍,罰俸半年,你好自為之。”

李寶林,不,應該是李選侍聽了這話,心裏松了口氣,哪怕只是個最末等的選侍,她也是小主,還能被宮女伺候,總比成為庶人要好多了。

此事終于落下帷幕,李紹臉色卻不是很好,淑妃趁機說道:“皇上,嫔妾宮中做好了銀耳蓮子羹,最是清心去火,皇上可要去嘗嘗?”

李紹嗯了一聲,随意道:“也好。”

淑妃喜不自勝,跟在李紹身側,一徑回了自己的錦華宮。

此事塵埃落定,謝瑤也松了口氣,等到人都離開,謝瑤看着一臉狼狽的李選侍,聲音有些冷:“若你安安分分,如今也還是才人,可你偏偏要與我作對,殊不知,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李選侍,我奉勸你一句,別再來招惹我,不然,你這選侍的位子,只怕也保不住。”

李選侍只覺得今日顏面盡失,如今又被謝瑤當面嘲諷,心裏那股火更盛,但她也知道,眼下處境艱難,她必須要低調行事,才能圖謀以後的前程。

李選侍故作謙卑,聲音中透着膽怯:“嫔妾知錯,都是嫔妾豬油蒙了心,一時言語有失,還望婉美人恕罪。”

謝瑤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扭頭回東偏殿了。

李選侍回到自己的西偏殿,樂雙給她的額頭上藥,藥膏和傷口接觸,刺痛感讓李選侍忍不住嘶叫出聲。

樂雙也是一副心疼的模樣,低聲勸道:“小主,如今形勢分明,婉美人深得帝心,就連德妃都被她鬥倒,降位成了朱貴嫔。小主以後,萬萬不可再惹上婉美人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選侍眼神閃過一絲陰狠,仍舊有些不平道:“她憑什麽?不過是家世好,生的貌美,便欺壓到我頭上,來作踐我。我今時今日,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拜她所賜,我不好過,她也別想好過。”

樂雙見李選侍還是心有不平,鑽牛角尖,忍不住又勸了幾句。

李選侍煩躁道:“行了,我做事自有分寸,總不會明目張膽的和她對上,我會保全自己的。”

這幾日,秋高氣爽,謝瑤的心情也格外好些,她在禦花園閑逛的時候,可巧碰到趙棠。

趙棠一見了謝瑤,便趕緊走過來,笑意盈盈:“我還打算抽個空,去找妹妹呢,不想在這裏見到了。走,我們去涼亭那邊說說話。”

兩人很快就在涼亭落座,趙棠打量着謝瑤,擲揄道:“幾日不見,你清瘦不少。”

謝瑤莞爾一笑,眉眼微動:“姐姐慣會取笑人,我和姐姐一樣的位份,一樣的份例,尚宮局還着意添了許多東西來,我不胖就罷了,還能清瘦嗎?”

趙棠本就和謝瑤交好,兩人打趣嬉鬧片刻,趙棠才道:“如今這後宮中,我冷眼瞧着,你雖然得寵,可視你為眼中釘的人,卻不在少數。你是個聰明人,一定要多加防範,小心應對。”

謝瑤點了點頭,有些疑惑道:“其實,有一事,我一直不得其解。朱貴嫔有皇子傍身,看樣子,也并不十分在意聖寵。為何在我入宮之初,就急急的找人來謀害我?倘或只因為我貌美,後宮美貌女子不知凡幾,為何朱貴嫔偏偏要害我,而不是其他人。”

趙棠仔細端詳着謝瑤的臉,雖然稱得上是絕色,但在後宮中,也并非一騎絕塵。和她對等的,比如淑妃,也是容顏傾城,美豔不可方物,頗得聖寵。

趙棠想了想,只得道:“或許是朱貴嫔過于心急了,你也知道,歷史上,多有天子偏愛寵妃,決意立寵妃之子為太子的。眼下,宮裏只有皇後嫡出的兩位公主,還有朱貴嫔的大皇子,以及葉貴嫔的二皇子。”

“二皇子偏又是個體弱多病的,葉貴嫔只得精心照顧,一向深居簡出。這樣看來,後宮中,獨有大皇子一人可繼位。朱貴嫔為長遠計,自然是要把大皇子潛在的對手都解決掉。”

“以你的家世容貌,将來封妃也大有可能,萬一誕下皇子,豈不是大皇子的勁敵。所以朱貴嫔冒險行事,倒也說的過去。”

謝瑤雖然覺得這個說法有一定依據,但又隐隐覺得哪裏不對,既然塵埃落定,索性不再細想。

趙棠輕笑道:“對了,還有一事,因着太後壽誕在即,大概這兩日就有旨意下來,所有妃嫔都要抄寫佛經為太後祈福,只怕要勞累幾日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