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葉昕支着下巴，眼神四處亂飄，沒飄多久，又飄回到了不遠處正認真地替她拿着食物的傅程翊身上。她想，大概只有在他并不知情的時候，她才敢肆無忌憚地盯着他看。

他的模樣很認真很專注，葉昕望過去，他的臉上盡是沉思的神情，似乎正在研究放在他眼前的那盤食物。最後他拿起夾子，往盤子裏夾了兩個進去。

突然，他回過頭望了她一眼，撞上了葉昕明晃晃的眼神，他稍微愣了愣，随即指了指他盤中的食物，詢問她的意思。

葉昕頓時松了口氣，沒發現最好。她點點頭，很快就見他重新轉過去繼續拿吃的，然後才移開視線，慢慢地坐正了身體。在他回來錢，她也沒再轉過去看一眼。

她看着盤子裏的食物，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他拿的東西全都是她愛吃的，記得這麽多的大概只有陸湛然。他是怎麽知道這些的？連相處了幾年的葉祺謙恐怕都沒有這麽細心過。

但她最後沒有開口，低着頭去吃那些東西。

吃飯的時候，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像是為了附和周圍靜悄悄的環境似的。

葉昕不說話是因為情緒稍微有些複雜。剛才差點被傅程翊抓到，又看到這些吃的，總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有點微妙，所以一直埋頭吃着盤中的食物，也不擡頭。吃到一半，她發現眼前多了杯熱騰騰的柳橙汁，擡頭疑惑地看向對面的人，她都不知道傅程翊什麽時候離開過座位去拿的柳橙汁。

傅程翊注意到她詫異的目光，含笑看着她，并沒有解釋，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喝幾口。

“謝謝。”葉昕低聲說道，雙手捧着杯子，用吸管小口喝着。

而傅程翊已經吃完了盤子裏的食物，然後把它推到一邊，靜靜地坐着，時不時擡頭望一望她，見她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他開口提醒道：“不用着急，等下沒有什麽事情，你慢慢吃。”

葉昕吃了最後幾口，邊放下了叉子，又喝了口柳橙汁，擦了擦嘴，說：“我吃完了。”

“不吃了？”

她搖搖頭，起身站了起來。

“吃完就去酒店外面散散步吧，你對這裏比較熟，附近有什麽地方散步嗎？”傅程翊慢慢地走在她身側，把她護在一旁，不讓經過的人碰到她。

葉昕摸了摸肚子，意識到微凸了些，連忙深吸了口氣，縮了進去，然後才回答他的話：“附近有個小公園，經常有大媽大爺在裏面練廣場舞，可以去那裏。”

“那就去那邊散散步消消食。”傅程翊提議道。

一走出酒店，沒有暖氣的室外，一股冷風吹到了她的脖子裏，她被吹得牙齒上下打顫，透心涼的感覺。葉昕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一塊灰色的圍巾繞過她的脖頸，穿過去，被圍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傅程翊不由得笑了笑。

“這樣就不會冷了。”他認真地把露在外面的最後一截圍巾妥貼地往裏賽了塞，最後笑着說：“好了，這樣應該不會有冷風吹進去了。”

葉昕瞥到他腳邊的那個紙袋，好奇地問：“你這個袋子裏還放了些什麽東西？”她看到他出門前手裏拿了個紙袋，但不知道這裏面裝着些什麽東西。

“圍巾和手套，還有一杯水。”傅程翊說着，把紙袋裏的手套拿了出來，西瓜紅的挂脖手套，就是她睡覺前把它放在茶幾上的那副。

“戴上，暖和一些。”說完，他把手套遞給了葉昕。

葉昕依言兩只手都戴上了，随後看向他，問：“你冷嗎？”

傅程翊搖搖頭，随即把紙袋一合，邊走邊對她說：“還好你不是那種女孩子，冬天喜歡穿得和夏天一樣單薄。你現在還冷嗎？”

“不冷，出來時還多加了一件。”

兩人慢慢地散着步，走到了葉昕口中所說的那個小公園。

寒冷的冬天，盡管冷風不停地在吹着，吹到臉上一陣發疼，但還是抵擋不住那些大媽大爺對于廣場舞的熱愛，跟随着音樂的節奏，興致高昂地上下左右舞動着身體。

一段音樂即将結束，那群老年廣場舞愛好者慢慢地停下了步伐，各自散開到旁邊的花壇邊喝水休息。

“小葉子？”

葉昕聽到略帶驚訝的聲音，漸漸地停下了腳步，四處望了望。小葉子這個名字還是她小時候住在松陽，附近鄰居一直這麽叫她，顯得特別可愛。後來離開松陽，她改了名字後，便再也沒有聽人叫過她“小葉子”。

“小葉子，真是你啊。”

一個穿着玫紅色針織衫的中年大媽快步跑到了兩人面前，一臉不可置信。

葉昕立刻認出了眼前這位大媽，朝她笑了笑，走近了幾步，說：“張媽媽，原來是你啊。”

中年大媽激動地抱了抱她，然後拉着她上下仔細地看着，最後視線回到她臉上，說：“現在比以前瘦了好多，不過人比以前漂亮了，現在都變成大美女了。”

葉昕害羞地笑了笑，小聲地說了句：“哪有？”

“張媽媽什麽時候騙過你？來，現在去張媽媽家裏坐坐。”張媽媽拉着她就要走，半點目光都沒有分給她身邊站着的傅程翊。

“張媽媽，你不跳廣場舞了？”張媽媽的力氣有些大，而且走得又快，葉昕整一個人都是被她拖着走，她說話的同時看向了傅程翊，見他跟上來了之後，然後回過頭看着張媽媽。

張媽媽看了看她，突然意識到她應該和那些老年隊友說一聲，連忙囑咐她：“小葉子，你在這裏站着別動，我去和他們說一聲，把東西拿回來，馬上就過來了。”

葉昕點點頭，随後看向慢慢走上前的傅程翊，問他：“我待會兒去張媽媽家坐坐，你要不先回酒店？”

“我和你一起去坐坐。”

“那也可以。”葉昕說，但心裏卻在思考着，待會兒該怎麽解釋他的身份，像張媽媽那樣的人，肯定會打破砂鍋，刨根問底。

“你如果願意，可以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或者你還沒做好準備的話，你就說我是你的追求者。”傅程翊看見她糾結的表情，淡淡地說。

葉昕聞言，白了他一眼，默默地轉過頭看着興致依舊很高的張媽媽。

“小葉子，這是你男朋友？我剛才怎麽沒看見他？”張媽媽快步回來的時候，看見了葉昕身邊的傅程翊，笑眯眯地問道。

傅程翊倒是沒有如剛才和葉昕說的那樣承認這點，對張媽媽微笑颔首，禮貌地介紹了下自己，然後只說，他是葉昕的朋友，在這裏有些事情要處理。

葉昕也在一旁點頭。

張媽媽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拉着葉昕的手，勸導道：“你也是到了該找男朋友的年齡，千萬別像我家小子，年紀這麽大連個女朋友也不帶回家，我都快愁死了。”

張媽媽的兒子比葉昕要大兩歲，那時候長得陽光帥氣，學校裏有許多女生喜歡，葉昕聽到張媽媽抱怨着，笑了笑，說：“您還擔心小峰哥找不到女朋友啊，當初在學校裏，好多女生托我送情書呢！”

張媽媽絮絮叨叨了一路，兩人一直默默地聽着，偶爾插上幾句。

來到張媽媽家中，她忙着給他們倆切水果倒水，讓兩人別客氣，随意一些。葉昕忙說是，便帶着傅程翊在客廳坐下。

“他們這幾天都不在家裏，家裏就我一人，所以我也沒買什麽，你們就吃點水果吧。”

葉昕到處看了看，挪了挪旁邊的位置，讓張媽媽坐過來。傅程翊坐在旁邊，靜靜地聽着她們講話，聽到張媽媽問他，他才會開口說話。

“以前都是清明的時候過來看媽媽的，那個時候，您應該回老家掃墓去了吧，所以才一直沒見着您。”葉昕說。

“是啊，下次有空多來看看張媽媽。”張媽媽輕拍了拍她的手，說，“我上次去看你媽媽，看到一個男人坐在她的墓碑前，他說他是你爸爸。”

葉昕的笑容漸漸隐去，只微微點了點頭，并沒說什麽。

張媽媽稍微也知道了他們家的情況，又見她這副模樣，自然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她沒有和葉昕說的是，她看見那個叫秦裕的男人，坐在葉如馨的墓碑前抹着眼淚，說着話。等看見她過來，他才擦了擦，然後又和她聊了會兒天，談起葉如馨母女，言語間盡是愧疚。但這些話她卻沒有告訴葉昕，葉昕對她父親的厭惡已經明擺在臉上了，她說這話感覺像是在為那個男人解釋一樣，何必平白惹人煩呢？

繞過這個敏感的話題，葉昕還是很願意和她說的。

最後實在太晚，兩人還要回酒店休息，張媽媽便不再留他們，把他們送到了路口，看着兩人漸漸消失在夜幕中，她微微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回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晚上還有另外一更，看我這麽賣力的份上，留個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