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莊晏一擡眼,就看到自己對面的秦若水不知在什麽時候睜開了雙眼,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在昏黃燈光下迷離又多情,莊晏若無其事地手機調到了靜音,然後收了起來。

但願秦先生剛才什麽也沒有聽到。

莊晏起身,走到秦若水的身邊,輕聲問他:“秦先生您醒了?”

秦若水擡起頭看着莊晏,借着昏暗的亮光想要好好看一看這個饞他身子的人,結果莊晏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

他鎮定自若地回望着秦若水,還向他問道:“秦先生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秦若水收回了視線,低下頭,琢磨了片刻後,得出結論,這個年輕人一定做過很多次同樣的事,不然的話他不應該能夠那麽快找到那段短視頻。

“我要回去了。”秦若水沉聲說道。

秦先生的情緒好像在一瞬間變差,莊晏不明白其中原因,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的輪椅,向秦若水問道:“需要我抱您到輪椅上嗎?”

莊晏向天發誓,他說這話決沒有要占秦先生便宜的意思,秦若水不良于行,而輪椅又在石階下面,如果秦先生不介意走一段十分颠簸的路程,他願意将輪椅給推過去。

也是有些奇怪,秦家大部分的地方都會有殘疾人專用通道,但這裏偏偏就給忘了,另外秦先生剛才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馬上,莊晏就知道秦若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秦若水似笑非笑地看了莊晏一眼,而後擡起手,止住他的動作,“不用,我自己來。”

莊晏眨眨眼,不知道秦先生是打算用什麽特異功能來完成這項艱難的工作,他向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秦先生自己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腿腳正常地下了臺階,向他的輪椅走過去。

莊晏跟在一旁,為防止秦若水會突然摔倒,一直伸着手虛扶着,然而秦若水十分順利,連個停頓都沒有,一口氣地走到輪椅前,然後坐下。

他回頭看了莊晏一眼,其中含義大概是催促莊晏可以推他回家了。

莊晏的雙手放在輪椅後邊的把手上,剛才發生的這一切對他來說還是有點玄幻,這是什麽愛好?明明可以自己行走,偏偏要坐在輪椅上。

莊晏推着輪椅沿着小路返回別墅,他的大半個影子覆在了秦若水的身上,秦若水擡頭看了眼天上的明月,然後将身體向影子裏面微微側了一下。

莊晏也跟着一起擡頭,并沒有發現今天的月色有什麽特別之處,秦先生現在這樣,這是怕月亮太曬了嗎?

他的腳步緩緩,将這條回去的路無限拉長,晚風輕拂過莊晏的面龐,有小蟲在草叢發出細小的鳴叫聲。

忍了又忍,可是這話還是到了嘴邊,莊晏忍不下去,他開口向秦若水問道:“先生可以走路,為什麽要坐在輪椅上?”

他的話音落下,草叢中的蟲子像是受到了驚吓,迅速消了聲,四周寂寂無聲,天地這樣靜,月這樣明。

半晌,秦若水回了莊晏一句:“不舒服。”

不舒服?是走路腿會不舒服嗎?那還是有病吧?

剛剛看秦若水走的那兩步,好像與正常人沒什麽兩樣,秦先生一定是練了很久才能像普通人一樣,剛才的那幾步說不定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莊晏很快自己在腦子裏給秦若水腦補了一個身殘志堅的偉大形象,低頭看向秦若水的目光中充滿了老母親的憐愛。

如果秦若水知道這件事,大概會立刻從輪椅上跳起來吧。

走出了花園,巨大的別墅就坐落眼前,無數拱形的窗戶光發出明亮的光,好像歐洲中世紀的城堡,此時回頭看,花木扶疏間可見水波粼粼。

保镖甲乙丙站在門口,看向莊晏的目光同情又埋怨,大概是不明白他們中午的時候剛剛提醒過莊晏要與秦先生保持距離,怎麽晚上他們兩個就跑到一起了。

莊晏本來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在這種目光的審問下,竟也稍微生出了三分心虛,他挺了挺胸,推着秦若水回到了別墅中。

“先生晚上吃飯了嗎?”莊晏開口問道。

秦若水偏過頭看了莊晏一眼,他問這個問題,是想陪着自己一起吃飯,還是想要下廚給自己做一頓晚飯。

秦若水不動聲色地分析莊晏的言行與意圖,想要拆穿這個年輕人的僞裝。

“還沒有。”他回答說。

莊晏微微蹙眉,也就是說剛才秦先生空腹喝了酒,也不知道他的胃會不會難受,等會兒秦管家回來了恐怕要跟他說一聲。

“那我讓廚房去給您準備晚餐,您想要吃什麽?”

他是在打探我的喜好,以後想要用廚藝來打動我,秦若水自認為很快将莊晏的內心分析得明明白白。

“三文魚和鲫魚湯吧。”

莊晏将他的要求說給廚房,做飯的阿姨聽到後愣了一下,撓了撓頭,因為先生其實很少會吃魚類的。

秦管家在晚飯開始後回來了,莊晏見沒有自己什麽事就回到了房間裏,打開手機聊起微信,他前一段時間找人想将他的網盤給恢複,但是對方說技術太難,做不了。

只能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高手了。

他是不在乎論壇裏拳迷是怎麽罵自己的,但是有些事還是要搞清楚的,趙偉、吳連水,一步步來吧。

聞家太難了,暫時夠不着,等等再說。

莊晏将聊天的頁面關閉以後,順手點開朋友圈,往下滑動了兩下,發現秦若水竟然發了一條朋友圈,是一張小橘貓的,揣着小手手趴在地上,背影十分圓潤,莊晏猶豫幾番後,在下面點了個紅心。

點完心之後莊晏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麽,他調出小鍵盤來,問道:【這是先生養的貓嗎?】

秦若水坐在搖椅上,窗外的夜空繁星璀璨,白色的草坪燈将大地點綴得如同星海,今晚的三文魚和鲫魚湯做得味道都差了許多,他不是很喜歡。

他長臂一伸,将不遠處桌面的手機撈了起來,看到莊晏在自己朋友圈的評論,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往上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果然,他開始在自己的朋友圈中顯示出自己的存在感了。

可惜秦管家不在,真應該讓他來看一看這個年輕人已經開始用心險惡地實施他的第一步計劃了。

不過自己是不會上當的。

半夜,熟睡中的秦若水突然睜開眼,他将手臂從被子中抽了出來,拿起床頭的手機,打開自己的朋友圈,迅速在莊晏的評論下面回了一個簡單又冷漠的嗯。

接着他把手機放下,酷酷地翻了個身,拉了拉身上的小毯子,閉上眼睛繼續睡。

五分鐘後,秦若水再次睜開眼,他将手機拿到手中,打開朋友圈,結果什麽也沒有,他有些惱怒地扔下手機。

又五分鐘,手機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他的手中。

……

莊晏的回複始終都沒有出現,秦若水握着手機,瞪着兩只眼睛一直到第二天的淩晨。

第二天早上,莊晏早早地起床,繞着莊園後邊的小花園跑了五十分鐘後回到健身室,卻在門口看到了秦若水。

秦若水的眼睛上頂着兩個黑眼圈,雖然這并不妨礙他的美貌,反而帶了一種頹廢的美感,莊晏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先生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是不是胃疼了?自己昨天晚上睡得有點死,什麽也不知道。

秦若水擡頭看了莊晏一眼,目光中似飽含着千言萬語,最後全部彙成了一句:“你昨天晚上什麽時候睡的?”

“不到十點吧。”

秦若水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十分難以形容,他深深地望了莊晏一眼,随後手掌在扶手上一敲,快速轉身,從莊晏的面前消失。

莊晏一頭霧水,他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秦管家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從前秦若水在家的時候總喜歡在三樓待着,從早到晚可能都不會下來一趟,但自從莊晏來了以後,他下來的次數就變多了,讓莊晏這個年輕人接自己的班果然是一個正确的決定。

秦管家上前一步對莊晏說:“今天晚上聞家要舉辦宴會,你陪着先生去一趟吧。”

他想要鍛煉莊晏,讓他盡早成為一個稱職的管家。

莊晏嗯了一聲,點頭應下來。

傍晚的時候,秦若水從樓上下來,看見站在門口等着自己的莊晏明顯愣了一下。

莊晏此時身穿一襲黑色燕尾服,戴着白手套,與和藹敦厚的秦管家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風格,他站得筆直,幹練又禁欲。

有些話在嘴邊繞了幾圈又全部給他咽了回去,他一言不發地從輪椅上站起來,上了車。

莊晏一想到秦先生在走路的時候就像小美人一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看向秦若水的目光就變得又憐惜又敬佩,秦管家看着莊晏的表情,總覺得這個年輕人可能是誤會了什麽。

宴會十分盛大,邀請了各界的名流,如莊晏料想中的那樣,聞家的這場宴會是為他們剛接回來的真正的小兒子舉辦的,

他們剛接自己回家的時候,也開過空頭支票,說等他生日的時候,再向外人正式宣布他的身份,結果沒過幾天莊晏就拆成了他們的陰謀,宴會生日什麽的再也沒有人提起過。

莊晏之前聽說過一些關于聞家這個真正小少爺的傳聞,叫羅晨,被聞家接回家以後改名叫了聞羅晨,他的養父母與親父母相處也都挺愉快。

這些本來與莊晏沒有什麽關系,只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聞羅晨的養母竟然會是李曉丹。

她也曾做過一段時間莊晏的養母,也是她在莊晏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用莊晏與聞家做了生意,後來是莊晏自己發現了真相,才又與聞家重新做了一筆交易,他代替他們真正的孩子去将仇家都引出來,他們找到莊老爺子治病的藥。

然而莊晏沒想到,聞家太不要臉了,竟然會賴賬。

莊晏并不是莊老爺子的親孫子,他被人販子給拐賣到一個光棍家中,光棍是個酒鬼,經常家暴,莊晏的日子很不好過。

而李曉丹是莊老爺子的兒媳婦,莊老爺子的兒子剛死去不久,李曉丹就把他們夫妻倆的孩子給送了人,莊老爺子想念孫子,又看着莊晏可憐,這才拿了兩萬塊錢把他接回了自己家,重新取了個名字。

李曉丹并不在意家中多了一口人,因為不久後她把家中所有賠償都給卷走,留着莊晏和莊老爺子一老一小相依為命。

莊老爺子将莊晏辛苦拉扯大,奈何天有不測風雲,莊晏念高中的時候莊老爺子得了腎病,家裏沒錢治病,莊晏幹脆辍了學,開始打拳。

開始的時候他的經驗并不多,靠得就是一股不要命的勁兒,生生打出了一波名氣。後來遇見周飛,這有專人給他做指導、訓練,生活逐漸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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