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回合

梁波既然答應了馮氏,自然是言出必行,自那以後但凡有了空閑,便回府裏陪着馮氏,一應聽他指派。有時候看着馮氏指教三位嘉郎,還捎帶着調/教自己兩個年紀尚幼的弟弟,梁波心裏便覺得好笑,私以為父親真是未雨綢缪,難不成将來還要把自己家的兒郎也送進宮裏麽?好在她也就想想,馮氏面前,裝個一本正經,或者在一旁殷勤端茶遞水,時間一長,梁波便脫開拘束,對着衆郎君打趣說笑,如此來往幾回,大家相處愉快,她與諸位嘉郎也慢慢熟絡起來。

話說昨晚梁波值了夜,趕大早回府美美地睡了一個回籠覺,醒來時已經過了午時。屋外陽光極為燦爛,從窗格間透過來,實在有些晃眼。真是大好時光啊,梁波感慨一番,伸個懶腰,起了床,一番洗漱之後,跟前長伺候的小厮鏡子進了屋,問道:“奶奶,老爺子眼下在園子裏指教嘉郎呢,咱們今日還過去相陪麽?”

“當然!”梁波可不想讓馮氏埋怨,她睡了好覺,心裏暢快,一時興起,照着小鏡子光溜溜的腦門兒上彈了一下,故意忽視他呲牙咧嘴無比埋怨的表情,神清氣爽地出了門。

時節到了春末,芳菲殆盡,沁芳園裏綠意盎然,梁波步履輕快,一路穿花拂柳,乍聽見南牆內笑聲爽朗,不由得循聲而去,快走到牆底下時,突然有皮球從牆那頭飛出來,又急又快,直奔梁波面門,好在她反應迅速,當下一個回旋,縱身勾腳,妥妥将球撈在手裏,并順勢坐在了牆頭上。

“各位,球可不是這麽踢的喲,這一腳臨門,傷了人可怎麽得了?”梁波笑嘻嘻的,擡手撥拉了一下,那球便在梁波的指尖上開始旋轉起來,直叫球場上的少年郎們撫掌贊嘆。

“可不是我踢出去的。”黃氏不屑,将身後的吳氏白了一眼,面上的神情分明是在暗示此事與他無關,實在是吳意拂太沒水平。

“姑姑,是…我的錯……”吳氏倒是大方承認過失,他不太會這些個玩意兒,剛才用力過猛,一不小心便将球給飛出去了。

梁波沒怎麽在意吳氏的話,擡眼看了看,這小球場上,衆人皆是衣着幹練,精神抖擻,除了賀蘭氏,黃氏,吳氏以及粱澤梁沣,還有衆人的貼身小厮,獨獨沒有看見馮氏。

賀蘭氏瞧着梁波東張西望,心下了然,忙道:“老爺子今日乏累,我們在這裏玩蹴鞠,他坐着看了一會兒就回去了,還說三娘是個中高手,回頭叫你教教我們。”

“我算哪門子高手,他也太擡舉我了。”梁波嘿了一聲,及時收了手,讓球穩在手掌之間,笑道,“瞧你們滿頭大汗的,歇會兒再玩罷。”

馮氏不在,梁波也随性起來,坐在牆頭上,笑意吟吟,兩腳相搭着,一雙繡花鞋随之悠悠晃蕩,手中的球遠遠抛出去,不經意間驚飛了一旁樹枝上的幾只黃鹂鳥兒。眼前的景象突然讓梁波想起了什麽,遂板着臉對着下面一幹人說道,“比起踢球,你們更應該熟練的是,打馬球。懂麽?馬球!”

“為什麽?”衆人惬意地坐在牆角那棵合抱粗的大柳樹下的石凳上,先是松了護腕,卸了裹腿,就着小厮遞過來的帕子擦了額上的汗,接着圍着石桌一邊品着明前翠芽,一邊齊刷刷仰頭看着梁波。

“因為聖上喜歡打馬球啊,”梁波不忍這幾只梗着酸脖子看她,從牆頭上跳下來,掀了衣擺,幹淨利落地坐在他們對面,神色凝重,“真的,她很喜歡打馬球。”

“三娘又怎麽知道聖上不喜歡蹴鞠呢?”黃氏忍不住問道。比起馬球,他更喜歡蹴鞠。

“呃……,”梁波雙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們營裏的林教頭經常被聖上召去陪着打馬球,所以我知道啊。除了這個,好像也沒聽見誰陪着玩蹴鞠的…….”

“照這樣說,聖上或許會在禦選嘉郎的時候…..比試馬球吧?”吳氏有一點點擔心。他即不擅長蹴鞠,也不擅長馬球。之前也曾聽聞坊間傳言,嘉選進了最後一道關卡,就成了禦選,怎麽選都是聖上說了算。而且歷來本朝禦選都是由着帝王自己的喜好,那選法可謂是相當的任性。比如高宗皇帝,她會去比較那位嘉郎的胡須更長,長者勝出。比如宣宗,她喜歡比試哪位嘉郎有口腹吞劍,胸前碎石的絕活,……這簡直是拿生命在比試啊!……再比如武宗,她竟然刁難嘉郎,讓他們去拉一把根本就拉不開的上古神弓,結果一個也沒入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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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上此次比試馬球,那他吳意拂豈不是輸定了?

梁波瞧着吳氏隐約不安的神态,安慰道,“意拂放心,我與林教頭相熟,改日請她來指點一二,保管你胸有成竹,再說了,最後比什麽也未可知呢。”

“既如此,那就多謝姑姑相幫。”吳氏點頭致禮,親自倒了茶水雙手奉上。

“三娘太過偏心了吧?難道我們不是你的外侄,你就不相幫了麽?”黃氏冷眼瞧着這姑侄二人親密互動,隐約有些不快,覺着自己不受重視,心裏的小火苗騰地翻上來,竟将吳氏遞過去的茶水半道兒截胡,自己端起來喝了。

哎,這姓黃的,就是這麽矯情!梁波蹙了蹙眉,打算耐着性子解釋一番,不料賀蘭氏洞察了尴尬,将自己眼前的茶遞給梁波,笑着圓場,“三娘既然與林教頭相熟,那也是見過聖上的喽,可否告訴我們,聖上長什麽樣呢?”

一句話勾起了在場諸人的好奇心,連站在主子身後服侍的小厮們也伸長了脖子朝梁波張望。三位嘉郎自然各懷心思,尤其是黃氏,時不時盼望着梁波說出答案,卻又怕被人發現自己過于關注,遂低頭不語,只用白淨修長的手指握緊了茶杯,卻不由自主地顫動,茶水微漾,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她啊,長得嘛…….”梁波噗嗤一笑,被這眼前的景象逗樂了。她并不曾真正見過聖上,即便是帝王半個月前閱檢禁衛軍,她也只是排在最後,盯着衆多兵士的後腦勺和大家一起熱血澎湃振臂高呼了一番,事實上,點将臺上什麽情況她根本沒看見。而眼下一衆兒郎眼巴巴地望着,梁波玩性大發,加之有些瞧不上黃氏平時總愛使小性子,所以打算逗他一下:“長得嘛…..,哎,…..讓我好好想想……。”

衆人斂聲屏氣,只餘樹上栖息的黃鹂鳥兒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氣氛似乎有些詭異,梁波猛地站起來,背起手,往前邁了幾步,忍住笑意,雙手朝上抱拳,擡高了聲音,故作恭敬嚴肅地說道,“今上威武啊!!!身高八尺,豹頭環眼虎背狼腰!橫刀立馬于三軍陣前,那真是氣概比天,無人能敵!!!”

衆人皆是一頓,看着梁波嚴肅恭敬的模樣,竟是無言以對。唯有黃氏眉眼一彎,掩不住滿臉欣喜,“那敢情好!今上真命天女,理當如此。我等若有幸侍奉,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呢!”

梁波驚了片刻,看見黃氏沉浸于喜悅之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絲內疚。她沒想到黃氏會當真,她自然也不知道黃氏本就希望自己的妻主是個威風凜凜、頂天立地且能護他一生安然的女娘。這一席話,顯然是說到他的心坎兒上了。

再看衆人,賀蘭氏笑而不語,似乎是看穿了她的謊言,反觀吳氏,先是愣了一下,之後淺淺一笑,說道:“子遙說的對,能侍奉君王,是我等天大的福分。”

于吳氏來說,他的妻主就算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也沒有關系,橫豎他背負着吳氏一族的殷切期望,既然選了這條路,焉能回頭?順其自然随遇而安,豈不更好?

“那是,那是…..”梁波讪讪的。還能說什麽呢?她只有附和兩聲,心中暗暗祈禱聖上長得真如她所言,別到時候黃氏他們發現真相,将她剁碎了才好。

衆人又聊了一會,梁波便入場陪着諸位郎君蹴鞠,大家玩的不亦樂乎,直到小厮奉了馮氏的令傳飯,梁波才發覺天色已晚,似乎也快到她換班上值的時辰了。

“遲了遲了,我今兒怕是要遲了!”梁波急匆匆的扒拉了兩口飯,快速換上戰袍,穿了鎖子甲,又急慌慌地招呼小厮去給自己牽馬。

“瞧你,這麽大個人了,還是風風火火的。”馮氏雖然嘴上埋怨,心裏卻高興。他今晚特意留下梁波一起用飯,并為自己能夠給粱老三和諸位郎君創造相處的機會而暗自得意,尤其聽到小厮前來彙報說三娘與衆人“談笑風生,打成一片”,馮氏的心裏就跟開了花似的,真是富麗堂皇,喜氣洋洋啊。

“老三吶,為父問你,”馮氏按耐按捺不了內心的小激動,樂呵呵的, “你覺得這三位嘉郎,哪個好啊?”

“差不多吧。”梁波迄今為止,都沒能明白馮氏的良苦用心。她瞅着自己一身戎裝,又發現肚子裏叽裏咕嚕的,……哎,還是沒吃飽,再瞅瞅桌上的玉蝶骨瓷盤,二話沒說,抓起上面的什錦烙花餅就往嘴裏塞。

“我知道他們都很優秀,總能分出個高下吧?”馮氏瞧着梁波狼吞虎咽外加心不在焉,不肯死心,作進一步試探。

“分不出來。”梁波瞧父親問的認真,便鄭重搖了搖頭。相處了不少時日,她對三位嘉郎的性子和優點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比如賀蘭氏,容貌出挑自不必說,琴棋書畫都有涉及,善跳胡騰舞,做得一手好菜,光是聞着香味,便讓人垂涎欲滴。賀蘭氏為人大方爽快,卻又不失穩當,是個極好相與的郎君。

至于黃氏,雖說愛使個小性子,可是芳若桃李,明媚風流啊。他自小在蜜罐裏被寵大,平日裏總是一副迎風擺柳嬌嬌怯怯的姿态,其實人家是個懂功夫的,耍得一手奪魂槍,每每銀蛇舞動,與飛花過處,英姿落落,翩若驚鴻,真叫人嘆為觀止。

吳氏的性子則更溫和一些,遇事起争執會謙讓,又在字畫上造詣頗高,進了梁府,時不時地畫一畫府裏的園子,各處的風景,又或是衆人聚衆玩樂的場景,當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見着無不誇贊。

在梁波眼中,賀蘭氏,黃氏以及吳氏都屬于人中龍鳳,進了宮城若是不得聖上青睐,那可真是沒天理啊啊啊。

“……我問你哪個更好??”馮氏被梁波滿不在乎的态度氣得直翻白眼, 暗自咬牙,豁出去說道,“….為父是說,….如果,讓你選,你會選哪個?…..”

作者有話要說: 1.神策軍弓馬教頭林珩,由親愛的嶼森與光友情客串,感謝支持,感謝與光起名,麽麽噠。

2.情人節快樂,祝各位姐妹美男在懷,笑口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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