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個噩夢

面對清淮的控訴, 白寧寧指尖微頓,認真看着她:“你不是不想來嗎?”

清淮沉默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眼神裏隐隐藏着不易被察覺的微妙情緒。

白寧寧認真陳列理由:“我沒有禁止你的自由行動,之前去地府的時候, 你也直接跟過來了。如果你想去的話, 你應該會主動跟我一起,不是嗎?”

清淮盯了她幾秒, 又一言不發地回到刀裏。

白寧寧能察覺到他在鬧別扭,雖然她并不能理解為什麽。

在她眼裏, 清淮之前跟着她去地府,是因為她初次離魂,不放心。

現在不去也很有理由, 他要幫她守留在人間的軀體。

不管去不去都合情合理,那自然是想去就去,不想跟去就不去。

她都對下屬們表現得這麽寬松了,怎麽他們好像還不高興?

馬娟也是。

清淮也是。

真奇怪。

白寧寧想不通, 将被子蒙過頭頂, 睡覺。

這一晚睡得并不安穩。

從她遇到清淮開始,就很少做噩夢了,這一次卻罕見的做了一整晚噩夢。

在夢裏, 她是個普通的家庭的小孩, 三口之家,有一個溫婉可人的媽媽, 一個文質彬彬的爸爸。

Advertisement

媽媽長得很像楚西森……

楚西森是誰來着?

哦, 好像是個大明星。

白寧寧在普通的學校上學, 成績說不上好, 也算不上壞,各科成績按下葫蘆浮起瓢,一科考了前三,另一科剛過及格線;下一次月考兩科成績互換,被老師喊去談話。

排名倒是穩穩地在中上游。

好在是高考的時候平穩發揮,各科成績考得都不錯,是能挂在光榮榜上的優秀考生。

從确認錄取之後,她就天天賴在小區的快遞驿站裏,等她的錄取通知書。

正式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特別高興,将薄薄的快遞抱在懷裏,跟送快遞的叔叔連聲說了三次謝謝,然後一路小跑着回家,想第一時間跟父母分享喜訊。

但從這裏開始,夢就變得不對了。

天空灰蒙蒙的,無比沉悶,仿佛暴雨之前的燥熱,讓人呼吸不暢。

白寧寧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她只是以為自己跑得太快。

她興高采烈地推開家裏的門,興奮地大聲宣布:“我拿到通知書啦!”

然而屋內空無一人。

詭異的是,這間房子仿佛許多年沒有人住了,所有東西都蒙上了厚厚一層灰,蜘蛛更是大大咧咧地在桌椅之間織網。

白寧寧覺得手上有些黏糊,像是碰到了奇怪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門把手上也都是蜘蛛網,開門的時候沾上了。

透過指縫,能看到地板邊角磨損得厲害,粗糙的木屑暴露在灰塵和蛛網之下。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得一驚,一看是臉熟的面孔才松了口氣:“是您啊?我還有其他快遞沒拿嗎?”

對方一言不發,只是笑。

那笑容很詭異,不像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角度僵硬,只是勾起了嘴角,但眼睛并沒有弧度。

“怎、怎麽了?”

白寧寧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

對方的臉像是被撕裂一般,忽然從中間被扯開,鮮血淋漓,張開血盆大口朝着白寧寧撲過來。

白寧寧吓傻了,憑着本能轉身就跑,驚險逃脫。

她一直跑到小區物業處,見鬼沒有跟上來,才松了口氣。

正好借用物業辦公室門口的水管,沖洗一下手上的蜘蛛網。

心髒砰砰跳得厲害,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感覺空氣在變得稀薄。

白寧寧猛然間驚覺,小區裏根本沒有人。

連物業辦公室裏都是空空蕩蕩,窗口的蜘蛛網已經厚到五米開外也能看見。

這是怎麽了?

她擰開水龍頭,紅色的黏膩液體從中流出,帶着鐵鏽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這根本就不是水!

白寧寧轉身就跑,朝着小區外一路狂奔,只要能找到人——

不,萬一找到的人和快遞小哥一樣,當着她的面化成鬼了呢?

白寧寧無所适從,這個世界已經變成鬼怪主宰了。

清淮還在生悶氣,想等白寧寧熟睡之後作弄她一下,讓她做一個小小的噩夢。

結果剛從刀裏出來,就見白寧寧睡得相當不安寧,皺着眉頭,嘴唇微動,像是想呼救卻動不了的樣子。

她額頭上全是汗。

清淮震怒,居然有人敢對她下手?

是在鬼怪聯盟的爛尾樓,還是在地府?

沒有一秒猶豫,清淮帶着滿身翻騰的鬼氣進入到她的夢裏。

這個噩夢業障有禁制,他感知不到白寧寧的方位——按理說他們是契約關系,他們之間有一根看不到的線,指引彼此找到對方。

但現在沒有。

他看着空蕩蕩的城市和随處可見的鬼。

或許是施法者讓白寧寧忘記了閻王的身份,給她催眠了一個普通人的新身份。

也可能只讓她忘了他。

清淮覺得心口有點堵。

他已經許久沒有過這種情緒了。

他只能沿街找人,他還記得她的氣息。

白寧寧此時正躲在商場的一個櫃子裏,空間狹小,背後抵着牆,關了門之後什麽也看不見。

但她覺得這樣最有安全感。

如果有鬼過來,只能從正面打開櫃門,至少能給她反應時間。

她用細繩綁了一個鐵棍,将其卡在門外,只要她能一直拉住繩子,鐵棍就能将櫃門卡住,任誰來了也拉不開。

但她低估了自己氣味對鬼的吸引力,也低估了這些鬼的嗅覺。

沒一會兒,櫃子外面就聚集了不少游蕩的鬼,他們來來往往,似乎是在找香味到底從哪裏發出來了。

很快,它們就裏三層外三層地把櫃子圍起來了。

白寧寧緊張地拽着繩子,刻意放輕了呼吸聲。

鬼确實拉不開櫃門。

但它們也不需要開。

一只鬼穿過櫃壁,從她左側出現,和她四目相對。

白寧寧幾乎被吓得心跳驟停——這是鬼!不是喪屍!掩體對他們根本沒用,它們能穿過去!

她試着動了動腳,但蹲得太久,腳麻了。

且她剛才跑了老遠的路,現在也确實沒力氣了。

認命吧。

反正死人是不知道疼的。

下一瞬,和她四目相對的鬼張開血盆大口想将她吞噬,但又瞬間被外力拉扯了出去。

哦,它們争奪食物打起來了。

白寧寧抱着自己的膝蓋,蜷縮成一團。

反正都是要被鬼吃掉,被誰吃掉都一樣,還不如給她個痛快。

她聽到外面到處都是鬼叫聲,幾乎是立體環繞式的鬼叫聲。

這些鬼争搶得還挺厲害。

她想。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安靜下來。

白寧寧還在胡思亂想:嗯,這就是傳說中的養蠱,現在只留下了最後一只鬼,作為鬼王,要享用他的美餐了。

白寧寧稍微松了松手上的繩子,透過門縫觀察外面的情況。

确實只剩下一只厲鬼,對方看着就厲害,鬼氣比剛剛所有的鬼加起來都要凝實。

出乎意料,這位厲鬼很好看。

她不知道該怎麽描述一只鬼的好看,但這确實是她見過最好看的鬼。

他像是修羅地獄裏長出來的參天雪蓮,好看得令人心驚肉跳。

明明五官的氣質如青山淡雪,透露着疏離感;但情緒上,他現在更像是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身後鬼氣翻騰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用世間最殘忍的方法殺害她。

他壓下心底的暴躁和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皺着眉催促:“出來。”

白寧寧不想動。

出去也是死,不出去也是死,反正結果都一樣,何必多麻煩一步呢?

對方等了幾秒,終于不耐煩,用鬼氣将她抱了出來。

白寧寧吓得雙眼緊閉,弱小可憐又無助。

五秒。

十秒。

預期的痛感還沒有降臨,她悄悄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落在鬼王的懷裏。

對方看起來相當不高興。

白寧寧一副擺爛的樣子,直勾勾盯着他看,反正都要死了,多看兩眼怎麽了?

就是可憐她辛苦考這麽多試,錄取通知書都還沒焐熱。

鬼王像是被她盯煩了,森森冷笑:“你到底要玩到什麽時候?”

白寧寧:“?”

天地良心,她動都沒動。

清淮的語氣又冷了幾分:“你是閻王,別告訴我你破不開這夢魇。”

白寧寧:“?”

這鬼在說什麽胡話。

白寧寧一副擺爛到底的鹹魚樣,問:“你知道這世界是怎麽回事嗎?一個人都看不到了,家裏也變得奇怪,好像很久沒住人了。”

清淮:“可能是沒有閻王的世界吧。”

白寧寧沒想到對方居然好脾氣地回答了,但邏輯明顯圓不上。

一會兒說她是閻王,一會兒又說這是沒有閻王的世界。

太敷衍了。

沒有閻王所以鬼怪橫行?

白寧寧腦子裏忽然飄過一句空靈缥缈而又擲地有聲的話——

“你本身就背負着許多人的命運。”

“……”

白寧寧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

她看着對面戾氣橫生的清淮,試圖哄鬼:“你剛剛的樣子特別帥,雖然沒認出來你,但那一刻我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鬼。”

她明明說的是真心話,但很顯然,清淮更加不高興了,鬼氣都在房間裏亂竄了。

沒認出來?

清淮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燒出兩個窟窿。

白寧寧讪讪,尴尬地轉移話題:“我們現在去地府?找姓楚的算賬,是他暗算我們!”

白寧寧不知道清淮是特意去救她,還以為清淮也受她連累,被困在夢魇裏出不來。

清淮不置可否,白寧寧只當他同意了,帶着他去地府找人。

剛落地,程秀就眼巴巴地奔過來熱情歡迎:“楚先生就說您要來,不過他去人間了,說有點事要辦,過幾天回來。還麻煩您多照看一下地府。”

白寧寧:“……”

老狐貍反應還挺快,下了套馬上就跑路了。

【高情商:辦事。低情商:逃難。】

【過幾天回=你消氣了再說】

【照看地府=生氣了可以拿四區往後的鬼撒氣,不要傷及無辜】

白寧寧:“他沒說去哪?”

程秀搖頭:“走得很急,您離開之後他沒多久就走了。”

白寧寧氣得咬牙切齒,硬是扯出一個看起來有些駭人的微笑:“知道了,我去給他準備回禮。”

程秀:“?”

楚先生什麽時候送禮物了嗎?

“清淮,走了。”

白寧寧揮手,來得快走得急,絲毫沒有寒暄的打算。

目送他們離開,程秀嘆了口氣,有些沮喪:“我還挺羨慕清淮的,能一直跟着寧寧……我要是也能有這麽強就好了。”

白寧寧留了張紙條給楚西森,然後讓清淮帶着她連夜趕往清微山。

她用閻界四季譜召喚出樹老等鬼,讓他們在清微山的正門口立了個牌子,又連夜蓋起來一棟小樓。

牌子上用正楷寫着清清楚楚幾個大字——

地府駐人間辦事處。

樹老以為自己要在這辦公,心驚膽戰地一邊蓋樓一邊想措辭勸阻小閻王。

要是清微山的人見了他,恐怕馬上就要幹一架。

一只鬼在人家玄門大門口招搖,這合适嗎?

誰知蓋完了,樹老還沒開口,白寧寧就說:“可以了,你們回去吧。”

樹老:“?”

他劫後餘生但又分外迷茫:“不用守着嗎?”

白寧寧心情舒暢許多:“不用,等明天看戲就好了。”

等元修朔明天看到這塊牌子和這棟小房子,估計臉都能氣綠。

他要是把這裏砸了,就代表清微山要公開與地府為敵了。

不砸他心裏膈應,恐怕還得想方設法的找楚澤理論。

正反與她無關,她把戲臺子搭好,等好戲開演就行。

同類推薦