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大清早,管家剛剛命人将大門打開,就聽見下人回報說有貴客臨門。
貴客?老管家有些困惑,卻也沒懷疑,畢竟看門的下人一向有眼色不會胡亂說話。
他讓人去知會老爺夫人一聲,自個兒則親自走出去迎那位貴客進來。
他跨過大門,就見大門前停着一輛布置華麗的馬車,拉車的馬兒都俊俏得很。許是聽見動靜,車簾被人由內掀開,一位器宇軒昂的貴公子從車上下來,劍眉鳳目,氣度不凡。
管家心道這一看就不是他們縣裏的人,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他面上微微露出幾分好奇來,就見那客人的仆從遞過來一封拜帖。
老管家一瞧,頓時眼皮一跳,只見那拜帖紅色的底,燙金的字,邊角還印有金色花紋,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拿出來的。
他打開拜帖一看,來客的身份已在其中寫明,正正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
六品官!還是一名校尉!這可是縣令老爺見了都得親自出來迎接的貴客啊!老管家這下連擡頭都不敢了,連忙躬身請客人進去。
待将人請到外宅大廳上座并奉上茶水後,他立刻知會下人去請老爺夫人。
沒過多久,傅家東院這邊,也得到了家裏來貴客的消息。
當時林善舞正坐在梳妝臺前給做好的胭脂試色,傅家寶嫌書房離屋子太遠,坐在外間桌子上臨摹字帖,一邊寫一邊不安分地去瞅坐在屏風內的那一道身影。
林善舞看也不看便道:“夫君,好好寫字,不要東張西望。”
傅家寶道:“你又沒看我,你怎知我東張西望?”
隔着一層繡着花開富貴圖的半透明屏風,林善舞發出一聲輕笑,“夫君要是有好好寫字,怎知我沒有看你?”
傅家寶啞口無言,郁悶不已繼續寫字,一邊寫一邊問:“娘子,你在那兒幹什麽呢?同我說說。”
林善舞道:“就快好了,你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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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寶聞言,也不寫字了,就靠坐在桌前等着林善舞出來,片刻後,林善舞道一聲好了,随即起身從屏風內轉出來。
傅家寶立刻端正了坐姿,朝着她看過去。
這一看就再也沒能挪眼,只見平日裏不施粉黛的娘子,此刻用胭脂上了妝,眉若遠山,唇如點绛,面頰上還帶着淡淡的緋紅,令傅家寶立刻想起了晨起開窗時瞥見的鮮花。
林善舞問他,“這樣好看嗎?”
傅家寶呆呆地點頭,然後就臉紅了。心想他早就知道娘子中意他了,沒想到娘子為了取悅他竟然特意學了上妝,哎,娘子真好!
他自個兒想得樂淘淘的,臉上也不由帶了癡癡的笑,林善舞古怪地瞥了他一眼,随即道:“那我去洗掉了。”第一批胭脂出來的效果林善舞是很滿意的,現在見傅家寶也覺得好看,便覺得這批胭脂成功了,既然成功了,自然是要洗掉的,她不習慣臉上帶妝。
傅家寶卻是一愣,“洗掉?”這……這是什麽意思?娘子只給他看這麽一會兒就滿足了?
林善舞點頭,轉身就要往耳房去。
傅家寶立刻跳起來去攔他,連動作太大打翻了硯臺都沒注意到。、
“等等等等!”
林善舞看着攔在面前的胳膊,不由側頭看向傅家寶,眉梢微微一挑,露出幾分疑惑來。
娘子上了妝比平素更好看了,傅家寶被她斜着眼睛這麽一瞟,心跳都快了幾分。
他道:“娘子,你這好好的妝,洗了多可惜?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裝扮一下?”
林善舞:“這也太費事了。”
傅家寶立刻道:“不費事不費事,我來幫你!”
林善舞:……
她看着傅家寶難得這麽積極的樣子,再想想那天他講述童年往事時哭得眼圈通紅的模樣,林善舞就有些不忍心打擊他,于是點點頭。
然後她就被推到了梳妝臺前,并被要求閉上眼睛。
閉就閉吧!林善舞心想,要是傅家寶敢把我的臉當畫布随便折騰,我就打他一頓出氣。
不過閉上眼睛後,林善舞感覺傅家寶并沒有折騰她的臉,而是打開了那個首飾匣子在她發髻上折騰。
過了良久,傅家寶才道:“好了,娘子可以睜眼了。”
林善舞感覺到傅家寶語氣中的自得,有些好奇地看向鏡子,結果……在裏面看到了一只花孔雀。
說是花孔雀完全不是誇張的手法,只因傅家寶把那匣子裏他覺得好看的發釵簪子全都插到了她頭上,呈一個五顏六色的扇形定在了她的發髻上,她略微一動,頭頂各色流蘇便一齊亂晃。
傅家寶對此還頗為驕傲,“娘子你看,美不美?”
林善舞:……
這是還想讓她誇他?
她敷衍道:“美,很美。”而後把多餘的東西一根根拔下來放回匣子裏。
傅家寶原本還高興呢,見她把首飾都往下拔就不開心了,說道:“你不是說美嗎?怎麽都給拔了?”
正巧這時候,阿下在屋外喊道:“少爺,少奶奶,家裏來了貴客,老爺讓你們到前廳待客。”
傅家寶立刻道:“娘子,來客人了,更該盛裝打扮才行。”一邊說一邊伸手往匣子裏掏首飾,顯然是想把林善舞剛才拔下來的都插回去。
林善舞一巴掌給他那爪子給拍了回去,而後無視他略有些委屈的神情,撫了撫被她弄亂的地方,才對阿下道:“是什麽貴客?”
阿下立刻道:“回少奶奶,聽說是個六品大員!”
林善舞搖搖頭,六品也配稱大員?不過轉念一想,在樂平縣這樣的小地方,六品官确實是大人物了,也無怪乎傅家的下人會恭維。不過好端端的,怎麽會來一個六品官?
傅家寶替她問了出來,“除了知縣,咱們家也沒跟什麽官有過往來啊,那客人是什麽官職?怎麽會來咱們家?來幹嘛的?”
阿下撓撓頭道:“小的也不曉得,只聽說是個武官,說是上次帶兵來剿匪的,在山上搜到了一些少爺的東西,就送過來了。”他說着還嘿嘿笑了兩下,許是覺得六品官員能親自上門送東西,他這下人也與有榮焉。
傅家寶落在那山寨上的,那就只有被山賊搶走的衣裳、金子和路引了。他低頭對娘子笑道:“我的路引和金子是一起放在包袱裏的,許是他們看到就一起送過來了,都過了半個多月了,我還以為這錢也跟着充公了,沒想到這剿匪的居然是個清官啊!”
林善舞卻覺得沒有傅家寶所想的那麽簡單。傅家再有錢,也只是這樂平縣裏的一家商戶,說句難聽點的,傅家這點身家放到外邊什麽也不是。就算那剿匪之人當真兩袖清風,也至多派個人将傅家寶的東西送過來,怎麽會親自登門?這事兒怎麽處處透着點詭異,那武官應該是另有所圖,送東西什麽,不過是一個登門的借口罷了。
只是傅家有什麽值得那人圖謀的?
林善舞又問道:“你可知那位大人生得什麽模樣?”
阿下道:“小人沒見過,不過聽來傳話的家丁說生得十分年輕,瞧着也就二十四五歲。”又喃喃道:“知縣熬到五十多也才是個七品官,那位這麽年輕就當六品官了……”
六品武官、二十四五歲……林善舞細細思量一番,忽然間想到了什麽,心頭忽然一沉。
傅家寶也意識到自家娘子有些不對勁,連忙問她怎麽了。
林善舞搖頭,道:“沒什麽,夫君你先出去吧!我換身衣裳再過去。”
傅家寶嘴裏嘀咕道:“我可是你丈夫,換個衣服也要……”話沒說完,他餘光瞥到一旁的擀面杖,頓時收了聲,悻悻地走到門外等着。
傅家寶一出去,林善舞就找出一枚幹淨的銀針,往自己手上幾個穴道連紮了幾下,鮮血溢了幾點出來,她擦幹淨,又用胭脂抹一遍蓋去氣味,才換衣服走了出去。
等到了前廳,見到坐在左上首的那個人,林善舞心頭微微一跳,暗道好險,幸好自己做足了準備。
那自稱六品校尉的客人,正坐在那兒和傅老爺說話,眉眼俊逸,瞧着像是出身不凡的貴公子,但是指腹和虎口處的繭子,又恰到好處地昭示了其武人的身份。
林善舞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收回視線垂下眼,瞧着就像個不好意思直視客人的內宅婦人。其實心裏已經做了判斷,是個用刀劍的。
傅家寶就站在林善舞身邊,他原本對這個特意上門送東西的校尉還是很有好感的,難得規規矩矩地帶着娘子行了禮,但是很快,這點好感就沒了,因為他發現,那個客人竟然一直在看他媳婦!
傅家寶揚起的嘴角垂了下去,開始用一種略帶警告的眼神盯着那個客人,就差直接在臉上寫明:看什麽看,那是我娘子!
客人正一邊應付傅老爺,一邊打量林善舞,目光尤其她的雙腳和雙手上游移,卻忽然察覺到了一道充滿不悅的視線。
客人擡眼望去,就見那傅家少爺正惡狠狠地瞪着他,那模樣怎麽形容?像是一條護主的狗,随時會沖上來咬他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傅家寶:不許看我娘子,再看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