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吃過晚飯,解雨臣把夥計分成了兩撥:白天跟着黑瞎子清路的人,留在地面做接應;其餘在營地裏休整了一天的人,收拾東西,準備午夜出發下地。
其中最倒黴的就屬黑瞎子了。
解家請他來,就是下鬥的,解雨臣下墓,他肯定要跟,不可能留在地面接應的那一撥;然而他白天也忙活了整整一天,并未歇息過。
這個安排,黑瞎子沒有異議,解雨臣心裏倒有些過意不去——
說實話,這是他做上當家以後,睡得最足的一覺,完全是托黑瞎子的福得來的,私下自然存了幾分感激;這一覺睡得好,事情的發展又比預料的更加順利,到底離不開黑瞎子的幫助……
可是,他的計劃中,沒有留給黑瞎子足夠的休息時間。
解雨臣看了眼正在整理裝備的黑瞎子,轉身走了出去。
晚飯已經結束,夥計們各自散開回到自己的帳篷,篝火周圍的空地驟然冷清了下來。
解雨臣一個人坐在那裏,盯着偶爾噼啪迸濺的火星。
跳躍的燃燒的光亮映在他的臉上,明暗交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飽滿光滑的皮膚,非常年輕。但他明白,他的生命正如面前的烈焰焚木——是一種過度的揮霍,十足耀眼的背後,要以百倍透支來支撐。
原本也沒什麽。
解雨臣有點難過的笑了一下。他是無所謂,覺得感慨只是因為突然意識到,他在這件事上急于求成的态度,好像連累到了別人。
和黑瞎子之間,雖然不過是簡單的金錢交易,但解家向來沒有苛待雇員的慣例,不存在“我付了一成錢,你就要幹足十成活”的奸商思維。
他第一次産生了類似于虧欠的心理——如果黑瞎子不是對這個墓別有用心,那麽按他現在的表現,已經超出一般夾喇嘛的本分,算是送了人情給解家的。
解雨臣不想要。
他的內心有一杆秤,別人做一分,他就要回一分——可他最多能做到的,是五分。他行事只能以解家為重,不得在旁人身上支出太多的籌碼。
黑瞎子一上來就給了他六分。
他回不了,所以心中難安。
噗——一段樹枝被人從遠處丢入了火堆裏。
解雨臣轉頭去看,就見那人自十步開外慢慢走了過來。
“快七點了。”
解雨臣站起來:“怎麽了?”
“零點出發,咱們頂多能睡五個小時,”黑瞎子攬着他肩膀往回帶,頓了頓,嘆氣道:“你多大了?還在這沉迷玩火?”
“……”解雨臣都氣笑了,懶得争辯,只問:“你睡你的,拉我幹嗎?”
“我自己能睡嗎?”說話間就進了帳篷,黑瞎子把人按倒,自己熄了燈,也随之躺下來:“早上不是剛跟你講過?”
解雨臣立刻樂了,瞅着黑瞎子說:“想起來了,你夢游,沒人看着指不定跑哪去了,嗯……這地方幾乎就在墓邊上,你這睡着了一不小心游下去……想想還挺刺激的是吧?”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黑瞎子伸手蓋了上去,睫毛掃過掌心,一陣酥癢,他笑了一聲:“別幸災樂禍了,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