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回合

今上将荷包遞出去,毛武只停頓了一瞬間,便在梁波預備着開口辯解之前,伸出雙手快速接下,“謝陛下!”

既然陛下如此草率斷定,不如将錯就錯。毛武此舉全憑一時任性,将梁波一軍。只為她知道,這東西對梁波來說有多珍貴,既然梁波冒名不仁在先,那麽別怪她毛武豁出去奪包不義在後了!

今上不疑有她,将東西給了毛武,之後因與重臣商議機要,便叮囑自己司醞司少使的微服身份不可洩露之外,又寥寥幾句,打發了她二人。

在紫宸殿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梁波毛武兩個便退了出來。幾位宮人送至宮城門口,便道別離開。梁波看一眼全程黑臉的毛武,想張口說點什麽,結果毛武果然如她所料,發飙了: “姓梁的!你也配叫毛武!你怎麽不上天呢!”

“你這麽較真幹嘛?”梁波理虧,面上不自在,“我當時就是開個玩笑啊,再說陛下都沒怪我欺君罔上之罪,你還來勁兒了!”

“啊呸!”毛武啐她,“我要和你割袍斷交!”

“也行,把我荷包先還我!”梁波不吃她這一套,知道毛武刀子嘴豆腐心,鬧上兩天別扭,自然就忘了她倆的新仇舊恨了。

“荷包是我毛武的,聖上金口玉言所斷,賴不了!梁大人,您閃一邊兒單相思去吧!”毛武瞪她一眼,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唉——!”梁波耷拉着腦袋,垂喪不已。這荷包,怎麽就到不了她手裏了?壞心眼的毛武,小心眼的毛武!

梁波當晚沒有回家,夜宿營房,平安無事。到了第二天早上,軍中下了調令,提升毛武做了八品司階,驚的毛武嘴巴半天都沒合攏。

加了俸祿,有了幾個手下,還有機會鎮守宮城莊嚴肅穆的大門,毛武一高興,就和梁波和好了。梁波也替毛武開心,暗自揣摩這肯定是聖上看重她的結果。不過軍中姐妹升職,她卻無絲毫動靜,梁波隐隐有些失落。

聖意難測,好在她看得開,轉過頭也就不去想了。趁着毛武心情大好,梁波抓緊時機會和毛武索要荷包。

毛武很爽快,從袖口剛掏出來,還沒遞到梁波手上,又将手縮了回去,“呃,不行!這樣真是太便宜你了,這麽長時間你都跟我遮遮掩掩的,還不肯告訴我你那小情人姓甚名誰。”

“….”梁波萬般無奈:“八字還沒一撇呢,我什麽時候能娶他,我什麽時候告訴你。”

“哦——”毛武裝做恍然大悟,看着梁波為難,也不勉強,随口說道,“也行,不就一縷頭發麽,你要拿去也簡單,拿另一個的頭發來換,我就給你。”

“……..”梁波愕然,“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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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毛武揚揚手裏的小物件,一臉奸笑:“就是你那小厮,叫鏡子的,問他願不願意剪下一縷給我,要是能成,荷包我就還你。”

梁波目瞪口呆:這兩只,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她竟然一無所知!

“你這什麽表情?”毛武哼一聲,面上也不大痛快了,“難不成他早就爬了你的床,所以叫你舍不得了?”

“哪有的事!”梁波急赤白臉地,一個頭鬧成了兩個大,愣了好一會兒稍微清楚些了,方才意識到,毛武可能單方面看上了她的小厮鏡子,未必是他們兩廂情願,要是…..鏡子不願意呢?

“你如果真喜歡他,我可以去試試,”梁波硬着頭皮說道,“醜話說在前頭,我那小厮看着軟綿綿的,可要是逼急了,就——”

“瞧你這主子當的,”梁波話還沒說完,就被毛武啧的一聲截斷了,“那賣身契不在你梁家捏着呢?他還能把你怎麽着啊?”

“話不能這麽說……”梁波心頭冒冷汗,到底把那句逼急了鏡子,這孩子能給你解腰帶上吊的話給吞回肚子裏去了,只艱難說道,“…..好吧,我盡力!”

“得嘞!”毛武哈哈一笑,“你且放心!我是那勉強人的主兒麽?還不是因為上次我去看你,結果他就給我暗送秋波!….嘿嘿,你幫我問問他,願不願意跟我,這事兒牽成了,我就把荷包還給你!”

梁波:“….”

荷包的事情就這麽定下了。為慶祝高升,毛武在白日輪休的時候請了營中的姐妹去皇城附近樂勝街口的小酒館喝酒。到了酒桌上,衆人一時興起,猜測毛武升遷的原因,毛武與梁波則胡亂搪塞,将某天遇見淩少使從而改變命運一事閉口不提,只一味熱情招呼大家,誰知大家夥兒熱鬧了沒多長時間,梁府老主公馮氏竟打發管事親自出來尋梁波,梁波不得已先行告辭。

紙裏包不住火,原來馮氏獲知梁波被召進宮的消息,心裏着急,特特派人來尋她。梁波剛好惦記着回去打問小厮鏡子和毛武的“□□”,所以順道跟了管事坐着馬車回府安慰她的老父親。

梁波回來以後,只跟馮氏解釋說聖上聽說她是梁大學士的女兒,還在宮城守小偏門,肯吃苦耐勞并且勇氣可嘉,所以才召她前去敘話。這謊圓的并不高明,不過看在梁波平安無事,馮氏也沒太在意。他晚間在梁家主院裏特地張羅了小宴,将大家都叫在了一處,還傳令府裏養的雜戲班子在臺上表演助興。這一頓飯吃的梁波心裏直犯嘀咕,她覺得最近很多事情撞在一起,叫人理不出個頭緒來。

今天倒也不是什麽大日子,說白了,不過嘉選臨近,衆嘉郎明天之後,便要各自回家預備着入宮,所以馮氏準備的這頓別出心裁的小宴增添了許多離別的味道。

席間衆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獨黃氏對着梁波時,臉色委實難看。梁波瞧他橫眉冷對的樣子,心裏便清楚,只怕上回得罪他那坎兒還沒過去呢。

小厮鏡子站在梁波身後斟酒,不經意間看見黃氏“惡毒”的眼神,忍不住低下頭附在梁波耳邊埋怨,“奶奶,我怎麽瞧着,黃家郎君吃了你的心都有呢!他怎麽這樣記仇啊,虧你還是他救命恩人……”

他不知內情,嘀嘀咕咕地埋怨,梁波瞪他一眼,剛想說兩句,忽地想起荷包的事情,起身向他招手,“你跟我過來。”

鏡子不明所以,忙跟着梁波進了回廊,轉了兩個彎,尋了個僻靜的角落,方才站定。

“奶奶怎麽了?”鏡子瞧着四下無人,再看看梁波模棱兩可的表情,心裏就有點發毛, “神神秘秘的,別不是….又拿我尋開心吧?”

“不是”,梁波笑得有些勉強,壓低聲音說道,“那什麽….,你知道我那個朋友,……叫毛武的…….”

不說毛武還好,一提毛武,鏡子騰地一下翻臉了,“奶奶,別跟我提這個色胚!你說你都交的什麽狐朋狗友啊,忒不要臉的玩意兒,我聽見這兩字我心裏都膈應!”

“…….”梁波愣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鏡子像個驕傲的小公雞一樣,扭過頭,連她都不搭理了。

…….

曲終人散,月上中天。梁波親自挑了燈籠陪馮氏回房。

“你今晚還回營裏去麽?”馮氏說道,“你要是回,就早些回去吧。”

梁波搖搖頭,讨好地笑道,“我要陪着父親,明天再走。”

“你呀!能不能省點心吶,”馮氏剜她一眼,想起他先前在飯桌上看到黃氏看着梁波時埋怨的神情,又開始訓她,“……你是不是和黃家郎還沒和好呢,哎,真真一對兒別扭冤家….”

“別——!”梁波聞言,立馬義正言辭道,“父親切不可亂說,人家是要入宮嘉選的,可不是我什麽冤家。”

“你倆這麽鬧,可不叫人誤會麽?我怎麽覺得,子遙使性子,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啊?”馮氏微微一嘆,以過來人的直覺反反複複分析了黃氏在席間的哀怨和傲氣,又看梁波将他的話完全不當回事,心頭便有些惋惜,“唉,就當是我想多了….,罷了,再過幾日,這幾個便要入宮去,之後選不選得上,咱們都再見不到了。你是女子,好歹給人一些顏面,莫為這個,傷了大家的和氣。”

要進宮了麽?…..這麽快….?…..梁波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相處得久了,無形中将這幾位當成了自家的兄弟,如今聽馮氏這樣一說,反倒有那麽一丁點兒不舍。

“也好,我去找他,離開之前把話說開,免得心裏存着什麽疙瘩。”梁波想了想,點點頭,決定聽馮氏的,以免将來為着這點矛盾,留下什麽遺憾。

送了馮氏,梁波轉頭回了自己院子,走在路上糾結了半天,還是直接挑着燈籠往北院浮碧齋的方向去了。

夜風微涼,佳木蔥茏,梁波從東頭走到了北面,踏入兩旁綠蔭遮蔽的幽徑,就看見這鵝卵石小路的另一端,過來一個人,挑着一盞輕紗燈籠,身軀颀長,正不緊不慢地向前走着。

他披了件淺色的薄鬥篷,頭上的風帽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見到迎面而來的梁波,便停住了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毛武什麽時候能推到小鏡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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