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回合
梁沛果然依她所言,起早乘了小轎入宮去了。行在禦街上,腦子裏渾渾噩噩的,揮之不去的還是夜裏的那一番荒唐。昨晚上本來她睡的挺沉,依稀之間,覺得身軀滾燙無比,困意漸失,模糊感知了一番,才驚覺自己懷裏摟着楊氏,身後緊緊靠着李氏。大小美人依偎在兩側,叫她難免心神蕩漾,悄然擡起的雙手頓時停在了半空中,不知道該放到哪裏去。
梁沛頗有些無奈,…這…,…算怎麽回事兒呢?
銀燭垂淚,夜色朦胧。她這細微的動靜,驚醒了原本就沒睡踏實的男人。
“沛沛….”李氏浩然從身後摟住她,低了頭,輕柔地撫弄她圓潤小巧的耳垂,不肯松開。楊氏钰兒抿着薄唇,一言不發,蜷着身子,靠在她心窩處,亦不願撒手。
…….
良宵苦短,芙蓉帳內雙鳳颠鸾,滿室低吟淺唱,半夜風流。梁沛不曾這樣荒唐過,她向來穩重自持,即使閨房樂事,也不過分張致,昨夜倒好,歡暢至淩晨,等到雲收雨散,看着那兩人,梁沛的面上便有了從未有過的尴尬。
掀起錦繡帳幔,粱沛起身梳洗。李氏親自服侍,神色雖然如常,到底遮不了眉眼含春。楊氏羞得滿面芙蓉,一言不發,蒙頭将床被不知道整理了多少遍。梁沛将素色小交領又往高提了提,仔細遮掩了細白脖頸上的幾抹春痕,方才戴好紗帽,套上官服,收拾齊整。
房裏靜靜的,誰也不開口。還是梁沛一聲清咳,打破了怪異的氣氛,“都說了叫各自去歇息的…,.算了,你主仆二人好能耐,……呃,若是有下回…..”
…….若是有下回,罰還是不罰?若是沒有下回,是否該暗示一下下一回該是什麽時候呢..…….
這頭梁沛為自己腦子裏烏七八糟的念頭攪得頭疼不已,那頭梁府南邊院裏安靜如昔,歆哥兒還跟着保父呼呼大睡,仆子小厮們皆是輕手輕腳,怕有所驚擾。送走了梁沛,直到晨曦微露,楊钰才陪着李氏用飯,今日除了清甜爽口的小菜,李氏又特意吩咐小廚房熬了鹿尾羊骨湯,備了些蓮須白果糕等吃食,以補二人之氣力。
楊氏有心事,動了不過兩筷子,複又放下,忐忑不安道,“郎君,你說奶奶趕早如此辛苦,我們…昨晚那樣…..孟浪,她會不會怪…….”
“….不會。”李氏暗地了揉揉微微發酸的後腰,瞧見楊氏面色仍有微紅,坦然道,“我們都是她的男人,服侍她盡興,我們自己也高興,做得再出格,…..也無不妥。”
“可我瞧着奶奶臨走臉色不大好,話也沒有說完整就出門了…..只怕有我的苦頭吃呢…”楊氏擔心,跟着二爺李氏浩然胡鬧一回,雖然快樂,終究還是心有膽怯。
“我可沒覺得她會生氣,”李氏微微挑眉,說道:“你不肯用心,便不會讓妻主高看,以後這院子裏再進來人,我做正頭夫君的,一碗水總要端平,不可能讓人家覺得我處處偏袒自己的陪嫁小厮,沒得讓人說嘴去。”
一席話說的楊钰啞口無言。如果東院那邊古月哥哥告訴他的是實情,梁家二爺的地位或許不可撼動,可他的肯定是無法保證了。
李氏看他不說話,只一味低着頭,又道,“飯菜涼了,吃罷,完了…再想想…..,咳…..,再去買兩本不同的春圖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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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臉頰微熱,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他原本是李氏最親近的小厮,打小跟着他,李氏嫁過來之後,他又伺候這夫妻二人。梁沛未成親之前,其實并無通房側侍,後來李氏從公公馮氏手裏逐漸接過梁府大小事務,自己忙碌起來,不能專心服侍妻主,公公馮氏以及叔父賈氏便商議着要給妻主房裏塞人,李氏獲悉,則主動替梁沛納了楊氏。于他而言,妻主納侍是早晚的事情,還不如放個自己人在房裏,至少生不出二心來。
楊氏原本就對二奶奶有幾分情意,李氏成親不到半年,便成全了他,自此楊氏便對自家的郎君越發地感恩戴德,死心塌地服侍他,幫襯他。偌大的梁府,李氏雖說是外道上嫁進京的,可前有二奶奶擡舉,後有主仆同心協力,于是這梁家二爺的位子漸漸越坐越穩,連老主公馮氏也時辰誇他幾句,梁府上下,誰敢不給臉面?
李氏吃肉,楊氏跟着喝湯,日子也算有滋味,不過府裏将來還有三房掣肘,三奶奶即使不樂意成親,可眼下梁家老爺子又起了進人的心思,勢必要給二奶奶施加壓力,往後擡進來的,要是府裏有臉面的家生小厮,倒也罷了,如果是外頭來的,他不僅得守好這一席之地,還得用心幫襯着李氏。自古權貴府邸內院人多,是非就多。李氏賢德不假,可為人過于心慈手軟,很容易吃虧,萬一有那麽一天,他人捷足先登,再撺掇着二奶奶寵侍滅夫,到那個時候,又該當如何……
光這麽一想,楊氏就越發地沒胃口了。
……..
李氏主仆未雨綢缪自不必提,只說梁沛入了宮,才漸漸收起了亂糟糟的心思。一大清早,先被招去給長壽宮裏的兩位老太卿請了平安脈,又回了醫局親自驗方,排查藥材,等到紅日當空,這才備好藥箱,領着藥童,上永安宮怡和殿去給馬天瑜看診。
馬氏身體略有進步,面色也不複慘白,不過那性子依舊冷冷清清的。他有點固執,梁沛作為診治大夫,依舊拿他沒辦法,想着讓人家盡快痊愈吧,馬氏似乎還不太願意呢。說話方便的時候,梁沛就勸他不必再故意拖延,好好調養,适當鍛煉才是。
馬氏聞言,微微颔首。他面上雖冷,卻心事重重,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梁沛在宮城裏見馬氏的次數并不過,每次除非必要,他都不怎麽說話,但只要一開口,必定是那一句,“她…..好嗎….”
梁沛想起梁波前日差點命喪馬蹄之下,弄了一身傷回來的情景,遲疑了片刻,說出個“好”字來,又道,“郎君千萬保重身體,否則她知道你這樣,于心難安….”
“別,..別告訴她。”馬氏微微蹙眉,“…我心裏有數,…拖不過很久,或許…太國公放我出宮也未可知。”
馬氏想的也沒差,眼看到了月底,嘉郎入宮禦選,太國公這頭也上了心思,漸漸忙起來。又看他病病仄仄,甚是擔憂,幾日前特意讓馬府來人看他,父親古氏見着他凄慘的光景,抱頭哭了一通,“…..我苦命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沒福氣呢…”
古氏傷心得就如同他嫡親的兒子活不了幾天似的,将當時在場的太國公也唬住了。馬天瑜的病其實微微有些起色,只是按照侍禦醫所言,要慢慢将養,個把月能恢複算是早的了。太國公心裏焦慮,又疑心梁沛給他吃定心丸呢,或許實情就是:馬氏不過是在拖日子而已。
古氏抱着面無表情的兒子要死要活的場面,深深地感染了太國公劉氏,他甚至開始盤算,要不要給馬家還回去,萬一有個什麽閃失,也別待在宮裏,免得….不大吉利。
太國公劉氏猶豫不決,陷入窘境。如此大病,前所未見,只怕将來不能徹底恢複。他心裏到底存着疙瘩,将這樣的人安排給帝王,總覺得不大妥當,還不如找個由頭打發他回去,到時候再補償他一門好親事呢。只是,但凡召進宮來的男官,不到年限,沒有出宮的特例。當然馬氏入宮走的也不是常規流程,畢竟人是剛召進宮的,這麽快返回去難免遭人口舌。所以真的決定棄之不用,估計還得過一段時間了。
雖然這樣琢磨,可太國公最近也察覺到,自從給馬氏換了梁侍禦醫來診治以後,皇帝似乎也來得勤了,除了給他問安,有時候也會到怡和殿去看看馬氏,親自關切一番。如此一來,劉氏就徹底拿不定注意了,他再怎麽看得上馬氏,也不能把個病秧子推給自己的女兒吧。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本賬,所以各有各的惆悵。話說梁沛今次給馬氏把脈,發現他身體恢複緩慢,難免又勸了一勸,馬氏本來話也不多,兩個說了不到兩句,便不再交談,還是玉階前的一聲唱和“陛下駕到——”,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殿內一幹人等跪地迎接,今上穿了青衣绫裙的常服,顯得極為淡雅,通身的氣韻竟像是鄰家的姐妹一般,溫和委婉,再親切不過了。梁沛瞧着有些恍惚,疑心自己生了錯覺,然而,眼前的這個人,的的确确就是至高無上的帝王。
今上對梁沛的心思無從查覺,道了一句平身,徑自走到馬氏面前,很是關切地問道,“你,……今日好些了嗎?”
“卑臣無大礙,多謝陛下記挂……” 宮人将馬氏扶了起來,馬氏垂眸,誰也不看,依舊躺倒在床上,虛弱微喘。
“唉……..”
今上輕微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梁沛,梁沛知其意,躬身答道,“梁沛定當全力以赴,還請聖上寬心。”
“那就好。”今上點點頭,卻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四下裏寂靜尴尬。時令快至初夏,天氣越來越暖和,可這怡和殿,即使再精致奢華,無論什麽時候,她都覺得和馬氏的為人一般,冷冰冰的,連一點生氣都沒有。
梁沛不能确定皇帝是不是經常來看馬氏,不過她過來診脈,多半都能遇見她。有時候還賞賜一些珍貴稀有的補品供怡和殿專用。一個重病的選侍而已,若是沒有幾分心思,何必專門過來看望呢?
眼下情形,她實在無法理解馬氏為何胸有成竹,能确保自己順利出宮。拿身體做賭注,遲早是要付出代價的,當然梁沛也揣測不了聖意,她正準備施禮告退,不了今上卻朝她來了這麽一句,“禁衛軍神策營中,有個叫梁波的執戟,可是令妹?”
馬氏聞言,偏過頭去,眉心動了動,伸手捂上心口,那裏跳的,似乎有點快了。此刻的梁沛也是暗吃一驚,在這樣一個場合,當着她和馬氏的面提起梁波,出于何意?
“回聖上,正是舍妹…”梁沛面上鎮靜,心裏也有些拿不準了,是聖上敏銳,發現了什麽,還是……
“呵呵,梁執戟,…….有意思。”今上莞爾一笑,“朕得抽空見見她…..…”
作者有話要說: 咳。今天又有親愛的問虐不虐女主,作者明确告訴大家,不虐女主噠,主要是指不虐女主心,其他的刮刮蹭蹭,小打小傷,無法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