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初初進入藍曦臣的識海,江澄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縱覽了藍曦臣與金光瑤有關的回憶。江澄若想将人喚醒,只能進入藍曦臣的回憶裏,幫他找回自己的意識。只是這第一步,就受到了極大的阻礙。藍曦臣的回憶,被一層特別的屏障保護着,江澄找不到入口。若是用暴力破解,可能會給藍曦臣造成損傷,他不能冒這個險。此時的他只能一遍一遍陪着藍曦臣回憶往昔。
說實話,江澄的心有些酸澀。十六年的時間,好像眨眼就過了。藍曦臣雖然錯付了信任,但這十六年裏他至少有人陪伴。而自己呢,只能守在偌大的蓮花塢裏,一個人看日出日落。而今後的幾個十六年,大概也會一直如此。
但藍曦臣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就這麽潦草的結束在這裏。他應該有更美好的人生等着他。
看着不斷重複着自己故事的藍曦臣,江澄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他。哪怕他知道,他們中間隔着一層厚厚的屏障。
藍曦臣回憶中的場景,再次轉換到了觀音廟裏,正是江澄出現的那一刻——他揮舞着紫電,将寺廟的大門抽得四分五裂。
似乎是同一時間,屏障外的紫電,閃過一絲金紫色的流光。
而江澄并未對手中的紫電發出任何指令。
它竟然與藍曦臣回憶中的紫電産生了共鳴?察覺到這種可能性,江澄繼續觀察屏障內的情形。
這時,藍曦臣回憶中的江澄已經與金光瑤打在了一起。回想當時,若不是被金光瑤激怒,江澄也不會受傷,他若不受傷,或許後來的很多事也就可以避免了。看着那一刻的再次來臨,江澄忍不住對藍曦臣回憶中的自己大吼了一聲:“後退——!”
情況在這一刻突然發生了變化,藍曦臣回憶中的江澄,在将将中劍的那一剎那竟然向後躲了一步!雖然金光瑤的劍尖依舊劃破了江澄的衣襟,但并沒有讓他受到重創。
怎麽會?江澄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他顧不得多想,而是時刻注意着觀音廟裏的戰局。
因藍曦臣記憶裏的江澄躲了過這重要的一擊,最終,金光瑤被江澄制服了。
屏障外的江澄本想看看被篡改的記憶将會如何發展,結果畫面一轉,藍曦臣又回到了他當時逃亡的客棧裏。他的記憶,選擇了重新開始。
意識到自己也許可以影響到藍曦臣回憶中的那個江澄。他迫不及待地開始期待起自己的登場。雖然在射日之征時,江澄和藍曦臣經常有機會見面,但他在藍曦臣的這段回憶裏,第一次出現卻是不夜天城,溫若寒被金光瑤殺死的前一刻。
沒錯,江澄已經發現,若不是因為金光瑤也在不夜天城,他甚至沒有機會在藍曦臣的這段記憶裏出現。這一認知,讓他非常的不開心。
受到江澄影響,在金光瑤的軟劍刺穿溫若寒的那一剎,藍曦臣回憶裏的江澄竟然将三毒插入了金光瑤的心髒。江澄承認,他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再看一遍這個讨厭的人,是如何陪伴了藍曦臣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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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曦臣的記憶再次停止,并回到了最初。但江澄細心地發現,擋在他面前的屏障,出現了一絲裂痕。難道,契機在改變藍曦臣的記憶上?
江澄開始不停地控制藍曦臣意識中的自己去改變藍曦臣的回憶,眼前的屏障,也因為江澄的行為,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裂痕。
只是江澄還來不及欣喜,情況又出現了變化。當藍曦臣的回憶又一次被江澄強行中斷之後,場景沒有回到記憶的最初那一刻,而是突然定格。霎時間,藍曦臣的識海裏狂風大作,将藍曦臣的衣衫吹得咧咧作響,只見他面如冰霜,瞳孔也變成了血紅的顏色,仿若随時都要癫狂。而定格的場景,突然裂成了無數碎片,随着狂風在屏障裏飛舞,每一個碎片在碰到藍曦臣的時候,就會變成一把利刃,在他的身上留下傷口,不過瞬間,藍曦臣已經傷痕累累。
江澄再也顧不上其他,一掌擊碎了眼前的屏障,飛奔至藍曦臣面前,将他緊緊護在懷裏,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藍曦臣!藍渙!你醒醒!快醒醒!”
可藍曦臣根本聽不到,他想要掙脫江澄對他的束縛,不惜用充斥着巨大靈力的手掌拍向江澄。江澄避閃不及生生受了,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江澄的靈識受傷,必然會給肉身帶來重創,在雅室裏,江澄還緊緊拉着藍曦臣的雙手,但他的口鼻之中卻有鮮血緩緩留下。之前胡亂塞在袖口裏的銀鈴感應到主人的靈識受到了傷害,發出了急促的聲響,想要将江澄召喚回來。藍忘機看到此景,也彈奏起《洗華》,企圖喚醒江澄。
這一次,沒了那層厚厚的屏障,鈴聲和琴音很快傳入了藍曦臣的識海裏,他眼中的血色,漸漸退去。
藍曦臣在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吐出了一口鮮血,鮮血中還混着一只綠豆大小的黑色蟲子,蟲子在落到地上的時候似乎抽搐了兩下,藍忘機見狀,快速抽出避塵将其斬成兩半。
藍曦臣醒了,但江澄卻直接昏倒在了他的懷裏。
寒室裏燃着主人慣愛的冷松香,泠泠琴音,與這香氣相互纏繞,企圖安撫床上之人受創的神魂。只是這樂聲受到主人的影響,帶着一絲擔憂。
突然,床上的人,一邊焦灼地喚着屋主的名字,一邊從床上驚坐而起。
“藍曦臣!藍曦臣!”
琴聲驟然而停,藍曦臣快步走到床邊,俯身與床上的人平視。
“我在!”
江澄一把抓住了藍曦臣的手:“你醒着嗎?知道我是誰嗎?”
藍曦臣看江澄一醒就如此緊張地關心自己,不禁勾唇一笑:“我醒着,你是江晚吟。”
“那就好、那就好。”江澄聞言松了一口氣,同時身上的力氣也被抽空了,他無力支撐身子,馬上就要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藍曦臣見狀連忙反拉住江澄已經松開的手。
“小心別摔了。”藍曦臣的語氣裏帶着些許緊張。說完,他坐到了江澄的身後,側過身倚住江澄。
江澄一絲力氣也無,只能靠在藍曦臣的身上。
“謝謝,實在沒力氣了。”江澄的話中透着無奈。
“若是連這都要道謝,你又讓我如何自處?”藍曦臣低聲問身旁的人。
這個問題,江澄沒有回答,而是向藍曦臣問出了他心中最關心的一件事:“你還好嗎?”
“嗯,因為你暈過去了所以還不知道,我之所以頻繁入魇,是因為中了蠱術。”
“你也中了蠱?!”若不是江澄沒力氣,他能驚得跳起來。
“是。”
“到底是什麽人,究竟要幹什麽?”江澄很疑惑,“我一直以為蠱蟲是金家為了家主之位暗害金淩才使用的下作手段,若是你也中了蠱,那事情想必沒有這麽簡單。怪不得我對金家施加了那麽大的壓力,他們都交不出兇手,也許,他們也不知道兇手是誰?”
“這些我們以後慢慢再查,現在最主要的是先将你的身體養好。你的靈識受到了重創,需要仔細調理,若是雲夢沒有急事,就暫時留在姑蘇吧,雲深不知處的冷泉可以幫你恢複地快一些。”
江澄将蓮花塢的諸事在腦中過了一遍,覺得并沒有什麽急着他回去處理的,便點了點頭。
定下暫時留在雲深不知處休養後,江澄又說:
“澤蕪君,有些話,江某想多說幾句,若是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請講。”藍曦臣不知道江澄要說什麽,但見他說的如此鄭重,便靜下心來仔細聆聽。
“他已經死了。”江澄雖然沒有說出名字,他卻知道藍曦臣明白,“雖然你曾經刺了他一劍,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這麽說,并不是因為他犯下了種種不可饒恕的惡行,而是他不應該利用你的善良一次次欺騙你,騙得那麽狠,那麽深,直到死前都在騙,所以你才會因為聶懷桑的一句話給了他一劍。不論聶懷桑到底看沒看到他動了,那都不重要,往日的因已經被他種下,也就注定了那日的果。這果應由他來背負,而不是你。他說他沒有害過你,但他利用你的信任做盡了壞事,那又與害你有什麽區別,這樣的人,如何值得的你一次又一次地去自責?也許他真的對你很好,可那些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若是你早就知道,你還會要嗎?”
藍曦臣聽完江澄用虛弱的聲音說完這一大段話後一直沉默着。
就在江澄以為自己不會聽到答案的時候,身旁的人輕聲開了口。
“不要。”藍曦臣說,“那樣的好,我不要。”
“所以,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時間在往前走,我們也該往前走,總守在原地,沒有任何意義。走掉的人,永遠也不會回來的。”江澄把他用十六年學到的感悟告訴給了藍曦臣。
“以後,叫我曦臣吧。”藍曦臣聽了江澄的話,突然說。
“嗯?”江澄對話題的轉變有點反應不及。
“我可以喚你晚吟嗎?”藍曦臣繼續說。
“哦,可以。”
“曦臣、晚吟,一朝一夕、一晝一夜,以前怎麽沒發現呢?”藍曦臣輕笑着自語。
“發現什麽?”江澄問道。
“我們早該成為好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