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們安排的魔術托——安吉爾與伯登。

像過往的每一次那樣,伯登用一個十分容易掙脫的繩結綁住了她的手腕——又是這種老舊的手法,毫無新意——朱莉亞的唇角微微往下撇了撇,捕捉到她這一動作的伯登不由地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而她的丈夫安吉爾正半蹲着綁住女郎雙腿,心中一動突然就偷偷親了親妻子近在眼前的這雙白皙玉腿,旋即擡頭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正對上朱莉亞略帶嬌嗔而又甜蜜的回眸一笑。

“停!這條過了!伯登和安吉爾去換衣服,化妝師快給朱莉亞補妝,下一場先拍她的特寫鏡頭!”諾蘭一疊聲吩咐下去,寂靜的片場再一次忙碌了起來,他一邊指揮一邊與身旁的弟弟喬納森讨論,“休的想法不錯,‘安吉爾,連我都注意到你剛剛偷親了你老婆大腿’——後臺那場戲可以加上這麽一句臺詞……”

注意到正在補妝的凱特看起來似乎有點緊張,諾蘭舉起喇叭就喊:“凱特,你恐高嗎?”

被點到名的凱特愣了愣,十分茫然地搖了搖頭。

“嗯,不恐高就好,等一會吊起來拍,表情繼續保持現在這樣馬上就能英勇就義了。”諾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二號機、三號機換一下位置,三號機負責特寫,燈光太亮了,我想要耶稣降臨那種感覺,腦後自帶聖光你做得到嗎?燈光師!燈光師!”

“是,是,可是我只是燈光師,不是上帝呀,怎麽給你搞來聖光?”燈光師無奈地說。

“要不要考慮在凱特背後安一個燈泡?”正在修改劇本的喬納森笑着提議道。

“好主意!”諾蘭板着臉認真地說道,卻在聽到不知道誰的悶笑聲後,實在沒憋住笑了出來,“好了,不開玩笑了,我是真的需要那種朦胧感的燈光,不要用燈泡,好嗎威爾?瓦利,給茱莉亞的臉部來個特寫,你親自掌鏡,如果順利的話今天就能把這部分的戲份拍完了。”

凱特抿唇微笑,因為之後就要拍攝的溺水戲而造成的緊張感消失不少,她微微仰着臉,任由化妝師動作,目光卻凝在虛空之中的那支裝着淡藍色液體的試管、以及另外那個散發着鉑金色柔光的光圈上。

恐懼消除藥劑,一次性消耗品,使用之後徹底消除你心靈深處的某一種恐懼;有如神助,增益狀态,一定時間內身體機能處于最理想狀态,比任何機器還要缜密。

凱特眼眸微凝,卻仍是忍住沒有動用任何一樣系統發放的獎勵,只不過唇邊的笑意,不自覺地淡了幾分。

看起來真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獎勵。

瑞貝卡曾經偶爾會抱怨她不陪她去馬裏布度假,時間久了也看出來她到底還是沒有走出那場人為事故的陰影,慢慢地也不再邀請她去海邊。

至于其他人舉辦的那些派對或者聚會,凱特去得更少了,一方面她要隐藏自己的弱點,另一方面她的确是至今為止仍然害怕着那種水從四面八方湧入身體、自己卻無能無力的感覺,所以大學期間因為社交問題并沒有交上多少朋友,并因為過于高傲而被大部分女孩排斥,也是沒辦法的事——好吧,至少她安安靜靜地當了三年多的死宅,各種各樣的書啃進去不少,成績也總是讓那些沉迷玩樂的女孩咬碎了牙。

凱特的單獨鏡頭很快拍完,克裏斯蒂安·貝爾以及休·傑克曼也剛好換完衣服,諾蘭吩咐化妝師幫凱特稍稍調整一下妝容,接着就準備開拍朱莉亞溺死水箱的戲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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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一成不變的舞臺、總是不會知道真相的觀衆、毫無創新的魔術師、以及兩位理念不同的年輕魔術師僞裝的魔術托,朱莉亞今晚的目光有了一些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倦怠——她曾經也是希望成為一名魔術師的,然而她遇上了她的丈夫安吉爾,她開始覺得做個魔術師助理也不錯。

安吉爾出身顯赫、機智而又好學、長相英俊且身材高大、一般的魔術一看就能破解,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充滿一種時刻雀躍着想要爆發般的表演才能,這是與他一樣還在學習魔術的伯登所不具備的。

但伯登卻有種另一種安吉爾稀缺的大膽想象力以及豐富創造力,這天資出衆的兩個人仿佛天生的對手一般,理念存在相當大的分歧,卻各有所長,誰也贏不了誰,誰也不服誰。

朱莉亞垂眸看着伯登如往常一樣綁起自己的雙手,神色淡然,美麗的臉龐上卻閃過一絲驚訝——伯登最後給她打了卡特與安吉爾都反對的、遇水膨脹不易掙脫的藍氏結。

她擡眸,正對上伯登黑亮的眼睛,抿了抿唇,露出了一個自信而鄭重的淺笑,微不可察地對他颔首致意。

“過了!”諾蘭的聲音透過他手上的喇叭傳來,“休息五分鐘,下一場拍攝朱莉亞水箱裏的鏡頭!”

凱特微微松了一口氣,卻馬上想到更大的挑戰正在等着自己:固然與克裏斯蒂安·貝爾這樣的演員只用眼神對戲并且不能處于太明顯的下風——根據人物設定,克裏斯蒂安的眼神總是有那麽點壓抑之中的瘋狂意味,與之對視太久不免心底發怵,壓力實在很大,但這正是可以幫助自己再次找回真正全身心投入到演戲當中去,所需要的外部強壓刺激。

無論如何,蝙蝠俠絕對沒有溺水戲可怕。

凱特深吸一口氣,在衆人集體注目的視線中,第一次被威亞吊到水箱正上方……

☆、過猶不及

撲通——

進入水箱的瞬間,濕潤陰冷的液體像粘稠的噩夢之觸迫不及待地向她襲來,它們纏繞着她的四肢,包裹着她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啃噬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并沒有系得太緊的塑身衣似乎也因為布料在這水中膨脹變大,而變得格外難以忍耐起來。

稀薄的氧氣正在流逝,連呼吸也變得疼痛難挨,她沒有辦法克制自己不去揮動着手腳,想要抓住一些什麽可以給予她安全感的物體,但在水中卻什麽都捕捉不到,只是徒勞的掙紮。

眼前只有一大片模模糊糊的虛影,分不清遠近,觸不到虛實,這讓她覺得無助而又恐慌,仿佛自己再一次變成了那個甚至連求救都做不到的女孩——

“停!不行!”

克裏斯托弗·諾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蓄勢待發的工作人員動作迅速地把凱特從水箱裏拉了上來,确認她安全無虞方才松了一口氣。雖然只不過是幾秒的短暫鏡頭,但現在不過是一月下旬的氣候,即使是在溫水裏泡上這麽一會兒也是不太好受的。

姍姍來遲的漢克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倒是伊恩小聲地對他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朱莉亞的溺水戲已經來來回回拍了五六次了,可是來來回回的結果只是讓導演的臉色越來越黑,一直沒有發話通過。

“我不想再去強調你剛才的表情有多麽地猙獰難看,但你得清楚我是不會讓這樣糟糕的畫面出現在我的電影裏的,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實在做不到的話,我會剪掉這部分。”諾蘭雖然面色冷凝,但看到反複幾次下來已經臉色有些發白、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凱特,生硬的語氣不免軟和了幾分,“沒問題的話,休息十分鐘後繼續。”

驚魂未定的凱特咬了咬下唇,眼中透出幾分不服輸的倔強,但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戲份被砍,而且還是單獨的特寫長鏡頭,這可不太妙。

漢克皺了皺眉,吩咐伊恩去弄點熱水,徑自走到了凱特面前。

“怎麽回事?”漢克問道,凱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大的毛巾罩住了她的表情,但想來也不會太好。

“沒什麽,演技不過關。”凱特的聲音悶悶的,依舊低着頭,只是問:“你不是回比弗利了麽?”

這麽說着,低着頭的凱特卻将目光凝在了虛拟的光幕,那一支淡藍色的試管上,終于還是咬咬牙,心底默念:‘使用藥劑!’

下一秒,她恍惚間又回到了十六歲的夏天,不幸與悲傷不曾喘息地接踵而來,而她的背後正有一雙看不見的手,不留餘地地正将她往水下按去。

她掙紮着,卻只是徒勞。

泳池好似一只猖狂諷笑的巨大惡魔,充斥着漂白.粉刺鼻味道的液體迫不及待地從她的耳鼻瘋狂灌入。

水底的世界是那麽安靜,安靜得連她自己快要窒息的急喘都是那麽清晰。

視線漸漸模糊,視界分離崩析,她在剛剛開始卻一路順遂的人生中第一次嘗到了真正絕望的滋味。

她放棄了掙紮,她甚至還能分出去想,如果自己就這麽死去,路易莎會不會因此感到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呢?

不,不會的!

從小到大所受到的嚴苛教導在記憶裏漸漸模糊,她難以忘記路易莎是多麽決絕地放開了她的手,即使淚眼婆娑,但那虛假的淚光再美能有什麽意義?那淚水正如劇毒侵蝕着她年少而彷徨的心,過往的一切幸福美好全都只是假象,婚姻與家庭都抵不過愛情的再次出現。

她曾有多麽愛着自己的親人,從那之後就有多麽恨毀滅她年少幻夢的兩個人。

站在空落落的家門口,凱特眼睜睜看着那輛車載着孑然一身的路易莎義無反顧地離去,茫然而心碎,只有淚水肆意流淌。

一個溫柔而醇厚的嗓音在她身後輕輕響起,她的父親一如往常那樣摸了摸她的發頂:

“別哭了,凱瑟琳親愛的,你還有我,我也還有你,已經足夠了。”

是啊,安格斯只剩下他最愛的小姑娘了,她又怎麽能離開他呢?更何況他還躺在病床上,等待他的小姑娘帶着甜蜜的微笑将他再一次喚醒!

二十歲的凱特由水下睜開了清明的雙眼,束縛她的外在力量仿佛一瞬間消失地幹幹淨淨,她從水面探出了頭,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氣,還沒來得及再看眼前的場景,畫面已經一眨眼切換回了不久之前垂在她眼簾前方的潮濕碎發以及白色毛巾上了。

漢克絮絮叨叨的說話聲正在她耳邊持續着:“……帕特裏克看過你的試鏡視頻,他說會把ETA現有能争取到的、适合你的劇本找出來讓你優先挑選,晚上我還需要找他詳細面談,雖然不知道他搞什麽鬼,不過這下子我們可以選擇的餘地就大上許多了——但我個人還是比較看好丹尼爾的那個劇本,三年前我就覺得非常不錯,華納也準備立項了,這很可能改變他自從處女作之後一直不被主流電影看好、靠着叫好卻不叫座的文藝片支撐的狀況,可惜他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突然又拒絕了……”

“丹尼爾的劇本?”凱特擡起頭疑惑地問,眼中尚有剛剛從虛幻世界脫離出來的一點迷離。

“就是改編安徒生童話的那個啊!我不就是為了這個壓箱底好幾年的劇本特地去了一趟公司麽!”見她一知半解的樣子不像僞裝,漢克有些驚訝地低呼,“別告訴我,你剛剛都在走神?”

好吧,這可不太像凱特的一貫作風,難道是吃了幾次NG,打擊太大影響注意力了?無論她表現得多麽冷靜自持、驕傲聰慧,本質上也只不過是個還未經過多少風浪的二十歲女孩。

想到這裏,漢克難得安慰了一下:“等一下盡力就好,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凱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擰眉問道:“我什麽時候能看到劇本?”

對于丹尼爾·希克斯的作品,她還是相當有信心——即使近幾年他的作品越來越少,粉絲也只能抱着早年的幾部影片圈地自萌,但仍然有一部分數量可觀的忠實影迷。

“……收工之後。”漢克自己讨了個沒趣,不在意地聳聳肩,打心底覺得剛剛一瞬間的憐惜對于眼前這個工作狂實在是多餘。

凱特“嗯”了一聲,看了看時間,不多不少剛好過了十分鐘,她拿下蓋在身上的毛巾,脫掉裹着的毯子,将目光投向了再一次忙碌起來的片場。

只有一次機會了麽……

漂亮的藍眼睛閃了閃,不動聲色地點開了沒有人看得見的鉑金色光圈。

霎那間,她的身體好似變成了一尊被人操縱的木偶:落水、掙紮、痛苦……這些表情惟妙惟肖,卻讓如同上帝俯瞰人間般的凱特整個人心底發寒,她能看到諾蘭緊皺的眉頭松開了一點兒、旁觀的漢克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色、音響師以及燈光師永遠不變的面無表情、準備救援的工作人員緊張的眼神……

但,這種感覺很不好,這種被人操縱的感覺,非常不好。

她凝神屏氣,不再胡思亂想,而是迅速調整好自己的狀态,最短時間內對着光幕上那個不停流逝的沙漏按下了暫停!

思緒瞬間回籠,再沒有了那種提線木偶一般的感覺,水中也不像前幾次那樣讓她恐懼害怕,她憑着朦胧的感覺朝着特寫鏡頭的方向望去,眼神之中尚帶着視角切換的一點茫然,但很快被朱莉亞該有的情緒代替:

勇氣被窒息湮沒、恐慌與希冀交織、絕望中生出不舍,她用最後的氣力看了外面的世界一眼,坦然面對自己選擇的命運。

她緩緩地閉上眼,眼角似有水光,也不知是淚,還是吞噬她年輕生命的罪魁禍首。

“過了!”諾蘭大喊一聲,“快!快把人拉上來!”

有些恍惚的工作人員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調動威亞把人拉了出來,遞毛巾的遞毛巾,塞氧氣罩的塞氧氣罩,裹毯子的裹毯子,忙得連漢克想要擠進去慰問一下都沒辦法,只好把保溫杯交給伊恩,自己湊到諾蘭那邊看看拍出來的效果怎麽樣。

不得不說,剛才凱特那種拼命的架勢還真有點吓人,以他旁觀者的眼光來看,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麽個演法會不會真的把自己不小心玩死了。

諾蘭看起來似乎一下子輕松了許多,他指了指監視器上回放的畫面:“現在的新人很少這麽拼了,她不錯。”不大的屏幕上,正緩慢回放着不過拍了五秒左右的片段,調慢之後才能看出朱莉亞臉部特別是眼睛裏逐漸深入的情緒變化。

漢克也是第一次看到正式拍攝的凱特,他顯得有些驚訝:“怎麽感覺……”

他下意識地回頭找了找凱特的身影,她正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剛剛打開伊恩遞給她的保溫瓶,看起來也只是個說不上多麽驚豔的漂亮女孩子而已。

“你這個經紀人也驚訝了?漢克,你來看。”諾蘭笑了笑,又倒回去看剛才的畫面,“她在鏡頭裏有一種于浮光掠影間破碎夢幻的氣質,特別是她的眼部。”

畫面中,朱莉亞靜靜地合上眼那一雙美得不可思議的冰藍色眼眸,眼睫低垂深刻着悲傷的氛圍,唇邊的弧度似有若無,就像漫天雪水洗過的極豔之花,于純白之中缱绻着血色,由冰寒之下氤氲出哀傷。

漢克又忍不住往凱特的方向看了一眼,得到對方不解的挑眉詢問,他搖了搖頭表示無事,這才喃喃道:“總有人天生是被鏡頭眷顧的。”

這個才簽約不到一個月的新人,不停地給他帶來出乎意料的驚喜,說不定他真能憑借她實現自己畢生的夢想?

金絲邊眼鏡之後,那雙棕色的圓眼睛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狂熱。

拍完了今天的戲份,坐在了漢克那輛福特車後座,凱特這才慢慢找回了一點真實的感覺。

盡管所謂恐懼消除藥劑似乎真的消除了她對水下意識的排斥,但那個有如神助的狀态卻讓她感覺不太好,她皺了皺眉,覺得自己也許再也不會動用它了。

‘該輔助技能可回收為能量值,确定/取消?’藍色的光幕上突然閃出了這樣一條提示。

凱特的眉皺得更緊了,正當她還在思索這條提示的時候,一個白色不明物體向她正臉襲來,她下意識一擋,剛好點在了确定上。

“這是什麽?”對着眼前那一堆大概是數據流的字符,有些郁悶的凱特接過漢克遞來的東西。

“不是你要的嗎?”正在開車的漢克奇怪地反問,“你今天怎麽了,一直在走神?對了,我記得伊恩有駕照,改天我幫你申請配車吧。”

“吉爾伯特先生……”被提及的伊恩握着手機,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嗯?”開車的漢克有些心不在焉,看到這個大男孩,他總像是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伊恩偏過臉,觀察着漢克的表情,試探道:“我覺得以我的學歷,也許不太适合格蘭特小姐的助理一職。”——一個跑龍套的新人的助理,而且還是實習的。

漢克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上班第一天就看不上自己的工作,這小子也是個奇葩,他注定走不了多遠,枉費漢克因為伊恩與自己剛剛畢業時有些相像而特地把人留下。

他轉而對凱特說道:“你先看看劇本,我看來看去還是丹尼爾的本子質量最合适。”

凱特應了一聲,低頭翻開了劇本——她總算知道為什麽這個助理不太對勁了,原來是根本看不上這份工作。

“伊恩,你要知道,每一份工作都是非常好的鍛煉機會,你才剛出校門。”漢克委婉地說道。

“所以我才想進收發室鍛煉自己。”伊恩下午的時候接到了一個匿名來電,對方承諾自己只要透露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就會付給自己500美元的報酬,這個開價足以令他欣喜若狂,完全可以解決他的燃眉之急。

“你确定?”漢克挑眉,神色不虞,要知道因為太過匆忙,伊恩的雇傭合同還在他車上,并沒有簽署。

“我想我真的不太适合這份工作。”伊恩幹巴巴地說道,他偷偷瞄了瞄自己的手機,果然收到了對方預付的定金,“停在這裏就可以了,吉爾伯特先生。”——不遠處就有一個公交站臺,離他家只有三站路。

漢克沒有再說什麽,停下車看着伊恩迫不及待地離去,心裏又開始湧上來一陣熟悉的煩躁。

☆、漢克的煩惱

曾經的曾經,漢克·吉爾伯特也只不過是一個剛剛邁出校門的愣頭青,他還沒有摸清楚好萊塢這個由金錢堆砌的花花世界那隐藏在衣香鬓影中的游戲規則,就已經迫不及待一頭紮了進來——沒有工作經驗、沒有父母人脈、沒有拍馬須溜、更沒有低聲下氣,曾經的他,清清白白得就如同他的錢包一樣,唯一剩下的只有自以為可以大展身手的盲目自信以及莫名驕傲。

他總覺得是該自己混得風生水起的,就像他迷戀的那個最漂亮的女孩兒維姬應該垂青于自己那樣。

但很快,現實像一盆攪滿冰塊的冷水,當頭将他狠狠潑醒。

後來呢?

進了華納,娶了維姬,做了選角導演,無數金發女郎想要上他的床,被帕特拉攏成為了一個經紀人,然後一個不小心栽在女人肚皮上,維姬和他離了婚,事業也變得缺乏激.情。

“介意我抽根煙嗎?”漢克一邊叼着一支香煙一邊掏出打火機象征性問道。

“介意。”後座的凱特頭也不擡。

“……好吧。”被噎了噎的漢克嘟嚷了一句,把手裏的煙胡亂塞回西服內袋,默默發動了汽車。

道旁的景物正在飛逝,車內只剩下凱特翻動紙張的沙沙聲,一直表現得精明強幹的漢克卻顯得精神有些萎靡。

“這次是我的失誤,沒想到一時不慎又被她抓住把柄。”他透過後視鏡,沒有從翻閱劇本的凱特臉上找出任何表情,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們有麻煩了。”

“說吧,怎麽回事。”凱特合上劇本,淡淡地挑眉,與他猶豫不決的目光于鏡中交彙。

漢克放慢了車速,小聲道:“哎,我有個前妻,她是個記者,也是個知名博主,向來以打擊我的藝人為樂——特別是我簽下的年輕女星,我恐怕伊恩就是被她收買了。”雖然每次都會在心底低咒一句:這他.媽都是什麽事?!但是一年多以來,漢克仍然忘不了維姬那雙明媚動人的藍眼睛,對于他這位前妻的愧疚與退讓,一度讓他失去幾位還在觀望的金發女郎的合約。

“因為你跟手底下女明星亂搞才離婚的?”身後篤定的疑問句。

漢克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神色,只好無奈地答道:“可以這麽說吧……”

“噢。”凱特翻了一頁劇本,再次低下頭去,“那麽你自己搞定。”

這位名叫維姬·喬迪的撰稿人動作十分迅速,至少這次比漢克往常經歷過的還要快,當凱特回到家按照漢克給出的關鍵詞搜索到她的博客時,她已經發表了一篇洋洋灑灑将近上千字的文章,字裏行間濃濃的暗諷冷嘲,又玩的一手相當漂亮的文字游戲,避重就輕的犀利文風連凱特都要忍不住給她點了個贊。

“……吉爾伯特的幸運女孩顯然不太行,據在場工作人員透露,一場五秒不到的戲份她竟然吃了将近十個的NG,怪不得克裏斯托弗·諾蘭當場就黑了臉,我幾乎可以想到《致命魔術》真正上映時,她被剪得所剩無幾的鏡頭了。看來想要憑借關系一炮而紅也不是件那麽容易的事,而且還是在沒有其他金發碧眼兒的美豔外表下,好萊塢可不是那麽容易出頭的。費盡心思從'朱麗葉'手裏搶到女主角的滋味如何?真可惜制片方給吉列姆塞了這樣一位女主角,他想要憑借《星塵》挽回《格林兄弟》慘不忍睹的票房實屬困難重重。索菲亞·科波拉憑借《教父3》連下兩座金酸梅,我拭目以待凱特·格蘭特連同早已才華不在的丹尼爾·希克斯不久之後橫掃'頒獎季'。小甜心,你還是回去好好把你的大學念完比較實際。”

凱特啞然失笑,對今晚留宿自己家的瑞貝卡說道:“這個維姬·喬迪的口吻真是意外地親切,我覺得你也許可以跟她做朋友?”

“她的讀者可不少。”瑞貝卡從她身後探出腦袋,掃了幾下電腦屏幕之後迅速翻了個白眼,果斷轉移話題道:“你的新劇本麽,親愛的KT?”她拿起凱特放在桌面上的劇本,随意拉過書房內的一張圓凳,坐在了凱特身邊。

“嗯,丹尼爾的劇本。”凱特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她有些猝不及防,也許晚上她就該把那個奇怪的系統再仔細查看一次。

“童話改編?看起來還蠻有意思的,我記得丹尼爾最擅長的就是愛來愛去虐戀情深的題材了,我看過他之前的那部《愛德華之死》,裘·德洛在裏面英俊得不行,它和《全蝕狂愛》是我最喜歡的兩部傳記片……”

瑞貝卡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不斷回響着,卻又遙遠得似乎如隔雲端。

凱特朦胧間想着,這個劇本确實不錯,只是聽漢克說丹尼爾還是不怎麽想把它搬上大銀幕;安格斯已經被轉移到秘密的療養院,凱特一有空就會去查看他的身體狀況;格蘭特的産業一直由安格斯操控,現在交給專人打理,短期內也沒有多大問題;有些財務報表需要她過目,防止安格斯選定的代理人做一些小動作;另外肖恩查出了一點關于車禍的蛛絲馬跡……

她揉了揉太陽穴,很快睜開碧眸,眼神之中再也不見一絲倦怠,很快恢複了清明。

瑞貝卡依舊在那裏自顧自地說着:“噢,天啊,你确定這是安徒生童話?砍頭!埋花盆!亡靈複仇!這是恐怖片麽恐怖片麽?!超級驚悚好麽?!安徒生大大會成為小朋友的童年陰影的!”

看着一驚一乍的好友,凱特露出了些許的笑意,單手支着額頭,微微挑眉道:“大概是PG-13或者PG,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她從瑞貝卡手裏接過劇本,放在了一邊,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地問道:“貝基,怎麽樣才能最快速度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呢?”

“奧斯卡?”瑞貝卡發出一聲輕笑,“別告訴我你現在已經在展望最佳女主角了,你的第一部電影都還沒有殺青呢,親愛的。”她把尖尖的下巴抵在的肩膀上,抿了抿塗成鮮紅色的嘴唇。

凱特搖搖頭,偏過臉去看她:“我是認真的。”

她藍色的眼睛與瑞貝卡黑色的瞳仁隔着咫尺的距離默默對望,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至少,丹尼爾這個劇本不行吧?或許,你需要一個經驗老道的經理人以及公關團隊?”瑞貝卡有些不确定地說,“KT,我怎麽覺得你的經紀人不太行呀,一個前妻都搞不定,還在好萊塢混?你還是不要指望他能給自己擦屁股,要是他可以不對前妻憐香惜玉的話,他以前手下的藝人就不會受不了最終解雇他了。別看他的客戶名單上有米歇爾·菲佛這樣的大牌明星,但事實上他只是她的經紀人團隊之一,正正經經專屬他的只有丹尼爾·希克斯一個人而已——還是個導演。”

凱特微微勾起嘴角,不答反問:“資料搜集做得挺用功的,看來你不怎麽喜歡他?”——她指的是自己的經紀人漢克。

“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通常在我的黑名單裏。”瑞貝卡說道,她有些無聊地從一旁的書架裏抽出一本嶄新的書本,忍不住眼角一抽,“《新月》、《暮色》、《購物狂的異想世界》、《保姆日記》——肖恩老爺子選書的口味真是越來越獨特了,可惜你從來不能領會他拼了老命也要挽救你那并不存在的少女心的意圖。”

她随手選了一本《購物狂的異想世界》,坐在了另一邊的墨綠色沙發上。

比弗利山莊的一座豪宅內,帕特裏克·懷特塞爾接過妻子勞倫·桑切斯手中的兩杯香槟,一杯遞給了自己對面正襟危坐的漢克·吉爾伯特。

“放松點,漢克,讓我們好好聊聊。”他對勞倫使了個眼色示意其暫避,随後給了漢克一個自認為十分親切的微笑。從他露出的那一口潔白的牙齒來看,他的牙醫應當收費不菲。

“噢,我很放松,帕特。”漢克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邊,将香槟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正色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繞彎子,不如直接告訴我,你對我提過的傾力栽培,究竟能夠給她多少資源?”——漢克所指的,自然是凱特·格蘭特。

帕特裏克也将自己手裏的香槟放下,身體前傾,雙手交疊在自己的膝蓋間,不答反問:“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你打算好了怎麽處理你心愛的維姬麽?”

按照帕特裏克的想法,像這樣堅持不懈咬着ETA旗下藝人——準确地說,只是漢克·吉爾伯特旗下的客戶,并且專注于報道捕風捉影負面消息的記者,換做自己是絕對起不了什麽旖旎心思的,哪裏會像漢克到現在還對她愧疚而又憐惜,任憑自己一手挖掘的幾個新人都跳槽到了別的經紀人旗下。

對于那些想要在好萊塢往上爬的年輕女郎們來說,經紀人喜好美色這一點并不稀奇,但是如果為了美色而任由藝人被動承受口誅筆伐、不想辦法保護藝人的名譽更不曾作出任何的反擊,那麽即使人脈再廣、能力再強,也只好說拜拜了。

從這一點上,帕特裏克更加無法理解漢克的做法——既然為了這個女人連事業都不顧,那麽當初為什麽還要劈腿呢?

漢克嚅嗫着道:“維姬她,只是在生我的氣……”

“我不管她是在生誰的氣,她所造成的不單單只是對ETA客戶毫無理由毫無根據的摸黑挖苦,更重要的是她讓你作為一個ETA經紀人受到了來自自己客戶的質疑——這顯然也會影響到更多的明顯對于ETA的信任度,好萊塢是沒有秘密的,漢克!所以我現在只能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不管你用任何手段自己負責搞定她,我不想再在她的專欄繼續看到任何關于凱特·格蘭特的負面消息,或者是——”他頓了頓,收斂了臉上多餘的表情,緩緩地說:“你退出,我會安排其他人跟進。”

“帕特?”漢克有些無法相信,他睜大了眼睛。

帕特裏克揉了揉額角,緊抿着薄唇,面上的表情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漢克·吉爾伯特算是很早就跟随他打天下的經紀人之一了,時至今日卻依然保有好萊塢相當罕見的天真,不知道該誇他還是罵醒他才好。

他冷笑道:“維姬·喬迪連實習生都敢明目張膽地收買,你還在猶豫不決什麽?很多人都會迫不及待接收凱特·格蘭特,漢克。”

據他所知,凱特·格蘭特看起來可不是什麽多念情誼的善類,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對象,相信她本人也會相當樂意換一位經紀人的。漢克雖然人脈和能力都不錯,但是腦子偶爾會不太好使,情商時不時掉線,相處起來也夠讓人頭疼的了。

帕特裏克淡笑不語,靜待漢克的選擇。

☆、用美貌搶戲

第二天早上八點過一刻,凱特剛剛換了服裝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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