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蕊是劉美人的貼身侍女,聽了太醫的話,連忙跪地道:“皇上,這一定是有人要謀害我家小主。小主自從懷有身孕,萬事小心,略有不明之物,都會詢問太醫,怎會随意用甘谷?”
新蕊環視一圈,突然指着其中一個宮女道:“奴婢想起來了,前日,奴婢見天氣晴朗,便拿枕頭被褥出去晾曬,是佩玲收進殿內的,之後,小主才開始不适,今日更是腹痛難耐,才不得不叫了太醫過來。一定是佩玲,是她把荞麥殼,偷偷換成了甘谷。”
那個叫佩玲的宮女,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身體都忍不住瑟瑟發抖,她不住的往地上磕頭,大聲辯解道:“奴婢冤枉啊,奴婢并不敢謀害小主,奴婢沒有做過,奴婢真的沒做過。”
李紹垂眸,他知道,後宮妃嫔,有些人确實心狠手辣,但是,謀害皇嗣,是他萬萬不能容忍的。
李紹神色越發冷淡,眼神中看不出情緒,聲音卻透着威勢:“賤婢,能動劉美人枕頭的人,必定是她的宮人,你若說出,是誰背後指使了你,朕可以讓你死的體面些,若你不說,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罰,總有一道能讓你開口。”
佩玲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猶豫,皇後見狀,便道:“你若不說,先拉你下去,打三十大板,若還不說,就送你進慎刑司。”
佩玲咬着牙,往謝瑤那邊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仍舊辯解道:“奴婢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
皇後一揮手,很快,就有兩個太監把佩玲拉下去,不一會兒,院內響起了凄慘的哭喊聲。
行刑的木杖重重打在佩玲身上,卻讓殿內一衆妃嫔聽得心驚肉跳。剛才佩玲那一眼,很多嫔妃都瞧見了,雖然對謝瑤有所懷疑,但是皇上和皇後并未開口,她們也不敢妄言。
過了一會兒,兩個太監把佩玲拉進來,其中一個禀報道:“皇上,這個賤奴受刑不住,決定招認。”
李紹冷眼看着她,語氣漠然:“說,誰指使你謀害劉美人的?”
佩玲趴在地上,她的腰下,已經是血紅一片,因着痛苦,她的額頭都冒着冷汗,聲音也有些小,卻是無比清晰的傳到衆人耳中:“是婉嫔,是婉嫔指使奴婢這麽做的,婉嫔嫉妒劉美人有孕,便吩咐奴婢,用甘谷代替荞麥殼,想讓劉美人滑胎。奴婢被她威脅,不敢不從啊!”
謝瑤早有預料,此刻卻是裝出一副震驚的模樣:“什麽?本宮何時指使過你?本宮壓根不認識你,你不要随意攀誣本宮!”
佩玲見謝瑤一臉怒色,聲調陡然升高:“娘娘,您不能不管奴婢的死活啊!是您宮裏的巧兒跟奴婢接頭,還用奴婢家人威脅,奴婢實在沒有辦法,這才不得已而為之。如今事情敗露,娘娘您不能只把奴婢推出來當替罪羊啊!”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這宮女說的有理有據,婉嫔娘娘,不如把巧兒叫來問話。再有,甘谷不會憑空得來,查一下太醫院的記檔,便知這些時日,都有誰領過甘谷。”
謝瑤擡眸一看,見說話的人竟是李選侍,心裏大概有了底。
李選侍這個時候跳出來,不外乎是聽了幕後主使的吩咐,煽風點火,不斷推進事态,試圖給她盡快定罪。
聯想到李選侍早就和朱貴嫔有所勾結,她現在可以斷定,就是朱貴嫔設計此局,試圖嫁禍于她。
真是可恨,朱貴嫔因為謀害她,已經被降位,還如此不安分,又來謀害龍胎嫁禍她!
幸好自己早有準備,不然只怕“證據”确鑿,她縱使巧言善辯,只怕也難以服衆。
謝瑤和李紹對視一眼,李紹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吩咐道:“這話也對,來人,傳巧兒過來,再去太醫院查檔。”
很快,巧兒便被押進來,一開始自然是抵死不認,後來太醫院查檔,證明只有巧兒這段時日領過甘谷,巧兒才臉色大變,看了看謝瑤,吞吞吐吐地說:“奴婢,奴婢也是沒辦法,婉嫔娘娘一定要奴婢這樣做,不然就要殺了奴婢,奴婢,奴婢這才冒險行事,求皇上恕罪。”
人證物證俱在,一衆妃嫔臉上神色各異,有些深恨謝瑤的人,嘴角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謝瑤此時也徹底明白,這是一個連環局,至于為什麽,那個叫佩玲的宮女,非要受刑之後才肯招認,自然是因為,輕易供出幕後主使,可信度不高。若是受刑不過,被逼無奈,再招認出來,才更顯得真實可信。
朱貴嫔這一局,還真是頗費心思。若不是自己及早察覺,只怕就着了她的道。
沒等謝瑤出聲替自己辯解,淑妃挑了挑眉,開口指責道:“婉嫔,虧你還出身國公府,世家嫡女的教養,都哪裏去了?本宮真沒想到,你恃寵而驕也罷了,居然如此心狠手辣,還敢謀害皇嗣,簡直是毒婦。”
“皇上,像這樣的歹毒女子,實在不能輕饒,請皇上下旨,立刻處死婉嫔,以正宮規。”
李紹擡眸,瞟了淑妃一眼,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緒,淡淡開口:“淑妃要朕處死婉嫔,你們呢,也覺得婉嫔罪應處死?”
朱貴嫔猶豫片刻,但還是上前一步,附和道:“淑妃說的也有理,婉嫔謀害皇嗣,已經是不争的事實,這樣的毒婦,的确應該處死。”
李紹環視一圈,目光對上了林貴嫔,語氣緩和些許:“林貴嫔,你覺得婉嫔該不該處死?”
林貴嫔沒想到,皇上竟然會點了她的名,雖說她和謝瑤因為蟹粉酥一事,有些嫌隙,但是因着謝瑤懂事,送禮厚重,她也就不計較了。
此刻皇上發問,她也不好不答,斟酌着說:“嫔妾不敢妄言,皇上做主便是。”
李紹輕笑一聲,看向淑妃和朱貴嫔,冷聲道:“你二人可真是大膽,朕和皇後還在這裏,輪得到你們越俎代庖。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後宮已經是淑妃和朱貴嫔當家做主了。”
“怎麽,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你們就急着讓朕處置婉嫔。朕偏寵婉嫔一些,你們便這麽厭恨她,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淑妃和朱貴嫔忙忙跪地,淑妃仍舊堅持道:“皇上,婉嫔犯下如此大錯,罪證确鑿,嫔妾覺得,此事再清楚不過了,皇上難道因為喜愛婉嫔,便要輕易放過她嗎?”
朱貴嫔也附和道:“皇上,淑妃說的極是,謀害皇嗣是重罪,皇上不能因為喜歡婉嫔,就輕縱了她。只有處死婉嫔,才能震懾六宮,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不敢肆意妄為。否則,後宮嫔妃有樣學樣,都知道謀害皇嗣罪不至死,豈不是要無所忌憚,任意加害?”
謝瑤冷眼看着朱貴嫔這副急躁的模樣,心中不由冷笑一聲,也不知一會兒,刀子落在她頭上的時候,她會不會後悔說出這番話。
不過,謝瑤環視一圈,倒是沒看見安嫔的身影,想來是在宮中養胎,不便前來。若是安嫔在場,只怕安嫔也會開口,力勸皇上處死她。
李紹面無表情,冷冷開口:“依着朱貴嫔的意思,只要是謀害皇嗣,就必須處死,是嗎?”
朱貴嫔雖然看出了李紹隐隐有些怒意,但是想到,這是除掉謝瑤的大好時機,只得咬着牙,再次堅定道:“是。”
李紹冷笑一聲,緩緩開口:“很好,既然你這般說,那朕就好好查一查這個幕後主使,看看到底是何人在後宮興風作浪,謀害皇嗣,還要嫁禍婉嫔。”
朱貴嫔猛然擡頭,語氣帶着不解:“皇上,您怎麽還在維護婉嫔,只有她宮裏的人取過甘谷,除此之外,再無旁人,幕後主使不是她,還能是誰?”
謝瑤眉眼淡淡,語氣從容:“朱貴嫔,本宮的确是讓巧兒取了甘谷,而且太醫院也有記檔,正是八兩。可你怎麽不問問,這八兩甘谷,本宮用在了何處呢?”
朱貴嫔瞪着謝瑤,一口咬定:“這還有什麽可問的,自然是用在了謀害皇嗣上面。”
謝瑤輕笑一聲,淡淡道:“朱貴嫔此言差矣,本宮聽聞皇上近日神思倦怠,想着甘谷裝入香囊,懸于帳內,最是寧神靜氣,便把這八兩甘谷分別裝入香囊,送到了太和殿。試問,本宮取來的甘谷,悉數進獻給皇上,又從哪裏再得來甘谷,去謀害劉美人腹中皇嗣呢?”
朱貴嫔神色有些驚訝,她下意識的往巧兒那裏看了一眼,巧兒會意,立刻出聲道:“娘娘,你,你分明只用了五兩甘谷,剩下的,說是挑出來不大好的,讓流霜丢出去了,怎麽會,怎麽會全部送到禦前?”
謝瑤眸色清明,語氣帶着一絲嘲諷:“本宮心意随時有變,還需要知會你一個奴婢嗎?”
六宮妃嫔見情勢陡然逆轉,都不敢出聲,唯有皇後緩緩開口:“皇上,婉嫔所言,是否當真?”
李紹正色道:“的确如此,婉嫔日前确實送來了一批香囊,瞧着裏面是甘谷,打眼一瞧,便覺得足有八兩,不會有假。”
皇後心下明白,轉頭看向巧兒,語氣冷了下來:“你這個賤婢,竟敢攀誣主子,還不趕快招認,到底是誰指使你謀害皇嗣,嫁禍婉嫔的?”
巧兒飛快的瞥了朱貴嫔一眼,心中猶豫不決,半晌才下定了決心,低聲道:“無人指使。”
“來人,拖她去慎刑司,務必要問出真話。”皇後一聲令下,馬上就有兩個太監拖她下去。
謝瑤心中思慮片刻,緩緩開口:“皇後娘娘,想來巧兒背後的人,定是威逼利誘,巧兒懼怕她的威勢,怕禍及家人,才不敢招認。其實,想要查明此事,倒也不難,嫔妾有一主意。”
皇後聞言,哦了一聲,正色問道:“你有何主意,說來聽聽?”
“既然劉美人所用甘谷,不是出自太醫院,自然是出自宮外。只需徹查出入宮人,想來既然甘谷能被送進宮,必然有跡可循,找到可疑的人,嚴加審問,不怕查不出來。”
謝瑤說完這話,便瞟了一眼朱貴嫔,果然見朱貴嫔神色微變,袖中的手,似乎都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