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直到走得望不見了咖啡館，葉昕才把腳步放慢了些，舒緩了口氣，靠在陸湛然的身上，由着她把自己扶到了商業廣場處的休息座椅旁，喝了幾口礦泉水，然後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還在搭建的聖誕禮物上。
雖然還處在11月的末端，聖誕節的氣氛早已默默地拂過整個商業中心的各個角落，工作人員開始逐漸地把周邊的環境布置成聖誕節的慶祝現場，而各家商鋪為吸引前來購物的消費者，也紛紛打出了聖誕前夕的各類促銷。
各種熱鬧和喧嚣圍繞在葉昕的周邊，然而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氛圍，只覺得黑暗漸漸侵襲，一點一點，從底端慢慢地向上，把她覆蓋，讓她掙紮不得，呼吸不能，直至最後把她徹底地吞沒。
陸湛然喝完水，一轉過頭就看見她這副茫然無神的模樣，心裏有些害怕，連忙推了推她：“昕昕，你怎麽了？感覺還好嗎？”
葉昕被她輕推了一下，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你讓我靠會兒，我感覺有些累。”她把頭靠在陸湛然的肩膀上，慢慢地阖上了眼睛，良久，輕聲地開口，“我從不在你面前提起過去的那些事，是因為每次我一想到那些，我就很難過。”
盡管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但聽她親口說出這件事，陸湛然不由得一默，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有時候我真的挺恨她。小時候再苦再難的日子，我和她都挺過去了，唯獨那次，她卻丢下了我，她難道就沒為我想過嗎？”
葉昕與她母親的感情之深，曾讓陸湛然非常羨慕，她甚至偷偷地跟着葉昕叫過媽媽。每次她去葉家玩，葉如馨總會溫柔地摸着她的腦袋，然後牽着她的手帶她上樓找葉昕。到了下午還會給她們做美味的小甜點。如果有些晚了，她會直接住在葉家，和葉昕睡在一張床上，葉如馨則會幫她們搓背洗澡，看着她們互相嬉笑打鬧。
“阿姨是一時想岔了，她不想拖累你，所以才會……”陸湛然無力地辯駁道。
葉昕把臉轉過來覆在她的肩上，随即她感覺到略微的濕意，然後聽到葉昕悶悶的聲音：“她已經在心底放棄了她自己，也放棄了我。可是我不要那個能照顧我的父親，只想要她。”
葉昕擡起頭，吸了吸鼻子，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她轉過頭，看着陸湛然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你看到那個坐在路雅雯對面的男人了嗎？他是他們硬塞給我的男朋友、未婚夫。”
陸湛然震驚萬分，盡管好友說話的語調是如此地輕松，但她還是聽出了一股無奈和悲涼的感覺。
……
殘陽沉沉地挂在下方，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迫近地平線，越來越靠近。淺紅色的餘晖染滿了整片天空，尤其在雲層堆積的那部分，顏色濃重，像塊狀的血。
“走吧。”葉昕率先開口，起身往車子停着的地方走去。她走了幾步卻不見陸湛然跟上來，邊走邊往後頭看，不曾想，撞到了前面的人，在跌倒之際被人扶住了手腕。
“你沒事吧。”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莫名感覺有些熟悉，她垂眸看見那雙扶住自己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右手中指處戴了一枚銀色的素圈戒指。
她搖搖頭，低聲說道：“沒事，謝謝你。”說完，便看見了那張略微熟悉的臉龐。
“不用謝。”男人對着她們點了點頭，在葉昕站穩之後，立刻松開了自己的手。
陸湛然快步上前，站在了葉昕的身旁，對着男人客氣地道謝。
男人搖搖頭，視線定在葉昕身上，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說：“你好，我姓傅，傅程翊，是B大的教師。”
葉昕伸手輕握了下：“我叫葉昕。”她停頓了會兒，想起昨天，連忙說道，“剛才還有昨天的事謝謝你了。”
“……請問你有那把傘主人的電話嗎？”傅程翊略略思考了會兒，開口問道。
葉昕一時沒意識到，皺着眉想了會兒，又聽到他補充了一句，“不是在門口碰見的那位姓許的女士。”
她這才想起來他說的是誰，本來聽到這話，她可能會在心裏嘲笑許露伊一番，但自從看見了那個人，她就像是在心裏壓了塊重重的石頭，哪還有別的心思？
“要不你把傘給我，我有空會幫你去還傘，這樣你就不用特意跑一躺了。”葉昕解釋道，雖是這麽說，但她主要還是覺得不能随意地把周姐的號碼給陌生人。
傅程翊似乎也想到了這個，沉默了幾秒，然後才說：“今天我沒把那把傘帶出來。”
“呃……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留個號碼給我，我讓周姐聯系你？”
“行，那就麻煩你了。”傅程翊接過她手中紙筆，迅速地在上面寫了一串號碼，随即遞還給她。
“不用這麽客氣。”葉昕認真地疊好了那張紙，夾進了一本書裏，笑着與他告別。
兩人回到了車上，陸湛然原本想開口問她，那個名叫傅程翊的男人與她是什麽關系，但一轉頭就看見她閉着眼靠在椅背上，仿佛睡着了一樣，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緒。
陸湛然的一大堆問題被堵在了口中，想起她與自己說的事情，最後還是咽了下去，啓動車子駛出了停車場。
開車中途，葉昕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依舊閉着眼睛不作任何理會，任由手機響着。陸湛然看了看她，沒做聲，繼續往酒店的宿舍開着車。手機停歇了沒多久，她自己的又響了起來，看了眼屏幕上的號碼，立刻就明白剛才的電話是誰打過來的。
她戴上耳機，接通了電話，輕輕地“喂”了一聲。
“今天下午我陪她一起去輸液了，現在正開車回家。”
“啊？沒聽到她的手機響啊，可能是手機靜音了，我們都沒聽到，要是聽到一定會接。”
“我記性很好的，以後不用特地打電話過來提醒我。我嘛，自然會照顧好她的，不要瞎擔心。”
“你忙的話繼續去忙吧，我們也快到家了。”
“下次請你吃飯啊。”
……
她每說一句話，都往葉昕這邊看一眼，弄得葉昕睡不踏實，只好睜開眼睛，聽着她講電話，最後等到她把電話挂了，葉昕看了看她，問：“真的挂了？”
陸湛然摘下耳機，放在一邊，說：“挂了，你要對我說什麽。”
“下次別和他說太多有關我的事情，雖然咱們仨的關系不錯，但畢竟人家已經有了女朋友，雖然不至于絕交，但還是稍微遠離一下比較好。”
陸湛然想了想也是，和有婦之夫交往是需要避諱一些，尤其是葉祺謙那個女朋友，整天在朋友圈秀恩愛，連吵架那段時間也不放棄秀，要是被她知道了，首先要過來找的就是葉昕和她，到時候什麽難看的事情她都有可能做得出來，罵狐貍精、第三者還是好聽的。雖然很不看好他們，不過感情的事向來不容旁人置喙，所以即使心裏有所猜測，她也從沒在葉昕面前說破，頂多開個玩笑之類的，不過這次她沒再說其他的。
“我心裏有數，但如果做得太明顯了也不合适，正常來往就成，不用搞得很僵。”陸湛然說。
葉昕點點頭：“我知道，總不能為了避諱，連朋友都不做了吧。不過我是吃不消再來一輪圍攻了，小女孩戰鬥力真是可以的。”她有些無奈地笑笑。
陸湛然想起那件破事，也笑了。當初葉祺謙帶了小女友過來和她們一起吃飯，小女友加了她們倆的微信，轉頭就為了葉祺謙怎麽對葉昕的喜好記得這麽清楚這件事分別問了她們好久，甚至還對葉昕各種圍攻，直到葉昕把她拉黑了才安靜了許多。然而她們倆都沒和葉祺謙說過這事，一是怕葉祺謙難堪，影響朋友之間的關系；二來也是因為葉昕不想生事，和一個小女孩計較。
“說得你好像很老一樣，也不過比那小女友大兩歲嘛。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葉昕知道她要問什麽，在與傅程翊告別之後，她就注意到陸湛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其實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幾面之緣，再怎麽說也說不出花樣來。但她還是給陸湛然講了一遍，包括許露伊那段。
“哈哈，她以為她是誰啊，人家根本沒記住她，我能想象出她與那位帥哥老師說話的樣子，肯定是這樣。”說着，陸湛然捏着嗓子，輕聲細語地模仿起來。
葉昕就知道她會把重點放在這段，許是她上學階段最讨厭的人，看到她吃癟，陸湛然自然很開心，葉昕看着她得意忘形的樣子，忍不住提醒她：“注意着車子。”
陸湛然迅速地放下手，握着方向盤，認真地開着車子。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無緣無故沒有更新，那一定是我的本本又壞了，今天跑去看了看，還能強撐一段時間，就是不知道這一段時間是多長(ToT)/~~~求收藏求撒花！求給動力，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