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回合

“是黃家郎君嗎?”梁波微驚,很快便恢複平靜,“正好要去找你,偏巧你出來了。”

“是麽?找我…何事?”黃氏一直板着臉,聞言眉心微展。打從宴上看見她,內心就開始煎熬,說到底還是心有不甘,遂獨自一人,準備再去找找她,沒成想,就這樣碰上了。

“梁波給郎君賠罪了,”梁波長身一揖,坦然道,“往日多有梁波的不是,還望郎君大人不計小人過,多多包涵。”

黃氏愣了一下,這是冷戰以來,梁波第一次和他好好說話,倒叫無比任性的他也無法适應。

“……呃,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原諒我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黃子遙金口難開,梁波只好尴尬地笑笑,轉身往回走,卻聽見黃氏在背後一字一頓道:“我不原 諒。”

“.……”梁波回頭,心中無奈,她就知道這小太歲沒這麽好打發,“那你說,你要怎樣才原諒?”

“原諒?”黃氏笑得模棱兩可。今晚的梁波怎麽這麽好說話?難道是良心發現,肯承認自己的好了?“也罷,你若真的想讓我原諒你,那就…….娶我為夫吧。”

“你是……..說笑的嗎?”

他怎麽能夠這樣任性?什麽玩笑都敢開!梁波心裏翻個白眼。

“三娘……..以為呢?”

這是笑話麽?黃子遙隐隐動怒。

黃氏字字铿锵有力,梁波腦袋轟的一下,炸開了。什麽時候,他們的關系已經劍拔弩張到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了???這.這….是什麽邏輯……..!

很好,就在這兒等着你呢!黃氏拉下風帽,露出一張俊俏妩媚的臉,雙頰落了紅霞,微微發燙,巧妙地掩于朦胧月夜中。“我此番進宮,必定會落選,到時候三娘….就娶我為夫罷….”

梁波:“……..”

“姓梁的!”黃氏無法忽視梁波在風中淩亂的窘狀,直到現在,她竟然還在目瞪口呆!…..一副死活都想不明白的樣子!于是乎,黃子遙那點旖旎的心思瞬間跑沒影兒了,心裏的小火苗又開始往嗓子眼裏撲騰, “那天馬球場上,你當着那麽多人….抱着我…..,我….名節有損,….怎麽…可能再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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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波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就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啞巴了?!”黃氏冷笑,咬牙切齒道,“說話啊!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幹?誰叫你碰我了?!我叫你碰了嗎!!你手怎麽那麽欠!!!”

“不是……那什麽….”梁波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給吓住了,明明可以解釋,卻突然覺得百口莫辯。

确實,那麽多雙眼睛看見她抱了暈過去的黃子遙。可是這家夥太沉了,她之前又耗光了力氣,不過抱起來跑了兩步,手上一滑,差點将人又摔地下,關鍵時刻還是毛武湊巧過來搭了把手,與此同時後面又趕來了好幾人,連晉王殿下都摻和進來了,大家七手八腳将人擡到亭子裏去,讓大夫醫治,…..要是這樣論起來,黃氏要嫁的女子,只怕數不過來了吧?可是,….這些事情,她敢告訴正在氣頭上的這位大爺嗎?

“那是情勢所逼,算不得數……”開口雖然有些艱難,卻不得不辯解了,“晉王殿下可以作證,斷不會叫人污蔑你的清白。你就放心吧。”

“你…….,既然不喜歡,又何必救我,招惹我?” 黃氏眼圈兒發紅,眼淚不争氣,開始在眶裏打轉。她竟是抵死不認,果然世間女子皆涼薄。怪不得,她叫梁波呢!

“……..!”眼瞅着這位黃家大爺又鬧上了,梁波氣不打一出來:那叫招惹??你他大爺的要是讓馬踩死了,我就得倒黴了!

可她到底沒牙尖嘴利地将他刺回去。說起來,能被人這樣的喜歡,梁波多少有點觸動,畢竟從小到大,也沒有那個兒郎是真的在意她,就算是馬天瑜,也是她巴巴地上趕着追到手的。長在這富貴世家,那些對着你笑得和花兒一樣燦爛的兒郎,藏了太多的虛假。只不過,梁波畢竟也是少年心性,對情之一事始終一根筋,認準了不肯回頭,若要再體會出別的什麽來,卻是沒有的。

兩個人堵在小路上,相對無言,說不出的別扭。無奈之下,梁波別過臉,緩緩說道, “眼下郎君入宮,萬望保重身體,抛卻雜念,方為….上策。我們之間,談不上誰招惹誰,只盼放下仇怨,……各自安好罷。”

“說這麽多,不過是瞧不上我罷了。 ”黃氏凄涼一嘆,背過身去,淚珠晶瑩,打濕了面頰,“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哪裏配不上你,竟叫你這樣糟踐我!”

“你別這樣說,好像我多對不住你似的,”梁波想了想,覺得這樣下去,啰裏啰嗦糾纏不清,也不是個辦法。 “我記得你那時候跟人說,喜歡威武高大的女郎。其實,我們一樣,都喜歡比自己強的人。所以我的意中人,他一定要比我強,武功也要比我高。因為我并不是無所不能的 ,有時候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其實也會希望有個人能及時出現,護我周全,而這樣頂天立地的兒郎,才是我想娶的。”

“……?”黃氏淚痕猶濕,聞言愕然,“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子?”

“怎麽會沒有?像我這樣沒出息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千萬別因為我救了你,便被假象蒙蔽了眼睛。”梁波不以為然,笑笑,黃氏眼底露出的些許失望讓她心頭好似卸下重擔,頓覺輕松無比,臨了還不忘說兩句好聽的,恭維黃子遙,“其實吧,像你這樣玉樹臨風英俊潇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郎君,全天下就知道宮城裏的那一位能配得上你!….”

…..

正在期期艾艾傷春悲秋的黃氏一聽這話,撲哧一下被逗樂了,張口挖苦她,“你怎麽就跟那街上的潑皮似的,真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相逢一笑泯恩仇啊,梁波呵呵一樂,剛要解釋,又聽見有人朗聲道,“她說的也沒錯啊,郎君貌美如花,本就是風流靈秀之人啊。”

說話的原來是賀蘭氏,一旁站着吳氏,後面跟着各自的小厮,如今全都堵在了這條彎彎曲曲的小徑上了。

“你們……怎麽在這兒..?.”黃氏羞惱,疑心他剛才的言語是不是被這二人悉數聽去,那這人可就丢大了!

“我要去東邊兒找老爺子,一來就聽見三娘在這裏誇人,按說我在府上也住了多日,怎麽也沒見有人誇我呢?”

賀蘭氏笑意盎然。明天離開梁府,他打算晚間再去找老主公馮氏鄭重道別,誰知半道上碰到了前去找李氏的吳氏,然後兩個走在一起,接着就聽到梁波一張巧嘴,口燦蓮花,将黃氏誇了個沒完。

人多不便,梁波與黃氏的一場矛盾看似就這樣化開了,大家各自散去歇息不提,賀蘭氏上了東頭,吳氏則帶着司硯去南邊兒找李氏。

“六叔,你找我?”吳意拂進了院子,瞧見李氏還在忙碌,正跟梁府的幾個掌事和總賬房核對就近一個月的支出。

“嗯。” 等衆人散了去,李氏打發親近小厮在門外守着,自己則攜了侄子吳意拂入花廳敘話。

“你明兒回城南家去,我實在不放心,你姐姐回了陵州,那邊除了你也沒個正經主子,萬一有什麽事,找誰商量去?不如就留在這裏,過兩日從這裏走吧。”李氏的擔憂全寫在臉上了,“不知怎的,一想你入宮,我這心裏竟有些緊張,生怕出個什麽纰漏。”

“名錄帖子只怕已經遞到宮裏去了,地址寫的是城南吳家,要是宮裏派人來接,繞錯地方如何是好?”吳氏知道李氏的擔心,寬慰幾句,“再說老爺子這邊又借了兩個能幹的管事照應着,應該出不了錯,左右不過再待兩日,再說入了宮,除了自己,誰也使不上力。”

“也罷,”李氏笑笑,心裏微微有些惆悵。叔侄二人從小一起玩到大,眼下這一走,只怕再見面可就難了,由此一想,對這個風華絕代的侄子便有些不舍。

“六叔,”吳意拂面色坦然,滿滿都是堅定。他似乎已經做足了準備,擺出一副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架勢,對着有些傷感的李氏笑道,“不會有任何問題,你別擔心。”

“真的麽?”李氏神色凝重,“意拂,你可想好了?都說入了宮門…….”

“六叔,我本就沒有退路,”吳氏意拂笑笑,朗聲道,“打記事起,父母長輩都說我是進宮當貴人的命,天天地在我耳邊唠叨,事到如今,你要是勸我放棄什麽的話,我反倒不習慣了。”

“意拂,如今說這些個,的确有些晚,我也不知道你最終要走到哪一步,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是想着得告訴你,也好有個準備”,李氏頓了頓,慢慢道,“前兒我陪着老爺子去昌平大君府上赴宴,昌平殿下暗地裏傳了消息,說宮裏頭已經把中宮皇後的位置定下了,好像是河東潘氏,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稱的那位。”

“是麽…?”

京都第一美人?……潘…什麽?

李氏見親侄子面色猶疑,又補充道,“這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潘氏能當皇後,并不是因為貌美,據說他和陛下青梅竹馬,關系不比尋常。潘家和太後原本就關系非淺,再者說,潘氏将門世家,在軍中深得人心…..”

…..

六叔李浩然撿要緊的說給他聽,無非就是要告訴他:入宮嘉選,就算能得陛下青睐,想做皇後,是根本沒可能了。姓潘的雖然名頭甚響,但為人有些霸道,且身後實力不容小觑,以後若是處在一起,需當恭敬謹從,萬不可造次。同時也提醒他,伴君如伴虎,萬事需小心。

吳氏謹記,入了宮,明哲保身,給自己尋個好前程,是第一步。能為吳氏族人盡力,幫襯吳氏一族以及未來的吳家族長——自己的親姐姐吳妨,這是第二步。其實要做到這些,不一定要當皇後,也不一定要處在多高的位置。所以,他看得開。

叔侄兩個又說了半晚上的話,臨了,李氏又不放心,叮咛道:“意拂,進了宮,千萬千萬別動心。別動心,就不會傷心。別動情,便不會傷情,如此便可安然無恙,一世無虞。”

“我明白。”吳意拂點頭稱是,起身道別,剛跨出了門檻,卻又轉頭,眼睛仿若流光墨玉,熠熠生璨,“六叔,那…你可曾動心?可曾動情?”

“你這小子,竟來取笑我!”李氏笑笑,“快回去罷…..”

….

望着暗夜裏侄子消失的背影,李氏突然感慨不已:意拂你這傻孩子,我的情況,又怎麽能和你一樣?我動心,是因為我妻主有心,我動情,是因為我妻主有情。你入了宮,能有什麽呢?

難道你沒聽過,…….最是無情帝王家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沒話說,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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