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在毯上,柔順光亮的黑發,披滿了整個背部。身着白狐裘的蕭憶情斜靠在軟榻上,手中托着一樽美酒,靜默地看着。

見她突然進入,他神色一絲不動,反是地上的夕舞輕輕地驚呼了一聲。

“讓她出去——蕭公子,我有話跟你說。”風砂靜靜指了指夕舞,對蕭憶情道。口氣不容反駁。

蕭憶情這才擡頭,淡淡看了她一眼,對夕舞道:“你先出去。”

夕舞吃驚地看了風砂一眼,退了出去。她不明白,居然有人敢以這種命令語氣對樓主說話,而樓主居然也服從了!

這個女孩……似乎和靖姑娘一樣兇。

門合上之後,室內只剩下了兩個人,只有爐火在靜靜燃燒。

“你說吧”,蕭憶情開口了,語氣溫文而又霸氣。他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面前這個近日來和阿靖走得很近的女子,目光更加冷銳,一字一頓:“如果你說的我認為不值得一聽,那麽,你便會為方才居然敢對我這樣說話而付出代價。”

沒有被那樣的話吓倒,風砂只是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直視着他,冷冷道:“看得出,你有很嚴重的痨病,本活不過二十歲。”

蕭憶情毫不意外地點頭:“是,葉醫生。但我今年卻已經二十四了。”

“是麽?那你也一定忍受了相當的痛苦,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來延長你的生命。”風砂略微有些吃驚,作為一個醫者,她無法不對這位病人的生命力表示驚嘆,“而且,你一定日日夜夜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蕭憶情臉色不變,然而嘴角卻有了一絲不以為意的冷笑,看着窗外,淡淡道:“可笑,你還是第一個把我看成一個真正病人的人……但你說錯了——我不畏懼任何事,包括死亡。”

“不!你怕的!”然而,不等他說下去,風砂的口氣卻驟然一變,第二次截斷了聽雪樓主的話,沖口而出,“或許以前你不怕,但是遇到靖姑娘以後你還能說你不怕麽?——是不是正因為這樣,你才不敢直面自己真正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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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二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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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憶情手一震,目光驚電般地落在她臉上——那一瞥之間,有震驚,有疑慮,還有惱怒和殺氣!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仿佛是抓住了袖中那一柄令天下震懾的夕影刀。

風砂不懂武學,自然也不知道此刻蕭憶情只要一念之間,便能将自己斬殺當場。

然而她心中也不由一凜,只覺在他冷峻迷離的目光之下,竟有些退縮。

“誰讓你來說這些?又是誰允許你說這些?”蕭憶情的臉色終于變了,眼睛凝了起來,審視着這個膽大包天的外來女子,冷冷地問,“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們兩人之間不要再有隔閡。”風砂吸了口氣,挺直了腰,不去和他刀鋒般的眼神接觸,鼓足勇氣繼續道:“我的确沒資格過問你們的事。但,我也不想再看着靖姑娘難受。”

“她難受麽?”聽雪樓主忽地笑了起來,搖搖頭,“我看她什麽表情都沒有。”

風砂沒有去接蕭憶情的話,仿佛是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她握緊了手,低頭繼續說:“我……我明天就離開這裏了,所以冒昧在離開之前打擾了公子;靖姑娘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們彼此有隔閡與誤會。”

“你的朋友?”蕭憶情似乎是忍不住的,微微冷笑了起來,“阿靖會有朋友?誰能配的起當她的朋友……她又怎麽會承認那個人是她朋友?”

他冷漠的笑着,然而目光已有一絲迷惘,定定看着手中的酒:“她一向與我只是契約關系——我們甚至也不是朋友。”

“契約?以靖姑娘的為人,豈是一紙契約能綁得住的?若不是聽雪樓中确有她為之割舍不下的東西,她會一直在這兒盡心竭力嗎?”風砂一句句反問,口氣不容置疑,“蕭公子,我雖然不明白究竟是什麽顧慮,讓你們變成如今這種局面,但我可以肯定地說一句,你們本是這世上唯一配得起對方的人。”

“是麽?人人都這麽說。”蕭憶情嘆息了一聲,“說得多了,差點連我自己都相信了……”

風砂不理會他說什麽,心中有一股力量支持着,讓她一口氣說了下去:“近日來公子仿佛有些自暴自棄,如此一來,靖姑娘對公子的成見會越積越深……終至無可挽回。所以,我勸公子一句,去找靖姑娘好好談一談,也許會明白彼此真正的想法。”

蕭憶情沒有說話。目光游移而煩亂,但他顯然并沒有反感或惡意。

關于這個話題,他從不曾與任何人談起過——他本來認為這是他永遠的隐痛和禁忌。如今忽然被一個陌生的少女大膽而直率地觸及,不知怎的,他心裏竟沒有怒意與殺氣,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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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二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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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我的……當年我下令追殺雷楚雲時我就發覺了。這次我告訴她我殺了李珉,她雖沒有說什麽,但她眼睛裏面有恨意。”蕭憶情自語般喃喃道,臉色有些蒼白,眼神恍惚得仿佛看到了遙遠的過去,“她沒信任過我,從來不曾……她愛的是另一個人,那個人才是無可取代的。”

風砂并不知他們之間的隐情,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只是讷讷道:“是、是麽?也許是有另外一個……不過那也沒什麽啊。每個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愛過一個人的。”

“是麽?”蕭憶情笑了笑,放下酒杯,靜靜望着她:“而我卻是。”

這一次,他笑的時候冷漠的目光中竟有了神采,不似平日的孤高。

那是一種苦澀、自憐、傲氣的混合。

風砂一時又不知說什麽才好。

她又一次發覺,這個不可一世的蕭公子實在是很可憐。

只是一剎間的軟弱,蕭憶情的眼中迅速又恢複了平日的高傲與淡漠。他無聲地旋轉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淺碧色的美酒,停頓了許久,等空氣中的壓力積累到風砂開始坐立不安時,他才淡淡地開口,道:“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風砂點頭苦笑——她這才承認,要開導這個深不可測的人,她實在是太不量力。

“很天真的說法……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蕭憶情的目光又一次流露出溫暖之色,有些落寞的輕笑,轉過頭去,“知道麽?無論誰要在我面前說這種話,都需要很大的勇氣。你真是個傻大膽的丫頭,不知道阿靖怎麽會喜歡你。”

他頓了一下,又問:“你明天就走?那麽你不想再見小高了?”

風砂點頭,驀地擡頭直視他,眼裏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哀,一字字道:“你主宰了他的命運,我沒有辦法——既然已不可能一起離開這兒,我就要做到永遠不拖累他。”

蕭憶情看了她很久,突然笑了笑:“好,既然你想走,便可以走了——不過,既然承蒙你的好心,今日對我說了如上這一番話,那麽為了表示感謝,在你走時我會派人送你一程。”

“多謝。”風砂斂襟行了禮,默默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拍拍手,夕舞重新從門外走入,馴服地倚在他腳邊。

蕭憶情似乎還在出神,突然笑了笑:“你知道我會送她去哪兒?”

不等夕舞回答,他自語:“我會把她送到小高身邊去。”

“可高壇主不是出去執行任務了?”夕舞吃了一驚,不解地問。

“他是已經出發去殲滅神水宮了。”蕭憶情點頭,微笑,“我一向只讓最合适的人去做最合适的事——為葉姑娘的師兄複仇,想來小高會盡心竭力。我現今把風砂也送到那邊去,任務一完成,我便給小高自由,讓他帶風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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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雪二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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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不曾想到,今晚這一席話,換了她一生的幸福。”沒有看美人詫異的神色,聽雪樓的主人只是嘆息,唇邊有難得一見的溫和笑容,讓他蒼白的臉色都有了某種光彩,“知道麽?我要讓阿靖高興一下……她如果看到小高和葉姑娘一起回來,然後一起并肩走出樓去攜手天涯,她一定很高興——我很少做能讓她開心的事情,也很少有事情能讓她高興起來。”

聽雪樓主的眼中,居然有某種的光芒,仿佛那一剎那有什麽急流、在他平日如同冰原般的心中呼嘯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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