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地府之門

白寧寧也沒想認真招待, 随意從冰箱裏拿了幾瓶礦泉水給他們——也不能完全說是随意,畢竟她特意找的冰箱裏最便宜的礦泉水。

三兄弟在她重新回到客廳之後,很明顯的呼吸都變得輕了些。

白寧寧将水放在桌上, 示意他們自己拿。

非常粗魯且怠慢的待客方式。

她故意的。

楚西森沒覺得被怠慢,他的關注點比較奇怪, 盯着礦泉水, 小聲提醒:“冰箱裏的東西可以随便拿哦,不另外收錢的, 算在服務費裏了。”

白寧寧輕輕應了一聲,沒接茬。

楚西森見她沒動, 腦子裏開始發散思維,以為她不擅長待人接物,主動教她:“有客人的話, 要先問客人想喝什麽——雖然一般大家都會客套地說‘都行’,但你要盡量拿貴的會好一點。”

白寧寧不為所動,等他說完才慢悠悠開口:“你們是客人嗎?”

楚西森完全沒理解她話裏的陰陽怪氣,相當樂觀開朗:“對哦, 我們是家人。”

白寧寧:“……”

倒也不必如此自來熟。

楚寒舟兇了一眼楚西森, 後者立刻變得乖巧,但不服氣地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又沒說錯什麽……”

“抱歉,我們自顧自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楚予宴看向她認真解釋, 語調優雅, 就像是小溪淙淙流過,讓人忍不住認真聆聽。

他先抛出白寧寧感興趣的點:“如你所見, 我半人半鬼的身軀, 是因為有一半在鎮壓地府衆鬼。而你, 是閻王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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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寧寧擡手做出拒絕的手勢:“我不接受。”

閻王繼承人怎麽可能怕鬼啦?不可能!

騙她也找個好點的理由吧——

接下來是要騙她轉賬激活身份?還是要借機接觸清微山?

白寧寧開始一本正經地編胡話:“我倒是有聽說過, 地府閻王因故仙逝,地府遲遲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現在的代理閻王不太行,不少人、甚至是鬼都想把TA幹掉自己上呢。”

楚予宴微微睜大了眼:“清微山已經把自己的野心放在明面上來說了嗎?”

白寧寧心說騙子就是騙子,連這麽明顯的胡話居然也信。

楚寒舟聲音帶着微不可察的緊張:“寧寧你沒有參與吧?要是牽扯其中就麻煩了……”

白寧寧繼續胡謅:“黑白無常就是為了查這個事嗎?”

“他們已經跟你說了?你們雙方已經确認身份了?”

楚予宴的聲音在詫異中帶着一絲驚喜。

不請自來的三兄弟幾乎是同時松了口氣,客廳的氛圍瞬間變得輕松愉悅。

“早說嘛,早知道你們已經相認了,我們就不用這麽緊張了。”

楚西森反客為主,直接去冰箱給哥哥妹妹們拿飲料。

他給白寧寧拿了一瓶草莓味的鮮奶,說:“這和普通的草莓味制品不一樣哦,特別好喝,你試試。”

白寧寧愣了一下才接過奶,以無可救藥的眼神盯着他。

楚西森不解:“怎麽了?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白寧寧:“我和他們見面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在場嗎?”

“對哦。”楚西森被提醒之後才回憶了一下往事,疑惑不已,“你們什麽時候相認的?我怎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楚寒舟內心有不好的預感,但還是抱着僥幸心理,讪讪打圓場:“可能你比較蠢……?”

白寧寧露出一個陰森森的微笑:“因為根本就沒說——你們這群自說自話的人可以離開我的房間了嗎?”

“啊——?!”

又是三重響。

白寧寧心說你們怎麽不去參加合唱團。

楚予宴背後一涼,開始複盤剛剛的對話:“不對,等等,你剛剛不是闡明了前因後果嗎?連黑白無常的任務都知道。”

“因為剛才都是我瞎掰的。”

她一邊說一邊開鮮奶的瓶蓋,這瓶蓋開起來比較費勁,以至于她的聲音中帶着些咬牙切齒。

楚予宴有點懵:“但剛剛你都說對了啊……”

白寧寧:“?”

楚家三兄弟:“?”

白寧寧:“???”

楚予宴用手指輕輕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再次确認:“你剛剛的話真是胡說的?會不會是被潛移默化了?有察覺到蛛絲馬跡的不對,才編出這麽邏輯合理的……事實?”

白寧寧搖頭,非常堅決:“都是我信口胡謅的,沒有任何事實依據。”

楚予宴微微低頭,明白了白寧寧非常不信任他們,沉吟兩秒之後,開口:“知道了,今夜子時,你會看到答案。”

白寧寧:“我拒絕,我要睡覺。”

——這和最低級的魔法少女詐騙有什麽區別啊?!這位霸總哥哥不會要半夜放煙花,然後告訴她這是百鬼夜行吧?

不,感覺他們更有可能找一百個演員,畢竟這裏是元城,到處都是群演。

白寧寧頓時覺得無趣,下了逐客令。

楚予宴的反應非常平淡,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回見”,就讓他的兄弟們推着他離開了。

白寧寧一點也沒猶豫,轉頭給門窗都上了鎖和門阻器,然後洗漱睡覺。

煩死了,誰要陪你們這些貴公子玩過家家啊?

元沐陽正在房間裏打坐,同時回憶白天自己到底是怎麽昏過去的——

耿依依确實想攻擊自己,雖然她後來解釋是在攻擊他身後的鬼。

但他根本沒察覺到背後有鬼的氣息。

當時其他人在做什麽?

車廂裏有人在睡覺,有人在閑聊,有人在戴着耳機小聲唱歌,還有人拿着筆記本輕敲鍵盤辦公——

這些都是排除嫌疑的路人。

他周圍的人呢?

白寧寧當時在吃薯片,似乎壓根沒有察覺到危險,在耿依依忽然動手的時候,她還在愣神,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楚西森捂着鼻子抱怨好臭——證明他當時聞到了很濃重的鬼氣。

那為什麽自己沒察覺到呢?是自己的身體感官出問題了嗎?

元沐陽百思不得其解。

最近積壓的問題似乎越來越多了,這對修道之人來說不是好事。

元修朔若有所感,抽空給他發了條消息:“思緒過重,抛卻雜念安睡一夜,神臺明淨,靈心安寧,或可解惑。”

元沐陽嘆了口氣,決定聽勸睡一晚。

隔壁,餘悅正躺在酒店裏柔軟的大床上,勞累一天終于解脫——

上頭不知道什麽毛病,忽然讓她趕在時限之前來元城接人,為了能早點來,還用了些特殊手段。

兩位師叔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白寧寧一副什麽都懂,但就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元沐陽更奇怪,像是在崩潰邊緣強撐。

她本想如實向院長彙報,但元沐陽讓她只說“一切正常”,剩下的他親自去說,也不知道說了沒有……

算了,不管了!難得公費入住豪華酒店,該享受就享受!

“長輩”們的事跟她有什麽關系!

睡覺!

深夜,白寧寧睡得正安穩,但就像是忽然被喚醒一樣,自然而然地睜開了眼。

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不是被吵醒,也沒有被打擾。

她看了眼時間,正正好好十二點整——不是吧?這是什麽高級惡作劇嗎?

窗外月色皎潔,月光透過窗灑落在她的手臂上,竟顯得森白可怖。

再仔細一看,手臂下方——這不是她的臉嗎???

她明明還好端端躺在床上,睡得正熟,這個視角是怎麽回事?和顧博知一樣靈體出竅了嗎?

“到點了,她會來嗎?”楚寒舟在酒店天臺,俯瞰元城夜景。

“再等等吧。”楚予宴靠在欄杆上,唇角微微勾起,“要來了。”

下一秒,白寧寧出現在天臺,眼神冷峻:“你們幹的?”

從白寧寧所在之處,掀起了一陣風,朝着四周擴散開來。

這陣風帶着攻擊性,吹向天臺的另外二人。

楚寒舟感受到強風的威壓,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在這一瞬間,他居然感受到了瀕臨死亡的絕望感。

風吹起楚予宴的發絲,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線,顯露出與之前不同的銳利。

“哎呀哎呀,別生氣嘛。”

他随意一揮手,瞬間平靜如初,風平塵靜。

楚予宴笑着往前走了兩步:“大哥只是普通人,你生這麽大氣,真把他削死了怎麽辦?”

白寧寧這才注意到,二人都是靈體狀态,楚寒舟和白天沒什麽區別,但楚予宴大不一樣。

他沒了輪椅,能站立,也能自由行走,但下半身只能看見濃重的黑霧——和清淮的黑霧有點像,但更加混雜。

楚予宴仿佛是從萬鬼之河中站了起來。

惡鬼們不想讓他離開,伸出罪惡的鬼手想拉他共沉淪,一起下地獄;而他也拼盡全力和惡鬼們抗衡,竟然有一絲在絕望中掙紮的殘酷美感。

楚予宴摸着下巴,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剛覺醒,能力還不能收放自如,但已經能控制厲鬼了?”

白寧寧回頭,看到一團身形是自己兩倍的黑霧,依稀能從中看出清淮的冷峻面容。

楚予宴笑意更甚:“如果不是你的鬼,那就當場下地獄吧——”

白寧寧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臉明顯黑了幾分——黑霧擴散到頭部了嗎?會不會有危險?

白寧寧沒想到,沒帶黑刀清淮也自己跟了出來,她不确定對方還在不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

“伸手?”

她有意試探,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平攤。

清淮氣得氣場強了一倍,眼見着就在爆發邊緣——這是什麽弱智指令啊?!

但還是一臉憤怒地将手輕輕搭了上來,覆在了她的手心上。

旁觀的兩位哥哥:“……”

“噗——”

楚予宴沒忍住,捂着嘴笑出聲來。

這是什麽新時代訓狗大法?

“安全。”白寧寧轉頭看向旁邊看熱鬧的二人,揚起下巴,眼神不善,“你們倆準備怎麽死?”

楚寒舟和弟弟竊竊私語:“是錯覺嗎?我怎麽感覺她變成靈體狀态之後暴躁了許多?”

楚予宴笑了笑,憑空拉出了一扇門:“來,地府之門,答案在這裏,你親眼看看就明白了。”

白寧寧沉靜地看着門,沒動。

不是覺得危險,而是覺得過于親切,這不正常。

一個未知的、從未踏足過的地帶,居然讓她覺得親切,這一點本來就很有問題——還是說這是個帶有誘惑效果的陷阱?

但直覺告訴她,穿過這扇門,或許能得到讓她困擾已久的一個問題的答案。

“清淮,跟我走一趟。”

“好。”

樓下,睡得安穩的元沐陽忽然睜開眼,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奪門而出,朝着電梯方向跑去——上方傳來的,好濃重的鬼氣。

不巧,一樓正借用電梯搬運貨物,電梯停在一樓,許久沒有動靜。

元沐陽咬牙,只能從樓道往上跑。

與此同時,餘悅也被這濃重鬼氣驚醒,但還是困,一邊打哈欠一邊開門,就被元沐陽跑過時帶起的一陣風給刮得徹底清醒。

餘悅有點懵:“剛剛跑過去的,是鬼還是人?”

元沐陽跑到樓頂的時候,鬼氣早已消失得不見蹤影,連半點痕跡都抓不到。

白寧寧的房間裏,她仿佛陷入了熟睡狀态,除了沒有呼吸,一切正常。

黑刀就靠在床邊上,像是在守護着它的主人。

在楚西森的房間裏,他的兩個哥哥也是無呼吸的假死狀态,他正一臉警惕地替他們守夜。

不管什麽風吹草動他都會警惕轉頭——哥哥們的安危由我來守護!

耿依依睡得安穩,對房間外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對大多數人來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平平無奇地過去了。

但對白寧寧來說,這将是極其難忘、改變人生的一晚。

她進門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不對勁——根本踏不到底,這門是開在了半空中啊!!!

……然後開始自由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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