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雲深不知處是江澄最讨厭的地方,沒有之一。魏無羨走的那十六年,他和藍忘機相看兩厭,但凡藍氏舉辦任何活動,包括聽學、清談會、圍獵會,江氏一律不參加。就差赤.裸.裸地告訴各個仙門世家,江晚吟與藍忘機勢不兩立!待夷陵老祖複生,藍忘機就任仙督之位後,兩人的關系就更差了。

好不容易盼回來的人,說走就讓走了,關鍵這人寧願去流浪也不回家,你說氣不氣人!氣不氣人!

因此,若仙督召集衆仙門商談事宜,江澄統統抱病不參加,有事把結果告知,聽從安排便是,甚至對這些安排江宗主也是應付得很。

他江晚吟就是拿準了藍忘機是個君子,做不出給人穿小鞋這一套,又奈他何?

如今這四大家族各有一堆爛攤子,藍氏宗主澤蕪君自觀音廟回來後就閉關不出,藍忘機只能內外一肩挑。好在藍啓仁身體硬朗,還能教導藍氏子弟,只是這開放聽學,自藍忘機就任仙督後就沒再舉辦了,實在是顧不上。

聶家在聶懷桑掌管的這些年裏本就走了下坡路,以前還有澤蕪君和金光瑤幫襯着,以後,還不知道會如何,封棺大典辦的是不錯,可他連家傳刀法都不會,宗門又何以為繼!

江澄這兒倒還好,只是對外邊萬事不積極,非常不合群。

而蘭陵金氏最糟糕。名聲都被金光瑤搞臭了不說,到現在新家主都沒選出來。按道理金淩是金家最名正言順的繼任人。但無奈他年齡小,又被舅舅和小叔叔保護得太好,怎麽能争得過那幫堂親。若是讓江澄幹預此事,也不是不行,現今金家一盤散沙,有能力的弟子大部分又随金光瑤死在了觀音廟,好整治的很。但江澄覺得,是時候讓金淩經一些事了。從金淩明明知道金光瑤對他有嗜殺父母之仇,還在蘭陵外圍給他找了個寶地立了個衣冠冢這件事就能看出,這孩子太仁義。對他來說,那畢竟是一手将他養大的人,從沒對他有半點不好,何況人都死了。

江澄擔心有一天自己也出了什麽事,再沒人給金淩善後,又當如何?而且,金淩若是因自己這個外姓人才掌管了家業,總會讓人诟病,以後再因為這些事讓舅甥離心,更是麻煩。最關鍵的,是金淩從沒有過一點争奪金家的心思,可能在他看來,做家主,還不如和朋友們去夜獵來的快活。

江澄也想過,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以後,把江家給金淩也是一樣的,如何管理一個仙門家族,就讓他慢慢學吧,無需讓金淩像自己一樣,被迫着長大。

但這些定局,卻在某個下午被打破了。

“仙督,雲夢江宗主求見。”

“誰?”正在同藍思追一起幫藍忘機處理宗務的藍景儀以為自己幻聽,“江宗主會來雲深不知處?外邊下紅雨了?”

“确實是江宗主本人,而且看起來很焦急的樣子,說要求見澤蕪君。”

“可澤蕪君已經閉關了,江宗主應當知曉的。”藍思追說道。

“弟子已經告知過江宗主,但江宗主十分堅持,焦急的神情也不似作僞,故而弟子來請仙督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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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請進來吧。”

“是。”

那弟子領命下去後,很快就有急切的腳步聲從外邊傳來。不過幾息,江澄就出現在藍忘機處理宗務的竹室門口。

“還請仙督代為引薦澤蕪君。”江澄一進門就躬身行禮,做足了求人的姿态。一旁的藍景儀可算是看了回西洋景,意外地差點忘了給江澄見禮。

藍忘機雖然看起來冷淡卻不是驕矜拿喬之人,見一向桀骜的江澄如此做派便知道不是小事,趕忙起身虛托江澄雙臂問:“出了何事?”

“是金淩,他病了,也可能不是病,總之如今雲夢的醫師都束手無策,我只能來求澤蕪君,還望仙督引薦!”說到此處,江澄再次俯身,顯見他有多心焦。

此時藍忘機還未來得及說話,剛剛同江澄見完禮就站在一旁的藍思追卻沉不住氣了。

“金淩出事了?很嚴重嗎?”

藍景儀本也要問,被思追搶在了前頭,只能緊張地等江澄回複。

“金淩前些日子與歐陽家的小子結伴夜獵,今日一早,卻被歐陽用車拉了回來。按照他的描述,他們原本是在萬州追捕一只妖獸,但金淩在禦劍途中突然覺得丹府如針刺般疼痛,直接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後來甚至疼暈過去。歐陽見狀,趕忙把人帶回了蓮花塢,到現在還沒有醒。人未醒,無法探明情況,醫師又瞧不出原因,江某實在沒有辦法。澤蕪君醫術名冠吾輩,還請仙督及澤蕪君援手!”

“含光君!”藍思追聽到江澄如是說,知道事情肯定很嚴重,不禁面帶祈求地看向藍忘機。

藍忘機也不推脫,說了句“随我來。”率先出了竹室。江澄即刻跟上去不提,思追和景儀相視一眼後,也跟了上去。

寒室的大門已經許久沒有人出入了,此時也是門窗緊閉,靜得好似沒有人在。很快,幾個人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裏的沉寂,讓這超離凡世的地方,有了一絲人氣。

“兄長,忘機求見。”哪怕裏面的人看不見,藍忘機還是守矩地向着門內行禮,藍家小輩有樣學樣,江澄如今有求于人,自然也不托大。

沒一會,門內有聲音傳出。

“何事?”那聲音裏帶着些許嘶啞,好像許久沒有開口說話的樣子。

“是金淩有恙,江宗主求至此處,事态緊急,還望兄長援手。”

江澄覺得以他和藍忘機的關系,藍忘機願意幫忙引薦就已經仁至義盡了,畢竟含光君做不出見死不救的事。他意外的是,藍忘機居然還幫着說話。

江澄不知道,藍忘機平素雖然克己,但他對兄長的情感卻是非常深。兩人從小相依為命,兄長最知他、寵他,他又何嘗不是把兄長當作最敬重最親近的人。兄長手刃金光瑤後,一直耿耿于懷,甚至把自己關入寒室一副再也不入塵世半步的樣子,他怎麽會不擔心。且不說金淩是魏無羨十分在意的小輩,哪怕借着這個契機讓兄長出了這寒室的門,也是好的。所以藍忘機毫不吝啬為江澄說話,只求讓兄長有些事情可做,盡快從前塵中走出來。

很快,屋裏傳出走路之聲,接着,門開了。

時隔幾個月,江澄再次看到藍曦臣不禁有些意外。

退去宗主的華服錦冠,藍曦臣看上去年輕了許多,也單薄了許多。此時他身着一襲月白交領廣袖常服,及腰青絲用同色發帶束起一半,因腰間未縛腰封,行動間十分飄逸優雅,加之那明明年過三旬卻至今無人能奪其第一公子稱號的品貌,好似谪仙臨世。若非過于蒼白的臉色以及雲紋抹額下掩不住的悵然還帶着些人間的煙火氣,甚至會讓人覺得他随時都能脫離凡世,羽化飛升一般。

“江宗主,阿淩他怎麽了?”

表面上看金淩與藍曦澄沒有什麽關系,但那些年藍曦臣經常去金麟臺,也是看着金淩長大的,甚至還指導過他劍法。因此,金淩有事,藍曦臣也很擔心。

聽到藍曦臣問話,江澄連忙回神,同他簡單說了金淩的狀況。

“如此,我随你走一趟雲夢吧。江宗主進來稍坐,我去準備一下。”藍曦臣将江澄等人引進起居室,讓他們坐下,自己則去內室換裝。

看到兄長移步離開,藍忘機主動同江澄說:“江宗主,雲夢繁華熱鬧,景色宜人。若是方便,還煩請讓我兄長在雲夢多住些日子。”

江澄聽到藍忘機和他這麽說,差點把藍思追給他倒的茶撒到身上,這藍二不是被什麽東西奪舍了吧!

繼而想到剛剛藍曦臣眉宇間掩飾不住的郁結之色,江澄又有些釋然。雖然不清楚藍曦臣到底怎麽了,突然閉關,還這副模樣,但藍忘機想讓他哥哥在雲夢多住些日子散心,他還巴不得呢,這樣看顧金淩更方便。江澄當即點頭允諾:“江某求之不得,定招待好澤蕪君,還請仙督放心。”

當日在觀音廟發生的事,江澄雖然也親身經歷了,但對于藍曦臣、金光瑤、聶懷桑之間的官司他卻沒有往心裏去。在他看來,金光瑤死有餘辜,死在誰手裏都一樣,誰人不是殺之後快,為什麽會糾結,故而他完全不知道藍曦臣是因為這件事郁郁寡歡。此刻他只擔心金淩,藍曦臣個人的事他沒有多問。

這時,糾結了半天的藍思追終于有機會張嘴,“含光君,我能不能随澤蕪君一起去雲夢,我……想去看看金淩。”

“對,我也想去!”一旁的景儀附和。

“可給江宗主添麻煩?”藍忘機問江澄。

“不會,一起去吧。”

沒過多久,江澄就帶着藍家一大兩小三人出發趕往雲夢,看着藍曦臣重新穿回藍氏繁複的服飾,江澄覺得,還是簡單點好看。不過他知道,外出做客還穿得那麽随便,就是失禮。比如他,一直都覺得他頭上的寶冠太沉了,可身在那個位置,就是要這樣裝扮。權勢、地位,往往也是束縛,讓自己變得不再像自己。放浪不羁,逍遙自在誰不想?可世上又有幾個魏無羨,又有幾個能真的放下一切去做魏無羨?也許這就是自己最不及他的地方吧。

一套衣裳,就讓自己瞎想這麽多,真是,也許自己該交幾個新朋友了。

江澄在心裏搖搖頭,放下雜想,專心趕路。

作者有話要說: 糾結了很長時間,終于還是發出來了。故事不會太長,可能有的地方不太嚴謹。親們多包涵。謝謝你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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