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聞先生與聞夫人看到莊晏的時候吓了一跳,他們下意識地都以為莊晏是來報複他們的,聞先生擡手正要叫保安進來,然而接着他便看到莊晏轉身出門去了。
聞先生皺着眉頭,有些奇怪,按理說莊晏沒有邀請函不應該進來的,難道剛才是他看錯了。
他轉過頭,在自己妻子的眼睛中看到了同樣的狐疑,很快聞先生就知道了答案,莊晏再起的進來的時候,他手裏推着輪椅,那輪椅上坐了個人。
是秦先生。
是讓所有人都忌憚又想要讨好的秦先生。
莊晏怎麽會跟他扯上關系?
一時間,宴會廳裏的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客人們齊齊轉頭看向入口的方向,那些璀璨的燈光好像格外地偏愛秦若水,燈光下,他那俊美的面孔恍若神祗一般。
秦若水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世人皆是如此俗氣,只看重皮相,他身後的這個也不例外,而且還不要臉的表示是饞他的身子了。
莊晏看着秦若水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陰郁,則料想一定是這些人的打量讓他覺得不舒服了。
這些讨好的、谄媚的、愛慕的、嫉妒的……各種各樣的目光在秦若水身上停駐,聞先生帶着聞夫人走過來,與秦若水打了聲招呼後,兩個人同時将視線停在了莊晏的身上。
聞先生開口問:“這位是?”
莊晏:“我是秦先生的管家,你好,聞先生。”
聞先生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扭曲,但畢竟是修煉多年的老狐貍了,馬上又恢複了正常,倒是他身邊的聞夫人表現得就差了點。
他們表情的變化沒能逃過秦若水的眼睛,莊晏和聞家之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宴會上的衆位賓客好一會兒才恢複了之前的狀态,大廳中的氣氛重新熱絡了起來,大家談論說笑,身穿白襯衫黑馬甲的侍應生在人群中快速地穿梭,他們的眼神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秦若水的身上。
礙于秦若水的身份地位,衆賓客不敢輕易上前,怕惹了他不高興,而且現在秦若水也不找鱗片了,他們連個接近的理由都找不到。
莊晏推着秦若水沿着紅毯一直走到前邊的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停下來,這是來前秦管家囑咐他的,邀請秦若水的人都會知道他的規矩,會在擁擠喧鬧的宴會廳中給他專門空出一小塊來。
聞先生跟了一路,每每看到莊晏的時候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偏偏莊晏表情淡漠,注意力全部放在輪椅的秦先生身上,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一樣,聞先生就憋得很是難受。
如果莊晏真的抱上秦若水的大腿,對聞家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聞先生開始後悔聽了聞夫人的話要把藥留給聞宇舜。聞先生是不可能責怪自己的愛人,他将所有的錯都推到聞宇舜的身上,心中對他的埋怨積累得是越來越多。
秦若水到了地方後環顧了眼四周,對聞家的安排還算滿意,就是聞先生看莊晏的眼神讓他不是很高興,仿佛心口堵了點什麽東西。
“聞先生去忙自己的事吧。”
聞先生應了一聲,帶着聞夫人轉身去應酬宴會上其他的賓客去了,聞夫人仍時而回頭把目光投向莊晏。
秦若水這樣既不應酬也不交談,悠哉地坐在那裏,與整個宴會格格不入。
前方不遠處,穿着白西裝的人坐在鋼琴旁彈奏音樂,幾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在一旁拉着小提琴伴奏。輕柔的音樂在整個大廳中流淌,頭頂上的水晶吊燈将整個大廳映照得金碧輝煌,腳下潔白的大理石方磚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縮影,那裏人影憧憧,來來往往。
莊晏兩只手交握在小腹前,站得筆直,秦若水斜過身,眯着眼打量着他。宴會上的音樂聲、玩笑聲,還有酒杯碰撞的聲音,好像都離他遠去了。
燈光迷離,恍惚間,秦若水覺得莊晏灰色的眸子有些像是深海裏某種寶石,他來不及思考,一句話脫口而出:“晚上吃飯了嗎?”
莊晏低下頭眨眨眼,不知道秦若水怎麽會問他這個問題,他搖頭:“還沒有。”
“你去那邊吃點東西吧。”
莊晏心中柔軟了一方,有些感動,秦若水外表看着冷漠,卻是個好人,他拒絕道:“不用,我就在這兒守着先生。”
秦若水擡眼,目光沉沉,十分霸道:“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莊晏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都咽了下去,決定不辜負秦若水的好意,自選區離這兒不是很遠,他在那兒也能看到他。
秦若水盯着莊晏離開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他的腰很細的,腿也長,與他從前看到的膀大腰圓的拳擊手們完全不一樣,是他從前對拳擊手們了解得太少,還是他是特別的。
他收回視線,手指在輪椅的扶手上跟着音樂有節奏地敲打着。
莊宴站在自選區旁,他其實并不餓,面對着琳琅滿目的美食也沒有什麽胃口,他擔心自己離開後秦若水那裏會被打擾,所以眼睛一直沒從他的身上離開過。
這放在秦若水那裏又有了另外一種解讀。
莊宴拿起一塊小蛋糕,剛要放入口中,突然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他猛的轉過頭,與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對了個正着。
是李曉丹,她作為聞羅晨的養母,自然也是收到了邀請,盛裝打扮來參加這場宴會
此時李曉丹舉着手,好像是要薅他的頭發。
“……”
要他頭發做什麽?下降頭嗎?
莊晏放下手中蛋糕,冷聲問道:“李女士,你想要做什麽?”
李曉丹悻悻收回手,她只是聽說宴會過後聞家人很可能要帶着羅晨去醫院再做一次親子鑒定,想要再從莊晏的頭上借一根頭發罷了:“沒什麽,想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莊晏垂下眼簾,她剛才那個的動作委實不像來招呼。
“莊晏,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你。”
不遠處的秦先生正在與一位貴婦人聊天,看表情勉強還算愉悅,不用急着過去,莊晏随口應道:“是啊,我沒死讓你失望了吧。”
李曉丹臉色微變,埋怨莊晏說:“怎麽這麽說話呢這孩子。”
莊晏沒有理會她,李曉丹自己找話茬:“我挺想你的,有時間來家裏坐坐吧。”
自己剛到莊家的時候,她恨不得拿把菜刀要了自己的命,現在竟然還邀請自己到她的家中去,莊晏擡眼,笑了起來,那雙桃花眼映着燈光格外惑人,與聞夫人似乎又多了幾分相像。
李曉丹仿佛受到刺激一般,擡手猛地向莊晏的頭頂抓去。
莊晏一把抓住李曉丹的手腕,冷聲道:“李女士,如果你精神有問題的話,建議你還是今早就醫吧。”
聞夫人走過來,正好聽到莊晏的這句話,她對李曉丹與莊晏的關系了解得并不清楚,只因為隐約知道李曉丹當過莊晏的媽媽,她指責莊晏說:“她怎麽說也是你的母親,你不該這樣跟她講話。”
“聞夫人,這裏好像沒有你什麽事吧。”
聞夫人被莊晏怼的一哽,對上莊晏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也覺得自己可能是有病,每次看到莊晏的時候總喜歡往上湊,明明知道莊晏也并不喜歡她。
李曉丹沒能把頭發拿到手,心裏本就憋了一股氣,現在聽到莊晏這麽諷刺自己,在加上看到莊晏與聞夫人站在一起,忍不住氣急敗壞罵道:“有娘養沒娘教的東西。”
她的聲音太大,賓客們注意到這邊的異常,紛紛轉頭看了過來,沒有人上前,誰也不想惹麻煩上身。
不過也都在心中狐疑,這個女人是誰,這樣粗俗,而且連秦若水的人都敢得罪。
莊晏神色淡然,瞥了李曉丹一眼,他輕聲道:“李女士說錯了吧,我可沒有娘養。”
聞夫人剛想要張口,然而聽到莊晏這話,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中一痛,她看向莊晏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說不明的情緒。
聞宇舜走到聞夫人的身後,他在看到莊晏時瞳孔微微縮了一下,“莊晏哥哥,你不該這樣和李阿姨還有媽媽說話的,她們都算是你的媽媽啊。”
莊宴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心想那他這媽可真不值錢。
“哦?”莊宴挑了挑眉,“那我該怎麽說?”
這些人指責的話簡直令人發笑,她們讓自己出來送死沒有說是他的母親,現在這個時候一個個跑出來當媽了。
“你至少态度應該尊敬一點。”
莊晏哼笑了一聲,反問聞宇舜:“她們憑什麽?憑她們沒生過我沒養過我,卻都想讓我死嗎?”
聞夫人心中一酸,眼眶微微濕潤,神魂不定竟想要落下淚來。
周圍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也都好奇聞家跟秦先生的這位新有什麽關系,賓客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聞宇舜被莊晏的話噎住,但是被這麽多人圍觀着,他又不能輕易認輸。
他剛才在後臺換衣服,沒有看到莊晏是跟着秦若水一起來的,看到聞夫人的要落淚模樣,此時他就像是一個勇敢維護母親的好兒子,擋在她的面前,對莊晏說:“你怎麽能這麽說話?這裏不歡迎你,你走吧。”
圍觀的人群不禁對聞宇舜的勇氣表示了贊嘆,敢趕秦先生的人走,勇氣可嘉啊。
聞宇舜的話音剛落下,“聞先生,你們這樣欺負我的人,不太好吧”,秦若水低沉的聲音從人群外圍傳了出來。
人群自動散開,讓出一條通路來,秦若水在衆多目光下,來到莊晏的身邊,問他:“怎麽這麽久?”
好像也沒多久,不過不反駁主人的話,是作為一個聰明管家的第一要義,這是前幾天秦管家剛剛告訴他的。
然而不等莊晏開口道歉,聞宇舜卻先跳了出來,他想到一定是莊晏用了魚鱗才留在了秦先生的身邊,立刻道:“秦先生,你不要被他騙了,他給的鱗片都是我——”
“跟你沒有關系吧,”秦若水打斷聞宇舜的話,轉頭對身邊跟過來的聞先生冷冷說道,“聞先生,你的公子似乎過于多話了。”
聞先生瞪了聞宇舜一眼,笑着說:“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
秦若水冷笑一聲,并不相信聞先生口中的教育:“聞先生,看來你們并不歡迎我,我還是告辭了。”
“秦先生——”
“走吧。”秦若水給了莊晏一個眼神,并不理會聞先生的挽留。
莊晏推着輪椅,沿着來時的紅毯,推着他走出宴會大廳。
剛才看熱鬧的賓客面面相觑,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好在聞先生求了幾句,大家才看在他的面子上沒有離開,可這場宴會本來該更熱鬧的。
聞先生看到莊晏與秦若水一起來的時候就隐約感覺到不妙,但沒想到今天竟然會這麽容易的就把秦若水給得罪了。
他看向聞宇舜和李曉丹的目光中多了絲戾氣,李曉丹往後縮了縮身子,躲在聞羅晨的後面,而聞宇舜則握住聞夫人的手。
聞夫人出言安撫:“今天是羅晨的生日,就不要生氣了。”
而聞羅晨看着莊晏離開的背影,李曉丹将當年的事全部都告訴了他,他和聞宇舜都不是聞家的孩子,這個莊晏才是聞夫人真正的兒子。
為了能夠躲避抽血,他還給自己加了一個暈血的設定,可他沒想到他都回了聞家,竟然還要再做一次親子鑒定。
聞羅晨看向李曉丹,李曉丹對他搖了搖頭,剛才那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辦法從莊晏的頭上拿到頭發。
從宴會廳中出來以後,秦若水對着莊晏來了一句:“我剛才說的那句話你不要當真。”
月光皎皎,如銀紗一般覆在兩旁的水渠上,莊晏稍作遲疑:“哪一句?”
當然是“我的人”那一句,秦若水動了動唇,最終選擇了沉默,他現在把這句話再說出來,倒顯得自己斤斤計較,不能忘懷了。
莊晏沒能得到回答,帶着一肚子的疑問跟秦若水一起上了車,車窗外面繁華的夜景從視線飛快的掠過,他低下頭,不知怎麽的竟想起海底的人魚。
不知道人魚大哥沒有自己給他講故事會不會寂寞。
要下車的時候,秦若水忽然開口,向莊晏問道:“你生日是在什麽時候?”
他的聲音太輕,以至于莊晏第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他擡頭看向秦若水,秦若水也正向他的方向看來,暖黃色的燈光下,深藍色的眸子如水般岑寂。
“四月二十三號。”莊晏說。
他真正的生日早已經沒有人記得了,而這一天是他第一次去莊家的日子。
秦若水沒吭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車在別墅外面停下,莊晏先下了車,将車門打開,伸出手想要扶秦若水一把。
秦若水瞥了一眼,這個人類是想要這種辦法接近自己,他揚了揚下巴,從莊晏的身邊走過,坐到輪椅上。
莊晏不覺得有什麽,秦若水不用他的幫助也是意料之中,秦先生真的是堅忍又驕傲。
秦若水回到卧室打開手機,發現莊晏不知什麽時候回了自己一句【為什麽在莊園沒有看到】。
秦若水心中冷哼了一聲,把手機給丢到了一旁,讓他自己想去吧!
……
趙偉自從上回接受媒體的采訪吃到甜頭後就更加積極地抹黑莊晏,他還要出一本書,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我的兄弟》,等将來這本書大火了,說不能還能賣游戲賣影視,他夢中也會笑醒的。
拳迷們認為趙偉現在這樣發死人財有點不厚道,不過莊晏那種人也沒有什麽好同情的,而且這未嘗不是一個一個警示,告訴那些打假拳的人,即使人死了,也要被挂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太陽杯拳擊比賽名單在一個晴朗的早晨向拳迷們公布了出來,這個比賽名字不是很大,另外距離開始開賽還有一段時間,暫時關注的拳迷并不是很多,少數的拳迷早上起來睜開惺忪睡眼,只是屏幕裏出現的莊晏名字時,動作統一地揉了揉眼睛,可那個名字依舊在那裏。
自己是眼花了,還是沒睡醒。
這人不是已經死了嗎?和諧社會怎麽還要鬧鬼啊?
有拳迷把名單拍了照片,發到論壇上邊,将莊晏的名字用紅色的筆重點圈了出來。
論壇裏拳迷們震驚又瘋狂,前幾天不是剛剛報道莊晏去世的消息嗎?現在名單上的這人是誰。
他們激情讨論一番,普遍認為死人是不可能複活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同名了。
不過他們建議這名選手快點改名,畢竟這個名字很晦氣,還有可能在場上被潑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