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給我一柄劍

蔣明心摸着那把剔骨小尖刀,蔣明月的刀具不知用什麽金屬制成,說是外面鐵匠打的,她瞧着也不似鐵,通體銀白,刀柄适手,刃鋒尖銳,削鐵如泥,分明比蔣沛如藏在床底櫃子裏的劍還要好上兩分,是蔣明月從不離身的東西。

蔣明心拿布條将它包好,想到生死未蔔的蔣明月,扯了一下嘴角,想笑笑卻毫無力氣,把刀塞進了枕頭底下,倒在床上發呆。

門外有人敲門,五福身上背了個包裹,天剛擦黑,見他那架勢又是要趕路了。

果不其然,五福說道:“心兒小姐,我剛接到消息,又有刺客從京城趕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早些走為上。”

蔣明心往他身後看了一眼,五福只一人,心裏一時間有些落寞,“我娘還沒回來?”

蔣沛如已經出門六日,到如今也沒找回失蹤的蔣明月。

五福說道:“我先護送心兒小姐上京,蔣夫人武功高強,我讓幾個屬下也跟着夫人去找人了,不會有事。”

蔣明心擡眼看他,五福年近三十,精明幹練,說話做事面面俱到,想從他平靜的神色上看出什麽端倪簡直是癡人說夢。

蔣明心咬了咬牙,荀熙把那塊玉佩給了蔣沛如之後,蔣沛如就已經信了八分,如今危急關頭,蔣沛如兩頭脫不開身,便囑托了五福照顧她上京城,“我也要回去找我娘,還有明月。”

蔣明心一邊說着,收拾了一下行李,把枕頭下的尖刀帶上。

五福愣了一下,小姑娘恐慌了數日的心緒終于掩飾不住,看着她氣急敗壞地就要往外沖,一直波瀾不驚的臉色終于顯得有些無奈,攔住她說道:“心兒小姐,我相信蔣夫人與月兒小姐吉人有天相,都不會有事的。”

五福放軟了聲音寬慰她,“我們先走一步,人多了目标太大,反倒容易給藏在暗處的蔣夫人與月兒小姐添麻煩。”

蔣明心猛然擡頭盯着他,握緊了手中的刀,“我們在桃花鎮好好過了十多年,與人無仇無怨,誰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殺我們?!”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蔣明心這幾日的心情糟透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這本來就不愛動的腦袋瓜都要燒焦。

五福說道:“蔣夫人曾牽扯進十五年前的杏林之亂,或許上面的人是沖着她去的,只是兩位小姐年幼,蔣夫人即便想要脫身,如今也要顧及兩位小姐。”

蔣明心抿了一下唇,忽然向五福拍出一掌,用盡自己全部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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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風吹起,勁力淩厲生風,饒是五福也心中一驚,連忙退身躲散,不想蔣明心卻緊追不舍,敵退她進,勢要擊敗他。

五福兩步退到走廊,身後就是牆壁,已經無路可退,只得出手格擋蔣明心的一掌。

蔣明心也不避,和他一掌相對,內力洶湧而出,勁風将兩人衣袍吹得獵獵作響,随後倒退出數步,絆到了身後的門檻,差點一腦袋朝地上磕倒。

五福及時扶住了她,讓她站穩,“心兒小姐。”

蔣明心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內力反震引得全身氣血湧動,渾身不适,調息了數息之後才重新睜開眼。

五福伸手抵住她的後背,助她運氣,“心兒小姐,你沒事吧。”

蔣明心擡頭看了他一眼,五福對上她全力一掌也絲毫沒有受傷,她的三腳貓功夫果然連個仆人都打不過,還談什麽與蔣沛如并肩作戰,頓時有些氣餒。

五福見她腦袋耷拉下去,想了片刻,也猜中了蔣明心在懊惱什麽,關上房門,帶她下樓離開,“小姐平安對蔣夫人來說就是最好的事。”

蔣明心扯了一下嘴角,翻身上馬,心中郁結。

五福說道:“心兒小姐的內功身手已屬上乘,只是對戰經驗太少,小姐才會顯得力不從心。打架時瞬息萬變,有經驗的武林老手若是與一個毫無經驗的絕世高手對戰,也不是沒有獲勝的機率。”

蔣明心轉頭看他,打量五福的身形,內外兼修的習武之人身形體态通常極為勻稱,一個個都是衣服架子。五福內功深不可測,呼吸綿長,行走之間聽不見腳步聲,顯然是個高手,“你有多高?”

五福轉頭看她,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一般般的高。”

蔣明心笑了一聲,這人還挺謙虛,随即低頭看着手中的尖刀,來回撫摸了一陣,朝他伸手,“給我一柄劍。”

五福沒有多話,給了她一柄長劍,雖然不是削鐵如泥的寶劍,足也夠用。

蔣明心将劍挂在腰上,把尖刀綁上小腿,在蔣明月手中切菜砍肉的小尖刀或許要淪為了殺人利器。

蔣明心低着頭,緩緩吐出一口氣,重新收拾了心情。她不愛做菜,只愛吃佳肴,不喜歡殺人,但愛武功。只是外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想要拿她們的性命,她也只能做出應對。

蔣明心擡頭看着漆黑的夜幕,黑暗裏藏着無盡的危險,一雙雙眼睛裏折射出來的冷光如狼似虎,想要把她拆骨剔肉一般吞吃殆盡。

蔣明心說道:“殺了他們。”

五福疑惑地看着她。

蔣明心道:“去埋伏,殺了他們。”

悠悠蘆葦蕩,草長得比人高。漁夫劃着小船在其中穿梭,提起水底的魚籠,今年魚蟹肥美,回回都是豐收。

随同漁夫一齊來收籠的是他八歲大的小兒子,小孩調皮,在船兩頭四處跑,愛往水草裏摸魚,伸手下去抽出一手淤泥,帶出一根髒兮兮的發帶。

小孩用水洗了洗,發帶上有繡花,布料雖是一般的棉布,但添了幾處雲紋刺繡之後也顯得精致起來,沒有破損,洗一洗還能用,開心地對着漁夫說道:“爹,看我撿到了什麽?這個發帶好好看,我們拿回去送給娘親。”

漁夫走過來接了,也滿意這條撿來的發帶,點了點頭,想起家裏任勞任怨的娘子,糙漢子難免也有些臉色微紅,“再收兩籠,把最肥的魚蟹留兩只帶回家,讓你娘做菜。”

小孩點點頭,興奮地跑去收魚籠,嗅了嗅鼻子,“爹,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小孩皺眉道:“真難聞。”

漁夫拿撐船的竹杆撥開就近的蘆葦叢,地裏不時會有些野魚野鴨死在裏面,腐爛了就發出了這種臭味,水裏一些食腐的蝦蟹就會聚過去吃東西。

漁夫撐着船靠近蘆葦,翻了一下茂密的蘆葦蕩,雜亂的草叢裏赫然出現一只泡脹了的腳,整個人眼前一黑,差點吓暈過去,一屁股摔進水裏。

小孩大叫一聲,兩腿發軟,吓壞了後也不忘伸手去救爹爹,“爹,快上來,快上來……”

漁夫狼狽地爬上船,手都還在發抖,抓了兩次才抓穩了竹杆,臉色慘白地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桃花鎮上向來太平安康,蘆葦蕩裏發現死屍的消息傳到衙門,捕快們火急火燎地被縣太爺支使過來撈屍。

衆人捂着鼻子把屍體擡上岸,已經在水裏泡了不知多久,整個屍體都泡脹開了,比尋常人大了一圈,皮膚慘白,四肢粗腫,面目早已經辨認不清,只是穿着一身裙子,是個女人。

就連仵作都不願接手這樣的屍體,擡回衙門停屍間,粗粗查閱了一下,奈何屍體腐爛變形太過嚴重,根本搜不到線索,捂着鼻子出了停屍間,“是個女人,死了十天半月左右,年齡應該在十二到二十,讓太爺去查查哪裏有人失蹤,這屍體根本沒法看。”

仵作甩袖離開。這些日子也不曾接到有人報案,捕快們接了縣太爺調令,又匆匆出門尋找何處有失蹤人口。

縣衙門口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百姓,叽叽喳喳地不斷議論,“誰家出事了?沒聽說過哪裏有人失蹤。”

“會不會是外地人,那屍體都泡成那副模樣了,死了肯定不止一兩天,要是本地人早就報案了。”

“有道理,聽說是個女人,還很年輕,可惜了。”

“是掉水裏淹死的嗎?怎麽會跑到蘆葦蕩裏面去了。”

“這可難說,誰知道她怎麽進去的,那片蘆葦附近沒船,難不成要飛進去?要麽就是有人把船劃走了。”

“你可別吓我,如果鎮上有殺人犯,我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多加把鎖。”

又是一陣喧嘩聲,幾個捕快護送着吓壞了的漁夫父子兩人進了衙門,兩人是報案者,需要核實口供。

漁夫把小孩打發到匆匆趕來的孩子他媽懷裏,渾身顫抖,顯然還心有餘悸,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都無心去換洗,懊惱地說道:“我們只是去收魚籠,聞到蘆葦蕩裏有股臭味,過去扒開一看,一下就看見屍體了。”

漁夫說道:“那片地方也不止我會去,問問老張他們,我兩天前就聞到過味道了,只是沒在意,以為是野鴨,沒想到這味道越來越重,這才去瞧了一眼。”

漁夫一邊說着,猛然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把那根發帶丢出來,臉色鐵青的說道:“這個……這個也是我撿的,是不是那個死人的?呸,晦氣,晦氣!”

站在人群之中的蔣沛如頓時如被當頭一擊,頭暈目眩,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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